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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黄天树:商代文字的构造与“二书”说(上)
商代文字的构造与“二书”说 (上)
(首发)
黄天树
首都师範大学文学院
我今天 演讲的题目是《商代文字的构造与“二书”说》。主要讲以下五个问题。
一 二书说
二 无声字
三 有声字
四 “加注声符”、“形声裂变”和“变形声化”
五 无声字与有声字的权重
这个演讲的题目很大[1],涉及问题相当广泛,限于时间,不可能都充分展开来讲。下面,我準备围绕商代文字构造中的一些问题,谈谈我的一些不成熟的看法,错误的地方恳请大家批评指正。
一 二书说
我们现在所能看到的商代文字资料,主要是甲骨文和金文。此外还有陶文[2] 、玉石文字[3]等。其中,殷墟出土的甲骨文数量最多[4],内容最丰富,爲研究商代文字的构造提供了第一手材料。一般认爲,商代金文是郑重场合使用的正体字;甲骨文是在频繁的占卜活动中使用的比较简便的俗体字 [5]。在龟甲兽骨上契刻文字,费时费力,删繁就简、趋易避难就变得很自然了。甲骨文结构複杂多变,普遍存在省形和省声等现象,这跟它是俗体字有着密切的关係。
汉字的结构错综複杂。古人经过长期的观察研究,把这变化多端的汉字结构归纳为“六书” ,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六书”这个名称最早见于战国时所作的《周礼·地官·保氏》。其中谈到掌管教育的保氏用六书来教育贵族子弟识字。但是 ,《周礼》并没有具体说明“六书”的内容。到了汉代,学者把“六书”解释为文字的六种结构类型,即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6]、假借。汉代对六书的诠释主要有郑众、班固和许慎三家。据考证,三家“六书”说的名称和顺序略有不同,实际上都源于西汉末年的古文经学家刘歆。其中,以许慎的说法最爲详备。他在《说文解字·叙》中分别给六书下了定义,并举了例字。这是最早关于汉字构造的系统理论。此外,他又提出“省形”、“省声”等,可以看作是对六书理论的补充。今天看来,六书说的 理论大部分是正确的,所以作为六书名称的象形、会意、形声、假借等术语,至今仍为学术界所普遍採用 。
1899年,甲骨文的发现,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文字资料。古文字学家开始对“六书”的权威性产生了怀疑。 许慎《说文》所依据的材料主要 是秦汉时代的篆文(少量的籀文古文),这些资料的时代比商代甲骨文要晚得多,而且字形多有讹变。受此局限,他对于文字结构的分析,难免存在舛误,他的六书理论 也并非尽善尽美,需要加以修正。1934年,唐兰先生《古文字学导论》最早提出把古汉字的结构分为象形、象意、形声“三书”[7]。1956年,陈梦家先生 《殷虚卜辞综述》主张把古汉字结构分为象形、假借、形声“三书” [8]。1988年,裘锡圭先生《文字学概要》在陈说的基础上提出了表意、形声和假借的 “三书”[9]。其中,以裘锡圭先生的三书说最为合理[10]。不管是古代学者提出的“六书”说,还是现代学者提出的“三书”说,用这套理论来分析经过规範的秦汉小篆等的字形结构,是很切合的。但是,要用它来分析比小篆早1000多年的商代甲骨文的字形结构,其间难免有扞格不合之处。比如,“两声字”、“独体形声字”、“ 因声指事字”等就很难纳入六书或三书的框架之内。
爲了克服这一困难,我在《殷墟甲骨文“有声字”的构造》 [11]一文裏,以汉字结构中有无“声符[12]”(或“表声成分”)作爲分类的标凖,把汉字分成两类:一类汉字结构中不含声符,将其称爲“无声符的字” ,简称“无声字” ;另外一类汉字结构中含有声符,将其称爲“有声符的字” ,简称“有声字” 。有了“有声字”这个名称,象“两声字”等这些原来不能纳入六书或三书框架之内的文字,就都可以归入“有声字”名称的下面。
当初写这篇拙文的时候,已经有了“二书”说 的构想。由于假借字是单列一类,还是隶属于“有声字”令我感到有些困扰。拙文採取“搁置争议”的办法,暂时把假借字排除在“有声字”之外。我说:“虽然假借字是文字的基本类型之一,即把整个假借字作为声符来使用,但本文主要是从甲骨文造字层面来讨论,而不是从汉字类型的角度来讨论,就没有必要涉及假借字。” [13]现在,要全面讨论整个甲骨文构造的类型,必须直面假借字问题而无法回避。学术界一般认为,六书中只有象形、指事、会意、形声是造字之法;至于假借,则是用字之法,因为根据假借的原则并不能产生新字。在此之前,陈梦家和裘锡圭先生都把“假借字”单独列爲汉字的一种结构类型,与“表意字”、“形声字”并立对峙,三足鼎立。我考虑,假借字在记录汉语的时候也是使用声符的,所以也应该归入“有声字”中。这样一来,商代文字可以按其结构中有无“声符”分爲“无声字”和“有声字”两大类。这就是“二书”说。
