王宁:释上博五《竞建内之》的“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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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王宁:释上博五《竞建内之》的“漈”


释上博五《竞建内之》的“漈”
(首发)
王宁
枣庄广播电视台
首先说明一下,上博五《竞建内之》与《鲍叔牙与隰朋之谏》是一篇文,应当称《鲍叔牙与隰朋之谏》,陈剑先生已经做了很好的编联,[1]本文爲了便于叙述仍按上博五原书称《竞建内之》。
《竞建内之》第四简上有句话是“青(请)
王宁:释上博五《竞建内之》的“漈”(量)之以衰~”,[2]其中相当于“~”的字是该简第15字,简文写作:

王宁:释上博五《竞建内之》的“漈”(四·15)
此字原整理者释为“
王宁:释上博五《竞建内之》的“漈””,[3]诸家多从之,解释不一,兹不具引,唯周凤五先生说是“乃‘祭’之讹字”,[4]则颇近之,然说是“讹字”则不然。
此字上面的部份确与第二简“汲(隰)堋(朋)”的“汲”很像,如果仔细看时还是有差别,简二·2的“汲”字写作:

王宁:释上博五《竞建内之》的“漈”(二·2)
可以看到,“汲”字右上角“人”形笔划与“水”那一长竖笔之间一共有两个短竖笔,一个是属于“及”的,一个是属于“水”的,后者紧贴“水”的长竖笔。而第四简·15的那个字右上角“人”形笔划与“水”的长竖笔之间只有一个短竖笔,而且贴近“水”的长竖笔,很可能是属于“水”的一笔而不是属于“及”的那竖笔,所以此字分析为从“汲”从“月(肉)”恐怕有问题。同时,此字左边的水旁写得比较长,几乎与左边的部份相等,故很可能是一个从水的左右结构的字。右边的部份,应是“祭”字上面所从的“月(肉)+攴”的部份(即“祭”之初文,甲骨文“祭”字从肉从又,楚简文从攴),所从的“攴”与“汲”字所从的“及”很象,只是上面少了一短竖笔,《竞建内之》“祭”字见下图:

