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楚简中的“犇”字 ,对于想了解历史故事的朋友们来说,谈谈楚简中的“犇”字是一个非常想了解的问题,下面小编就带领大家看看这个问题。
原文标题:谈谈楚简中的“犇”字
(北京师範大学古籍与传统文化研究院)
包山楚简中有一个“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字,出现在第六号简中,原文如下:
新官娄夏犬、新官连敖郙趞、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得受之。 包山5-6[1]
《包山楚简》一书的整理者隶定爲“犇”,后面打个括弧,注明是“奔”字,学者向来无异议[2]。但楚简中的这个“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字,是不是字书中作爲“奔”异体的“犇”,是很值得怀疑的。
要搞清楚这一点,我们首先得考察“犇”字的来龙去脉。
“犇”在字书中出现,可以早到《玉篇》。《玉篇·牛部》:“犇,补门切,牛惊。”训爲“牛惊”。慧琳《一切经音义》卷十二“犇驰”注引《考声》云:“衆牛走也。或作奔,亦通也。”估计是望文生义,衆牛奔走,大概总和受惊有关。那麽,分析“犇”的字形,当属于裘锡圭先生所云“重複同一偏旁而成的会意字”[3]。《玉篇》没有指明这个“犇”是“奔跑”之“奔”的异体,虽然它和“奔”的读音相同,但不排除它们碰巧同音,爲了谨慎起见,我们不把这个“犇”当成“奔”的异体,也不对之进行讨论。我们要讨论的是古书上所谓“奔”异体的“犇”。
明确指明作爲“奔”异体的“犇”,于字书而言,最早出现在玄应《一切经音义》卷四:“犇驰,古文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今作奔,同。补门反,奔走也。”《集韵·魂韵》:“奔,古作犇。”但传世的先秦两汉古书,作爲“奔”异体的“犇”这个字却早就出现了。比如《荀子·议兵》:“服者不禽,格者不舍,犇命者不获。”杨倞注:“犇与奔同。”又《汉书·昭帝纪》:“遣水衡都尉吕破胡募吏民及发犍爲、蜀郡犇命击益州,大破之。”顔师古注引应劭曰:“旧时郡国皆有材官骑士以赴急难,今夷反,常兵不足以讨之,故权选取精勇,闻命奔走,故谓之奔命……犇,古奔字耳。”玄应《音义》和《集韵》等字书把“犇”当“奔”的异体,大概就是因此而来。但这其实是错误的,古书屡经传抄,难免杂入后来才出现的俗体,这种情况在传世古书中屡见不鲜,像当“奔”字用的“犇”,从现有的资料来看,应该不会出现在《荀子》这样的先秦古书中,下面我们继续分析。
“奔”怎麽会有“犇”这样一个异体呢?“犇”到底算不上“奔”的古字呢?首先要搞清楚“犇”这个字形的来源。详细分析它字形结构的,是魏宜辉先生。他首先提到刘钊先生的看法,刘钊先生曾分析过“卉”字的来源,说“卉”字在《说文》中不收,在古文字中也没有单独出现,它应该是截取“奔”字下部而成的减省分化字。[4]
魏宜辉先生在承认刘钊先生说法正确的基础上,进一步加以补充。他认爲“楚简文字中的‘犇’字就是由‘卉’字进一步演化来的。古文字中的很多字例表明,人们在书写时习惯于在一些竪画上添加饰点,而后饰点又多演化作一短横。楚简文字中的‘犇’字的构形可能也属于这种情况。”“添加的饰点或短横幷无实际意义,也没有影响其形体的表意性。但是在有些特殊情况下,添加的短横逐渐延伸而成爲长的横笔,很容易被人们误作爲文字形体的表意成分。”[5]
但接下来,魏宜辉先生又认爲“犇”是从三个“又”变来的,而不是刘钊先生所云三个“屮”的“卉”:
从字形上看,楚简文字中的“犇”字从三牛。而我怀疑这种从三牛的写法就是从三又的“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字的变体。楚系简帛文字中“又”和“牛”虽然在字形上有一定差别,但如果在“又”的下部添加饰点,而饰点又变作短横,那麽“又”和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 →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
“牛”就完全混同了……这样看来,楚简文字中的“犇”字很可能就是在从三“又”的“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字基础上添加短横后形成的。“犇”、“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实爲同一字,《广韵》释“犇”爲“牛惊”,当属晚起的附会之义。
萧毅先生折中了刘钊和魏宜辉两位先生的看法,断言“楚简文字的‘犇’,就是‘止’错位作‘屮’形进一步繁化的结果”[6]。不管“犇”是三个“屮”或者三个“又”的进一步繁化的结果,漏洞都是很明显的。首先,从楚简文字来看,“又”和“牛”的写法有明显差别。像魏先生举例说的“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字,在楚简中似乎还没出现过。楚简中的“又”字,大部分是下面的写法: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孔子诗论1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上博缁衣19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曹沫之阵28
根本看不到魏宜辉先生所举的“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这样的写法。《曹沫之阵》裏出现的“牪”,也和“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写法有明显区别,所以,把“犇”看出是从从三「又」的「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字分化出来的看法,是不可信的。而楚简的“卉”已经多次出现[7],和“犇”明显是两个字,无须多言。其次,字书释爲“牛惊”的“犇”,如我们上面所云,明显是会意字,它和“奔”的意思也不会没有相关,“衆牛走”会因此“奔跑”,这个引申途径是容易理解的。而魏宜辉先生说“《广韵》释‘犇’爲‘牛惊’,当属晚起的附会之义”,也是没有道理的。