殷墟甲骨文是商代的文字体系。小篆是秦汉的文字体系。两个不同时代的文字体系,相隔1000多年,其构造自然有所不同。照搬六书说或三书说来分析商代文字,总是有些地方不能完全契合。我们建立“二书”说的初衷,是寻找一个切合商代文字构造的新框架。新框架建立起来之后,我认为,它也基本适合商代以后文字的构造系统。“二书”说的建立是强调文字和语言的关係是不能截然分开的,讲汉字的构造,不能只局限于单纯分析字形的表面构造,应该把视野扩大为文字是用何种方式来记录语言的。也就是说,应该凸显“ 声符”在记录语言和构形中的重要作用。同时,“二书”说的建立也不是要否定“六书”说或“三书” 说的存在,它们分类的标凖不同,视角不同,是完全可以并行不悖的。“二书”说把汉字分成“无声字 ”和“有声字”两类。“无声字”使用意符。“有声字”或单用声符,如假借字、两声字等;或兼用意符和声符,如形声字等。有了“二书”说,汉字裏有少量不能纳入六书或三书框架之内的文字,例如“ 记号字”、“半记号字”、“变体表音字”、“合音字”、“两声字”等结构类型[14],就都可以纳入“二书”说的框架之内。
“二书”说中的“无声字”、“有声字”这些名称有时也容易引起争论。 《殷墟甲骨文“有声字 ”的构造》这篇小文写出来之后,準备在台湾史语所《集刊》上发表。《集刊》编辑委员会有匿名审稿的制度,拙文送出去匿名审稿之后,审阅书反馈的意见中,有学者就提出质疑说:“文字体系形成的重要标誌之一,就是每个符号都有相对固定的读音,所以根本不存在‘无声字’。”我想,这裏主要是理解上有一些差异,即把“字符”跟“词符”混为一谈。有必要借此机会,予以澄清。
关于“字符”和“词符”的概念,裘锡圭先生有比较详细的论述 [15]。文字符号分成两个层次。一个层次是用文字记录口语中的一个一个实词和虚词的词符。还有一个层次就是构成文字的符号,裘先生称之爲“字符”。他在《怀念我敬爱的朱德熙先生》一文中说:“我把文字符号分成两个层次,即语言的符号(引者按:词符)和构成文字的符号。后一种符号的名称——‘字符’,就是(朱德熙)先生给取的。”[16]我所说的“无声字”、“有声字”是从构成文字的符号,即“字符”的层面来讲的。大家知道,文字是记录口语的书面符号,这按裘先生的说法是“词符”。我这裏讲的字符是文字学意义上的字符(如把“爲”字拆分为“爪”、“象”两个构件),而不是无构字理据的字符(如把“章”字拆分为“立”、“早”两个构件)。“无声字”、“有声字”是从构成文字的符号这个层面来谈的,不能跟词符混爲一谈。
世界上能够完整记录语言的文字最主要有两种文字体系。一种是使用意符和音符的意音文字 [17],意音文字中汉字使用人口最多,最有代表性。另外一种就是使用音符的拼音文字,拼音文字中英文使用人口最多,最有代表性。不管是东方的汉语也好,西方英语也好,世界上所有的语言都是有声音的。作爲记录有声语言的符号,在词符这个层面上,都是既有音又有义的。从记录语言中一个一个具体的词的层面(词符)来讲,词都是音义结合体,作为词的符号,世界上所有的文字体系如汉语和英语等都没有什么差别,都是有声音的。汉语和英语的主要区别在于记录语言的方式上。英语是用二十六个字母来记录英语的,根据这些音符(或声符),读出语音就可以知道它表达的意思。汉语的情况不同。它记录汉语的字符有意符有音符,还有记号。下面爲了叙述方便,主要就讲意符和音符。实际上,同一种语言可以採用不同的文字形式。例如,记录汉语,可以採用汉字这种文字形式,也可以採用汉语拼音这种形式(当然,我并不赞成废除汉字,这裏只是爲了讲起来方便)。如果用汉语拼音,就是用一种符号“音符”来记录汉语;如果用汉字来记录的话,那就不止一种符号了,既使用音符又使用意符。由于汉字不是拼音文字,又没有创造出一套专职的意符和音符,所以大多数音符和意符都是借用有音有义而且能够独立成字的汉字来做音符和意符的。而且当一个汉字用来标注字义的时候,有的时候只用其字义部分,不管它的字音。当使用一个汉字来标注字音的时候,有的时候只用它的字音,不管它的字义。当然有的时候既用这个字的字音也用这个字的字义。所以,有的时候就会产生隔膜,引起一些混淆。这裏我主要是想强调作爲意音文字的汉字和拼音文字是不一样的。汉字作爲意音文字[18],它有六个特点:
第一,自源文字,时代早于拼音文字[19];
第二,字符主要有意符和音符两种;
第三,基本构件 约数百个;
第四,声符是借音符;声符记音比较粗略;
第五,声符是隐性的 ,察而见“声 ”;
第六,声符有时还有表意的作用。
而英文是拼音文字,与汉字不同:
第一,他源文字,时代晚于意音文字;
第二,字符只有音符一种;
第三,字符的数量一般只有二三十个。
第四,声符是专职的;记录语音比较精确;
第五,声符是显性的;
第六,声符没有表意的作用。
这两种文字体系各有千秋,没有优劣高下的区分。
现将本节所论“二书”说的实用价值和理论意义归纳如下:
第一,“二书”说 的实用价值是契合商代文字的构造类型。它也基本适合后代的文字。有了“二书”说,汉字裏有少量不能纳入六书或三书框架之内的文字,例如“记号字”、“半记号字 ”、“变体表音字”、“合音字”、“两声字”等结构类型,就都可以纳入“二书”说的框架之内。
第二,凸显声符是枢纽,至爲关键。声符是划分“无声字”和“有声字 ”的分类的标凖。声符又是区分原始汉字体系和成熟汉字体系的分水岭。“原始汉字”使用意符,是一种还不能完整地记录汉语的文字;只有开始使用声符,汉字才能够按照语词的次序无遗漏地记录汉语。汉字才开始由原始汉字体系向成熟汉字体系迈进。随着声符权重的不断增加,汉字体系才日臻完善。
第三,无声字中的象形、指事、会意这三类字数量不多,它们之间的界线并不十分清楚 [20]。花很多的精力去争论这三类字应属哪一类,意义不大。 “二书”说凸显声符的作用而淡化意符的作用。
二 无声字
按照“二书”说,凡是字形结构中无声符的字,统称为“无声字”。无声字的构造类别有三类:即象形、指事、会意。
普通文字学告诉我们,原始文字不能完备地按词序记录语言。也就是说,文字的发展途径是从语段文字发展到表词文字。甲骨文是成熟的文字体系。但是由于它距离原始汉字最后形成完整文字体系的时间并不很远,其中保留了一些在后来的古汉字中所看不到的比较原始的文字现象。下面,我们以象形字“鹰”字为例来谈一谈。先把卜辞录之于下,然后再加以解释。
(1)
甲骨文-黄天树:商代文字的构造与“二书”说(上)
甲骨文-黄天树:商代文字的构造与“二书”说(上)[卜],争贞:王曰
甲骨文-黄天树:商代文字的构造与“二书”说(上)贞:甫往
甲骨文-黄天树:商代文字的构造与“二书”说(上)小字]
“甫”是人名。“
甲骨文-黄天树:商代文字的构造与“二书”说(上)”字,前面一只兔子后面一条犬,象犬逐兔。“
甲骨文-黄天树:商代文字的构造与“二书”说(上)”,读成“逐”,“逐”后面缺少宾语。因此,我认为,“兔鹰” 不是按词序来记录汉语的,而是用“兔”和“鹰” 两个“图形符号”的组合来记事的。周有光先生说:“世界各地在历史上创造过许多种原始文字,原始文字都不能完备地按词序记录语言。有的只有零散的几个符号。有的是一幅无法分成符号单位的图画。有的只画出简单的概念,不能连接成句子。有的只写出实词,不写出虚词,要读者自己去补充。”[30]例(1)“兔鹰”是原始汉语 保留在甲骨文中的活化石,即“只写出实词,不写出虚词,要读者自己去补充”。例(1)中的“曰 ”字,训为“谓”,义近于“命令”。“王曰兔鹰,田尔其执”意思是说, 商王下达命令,要以 鹰隼捕捉野兔的形式去田猎,然后卜问“田尔”这个人能不能擒获猎物。 像例(1) “
甲骨文-黄天树:商代文字的构造与“二书”说(上)组肥笔类、 黄类等刻辞,其书体风格笔道肥厚,浑圆流畅,有如毛笔所书,跟商代金文风格很像,可以看作是甲骨文中的正体。例如第五期的着名的宰丰雕骨:
壬午,王田于麦麓,只(获)商(章)戠兕,王易(锡)宰丰,寝小
甲骨文-黄天树:商代文字的构造与“二书”说(上)(陷)”、“
甲骨文-黄天树:商代文字的构造与“二书”说(上)(执)”的狩猎方式生擒猎物(《合集》10946)等。石鼓文《田车》曰“执而勿射”,大意是说“活捉而不要射杀猎物” 。
[28] 裘锡圭:《说“
甲骨文-黄天树:商代文字的构造与“二书”说(上)”》,《古文字研究》,第 1辑,第121-125页,中华书局,1979年;收入《古文字论集》,第117- 121页,中华书局,1991年。
[29] 裘锡圭:《从文字学角度看殷墟甲骨文的複杂性》, 《中国学研究》第10辑,韩国淑明女子大学校中国学研究所,1996年。
[30] 周有光:《世界字母简史》,第3-4页,上海教育出版社,1990年。
[31] 参看陈婷珠:《殷商甲骨文字形系统再研究》,第150-152页,华东师範大学中文系博士学位论文,2007年 。
[32]张再兴:《西周金文文字系统论》,第43页,华东师範大学出版社,2004年。 (责任编辑:admin)
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05/51221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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