王宁:释上博五《竞建内之》的“漈”(三.1 祭)、
王宁:释上博五《竞建内之》的“漈”(三.3 祭)、
王宁:释上博五《竞建内之》的“漈”(四.4 祭)
显然简四·15的字右边就是古文“祭”的两个构件“月(肉)”和“攴”,只是爲了便于构形作了改造,成了上下结构,“攴”在上“月(肉)”在下,所以这个字当分析为从水祭声或祭省声,即“漈”字,在文中仍当读为“祭”。放在文中读一下,文意也通畅。为便于说明,先把鲍叔牙、隰朋说的这段文字录在下面(释文主用宽式):[5]
昔高宗祭,有雉雊于彝前。诏(召)祖己而问焉,曰:“是何也?”祖己答曰:“昔先君客(格)王,天不见夭(祅),[6]地不生孼,则训诸鬼神,曰:‘天地明弃我矣!’近臣不讦(谏),远者不方(谤),则修诸向(乡)里。今此祭之得福者也,青(请)𤎲(量)之以衰漈(祭),既祭之后,焉修先王之灋。”高宗命𠇑(傅)鸢(说)𤎲(量)之以祭,既祭,焉命行先王之灋。发(废)古𥶌(虑),[7]行古作。发(废)作者死,弗行者死。不出三年,逖人之伓(服)者七百邦。[8]此能从善而去祸者。
这段文字,原整理者已经指出和《尚书·高宗肜日》有关,[9]高婧聪先生也对此做了比较详细深入的分析,认为“在《竞建内之》中鲍叔牙和隰朋所称引的商代史事与《尚书·高宗肜日》篇颇为相似,可以说,简文是目前所见对《高宗肜日》的最早注解”,[10]看法都是对的,那么就可以把《高宗肜日》和本简文来对照理解。
从鲍叔牙、隰朋这段话看,是说祖己向高宗(武丁)进言,高宗因此“量之以祭”,又“行先王之法”,最后取得效果,“不出三年,逖人之服者七百邦”;《尚书大传》在讲这件事的时候,最后也是说“故武丁内反诸己,以思先王之道。三年,编髪重译来朝者六国。”古人把远方邦国来请服贡献视为王有盛德的表现,则《高宗肜日》篇应如《尚书正义》所说是“其臣祖已以为王有失德而致此祥,遂以道义训王,劝王改脩德政”,说明古人认为这篇书所记的,是高宗听臣下劝谏改修德政的故事,鲍叔牙、隰朋就是用自己的话叙述了这个故事。
在简文这段叙述中,祖己先说“请量之以衰漈”,后面又说高宗命傅说“量之以祭”,可证“漈”就是“祭”字的假借。在楚简书中同一篇的同一个字写法不同是常见的现象,就以本篇而言,隰朋的“隰”第一简中写作“级”,第二简、第五简写作“汲”,便是例子。
其次,简文中的“
王宁:释上博五《竞建内之》的“漈””,原整理者未释,陈剑先生《编联》文中径作“量”,认为“似当与九店M56所谓‘告武夷简’中简44‘(某敢以)聂币芳粮以
王宁:释上博五《竞建内之》的“漈”犊某于武夷之所’之‘
王宁:释上博五《竞建内之》的“漈”’义同。”[11]高婧聪先生认为“
王宁:释上博五《竞建内之》的“漈””是“为用鼎器烹煮之义”,感觉都未安。此字读“量”应无问题,《说文》训“量”是“称轻重也”,《尔雅·释诂》训“度也”,是衡量义,又引申为“限”义,故后有“限度”之说。《礼记·礼运》:“月以爲量”,《疏》:“量,犹分限也。”“分限”又作“分齐”,《华严经音义上》引《国语》贾注:“量,分齐也”,《广雅·释诂四》:“限,齐也”。“分限”就是限制、约束义。
笔者认为,简文这两句“今此祭之得福者也,请量之以衰祭”不过是《高宗肜日》篇中“典祀无丰于昵”的另一种说法,盖古人引用古书的内容时,常会根据自己对古书的理解变换一种比较好懂的说法来说,比如《史记·殷本纪》中此句就作“常祀毋礼于弃道”,又是另一种说法。对于“典祀无丰于昵”的解释,自汉代以来可谓诸说纷纭,主要是“昵”字的写法和解释不一,可参看《尚书校释译论》1014-1022页所引的诸家说,[12]《译论》将此句翻译为“对他们的经常的祭祀大事,不要偏重亲近而不按上帝规定的正常规定去办才对”,[13]增字太多,感觉比较绕,恐怕也不确切。
杨树达先生认为“昵”训“近”,是指近的亲属,就是直系亲属或直系的先王,[14]可能更切合实际的。因为从卜辞看,“肜日”是殷商时期对先王的祭祀,也就是对自己最亲近的人的祭祀,所以说“昵”。
从另一方面说,无论“昵”是什麽含义,前面的“典祀无丰”的意思还是好懂的,就是说祭祀不要太盛大。“肜日”应是重要的祭祀,比较隆重,场面较大,可是因为发生了雉鸣这件事,祖己认为王只要做好儆诫人民的事即可,不要违背天意就都是天的好子孙(“王司敬民,罔非天胤”),是希望王不要光想着祭祀亲人求福,而要想着天下人民,在典祀中对于亲人的祭祀还是不要搞得太大了。
再对照简文看,鲍叔牙、隰朋在叙述此事时说“今此祭之得福者也,请量之以衰祭”,“今此祭”就是指将要举行的“肜日”,“量”是限制义,“衰”是缩减的意思,“漈”就是“祭”的假借,“衰祭”就是缩减祭祀规模。这两句话是说现在要举行的这个祭祀(指肜日)是爲了您自己求得福祉的,还是限制一下以缩减祭祀的规模吧。高宗(武丁)听从了祖己的话,才命令傅说“量之以祭”,就是在有所限制的情况下进行了肜日之祭。然后“行先王之法”,制定一系列“敬民”的政策,就是“改修德政”,于是“逖人之服者七百邦”,“逖人”就是远方之人,说明高宗的“改修德政”取得了实际效果。
这样该段简文前后文意比较圆通,也能与《高宗肜日》的说法切合,故《竞建内之》简四·15那个字释“漈”读为“祭”应是适当的。



[1] 陈剑《谈谈〈上博(五)〉的竹简分篇、拼合与编联问题》(下简称《编联》),武大简帛网2006-02-19. 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204
[2] 此句原整理者释为“周量之以寖
王宁:释上博五《竞建内之》的“漈””,“青(请)”字从陈剑先生释,见陈剑《编联》注[11];“衰”字从何有祖先生释。见何有祖《上博五楚竹书〈竞建内之〉札记五则》,简帛网2006年2月18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98
[3] 陈佩芬《〈竞建内之〉释文》,马承源主编,《上海博物馆藏战国竹书(五)》,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171页。
[4] 周凤五《上博〈竞建内之〉、〈鲍叔牙与隰朋之谏〉重探(初稿)》,“新出战国楚竹书研读会”第五期第一次演说,2006年4月。
[5] 此释文主要根据陈剑先生《编联》一文。
[6] “夭”字从陈剑先生释。见陈剑《也谈〈竞建内之〉简7的所谓“害”字》,简帛网2006-06-16. 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365
[7] “𥶌”字从季旭昇先生释。见季旭昇《上博五刍议(上)》,简帛网2006-02-18. 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95
[8] “逖”原字从邑䊮声,读为“逖”从陈伟先生说。见陈伟《〈竞建内之〉〈鲍叔牙与隰朋之谏〉零识》,简帛网2006-02-22. 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218
[9] 陈佩芬《〈竞建内之〉释文》,169页。
[10] 高婧聪《从上博简〈竞建内之〉所引商史事看经学在战国时期的传承》,《管子学刊》2010年第1期。下引高说同。
[11] 陈剑《编联》注[11]
[12] 顾颉刚、刘起釪《尚书校释译论》,中华书局,2005年。
[13] 《尚书校释译论》,1022页。
[14] 杨树达《积微居甲文说》(合订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4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