综上所述,我们因此认爲,刘钊、魏宜辉、萧毅三位先生的分析都是有问题的。从包山简和天星观简“犇”的字形来看,它们从的是三个“牛”,而不是三个“又”。“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和“牛”写法不同,“牛”的两个角头要尖一点,下面就是楚简中几个“牛”、“牪”以及“犇”字: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上博周易22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上博周易30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上博曹沫之阵37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 上博曹沫之阵37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上博曹沫之阵38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包山 6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天星观175
#其中第二行的“牪”字,孟蓬生先生认爲是“牛”字的繁构,读爲“疑”,无疑是正确的[8]。所有的“牛”,无论是单写还是複写,都是突出了牛的两个角。而楚简中的“又”或者“友”,却从来没有写成这样的。
魏宜辉先生还把郭店简和《说文》中的“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友)”“友”来作比较,进一步论证自己的看法,他举的三个字形是: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郭•语四23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郭•语三6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说文》古文
魏先生认爲这种友饰加了短横,就和牛相混,也是不对的。即使饰加了短横、圆点甚至长横,我们仍可以看出,它上面左右表示手指的笔划仍旧是向左边倾斜的,而且笔划也没有牛角那麽硕大。试比较上博简的三个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字: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缁衣22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缁衣23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弟子问15
和牛字的差距是很显然的。
我们认爲,“犇”和“卉”、三个“又”字毫无关係,实际上就是“奔”字整个字形的讹变,这种讹变的证据要从秦汉简牍上去找,试比较下面的字形[9]: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睡虎地二八.九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天文杂占末.下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孙子七九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居延甲一八六二A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北海相景君碑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淮源庙碑
其中居延简的“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基本上和“犇”相同,但它是从“奔”演变出来的。“奔”字最上面的所从的“大”,本来是一横一撇一捺,如果像睡虎地秦简那样,把一撇一捺拉直,就变成了“牛”字下面的那个横笔。然后上面一竪笔向下拉长,就成了“牛”字。但睡虎地的“奔”字,下面两个“屮”还没有讹变成“牛”,但如果把两个“屮”上面表示牛角弧笔分别向左右两边拉长,再把各自的竪笔向上拉长,就会变成两个“牛”字,我们试着把睡虎地简的那个“奔”演变爲“犇”字的情况画一个示意图: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1)→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2)
第(1)个字形,是把左边的牛角弧綫和中间竪綫拉长,第(2)个字形再把右边的牛角弧綫和中间竪綫拉长,最上面的“大”,中间的竪笔向下直贯到底,和居延简“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中间的竪笔完全情况一样。当然,和居延简的“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字形不同的只是,它的左右两个牛字是倾斜的,而居延简的写法是直的。如果把银雀山孙子的“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用来做演变图,可能更接近居延简的“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
由于即使将“奔”下面的两个“屮”竪笔拉长,和中间的“屮”的弧笔相交,仍旧会粘连在一起,所以上揭最后一个字形,我们稍微作了一点加工,把粘连的部分抹去,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它和居延简的“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可以说非常接近。
值得注意的是,居延简虽然年代更早,但在北海相景君碑中的“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和淮源庙碑中的“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右下边的那个“屮”字虽然已经讹变,但仍保留了睡虎地简“
谈谈楚简中的“犇”字” 字形下面构件的倾斜特点,不过它写得没有居延简那麽像“牛”字。
这种打乱字形结构的讹变,从“集合”的“集”可以看出来。朱德熙先生曾经释出楚国文字中结构错位的“集”[10],也是一个类似的情况。
总之,“犇”既不是“奔”字金文下面所从的“卉”变来,也不是像楚简文字那样,由三个“又”加饰笔变来,而是由“奔”的汉代字形变来的,这点是确定无疑的。而包山简的“犇”,却明显是实实在在的三个“牛”组成的,不宜当成后世由“奔”字讹变的“犇”来看待,或许应当视爲“牛”字的繁构。既然“屮”“草”“卉”是一个字分化,楚简的“卉”就是“草”,那麽将“犇”视爲和“牪”“牛”那样,是一个字分化,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当然,这只是推测,毕竟很多独体字的複写幷不等于那个独体字,比如“猋”不等于“犬”,“驫”不等于“马”,“垚”不等于“土”。如果正巧“犇”是“牛”的繁构,而“犇得”在包山简中是一个人名,这个人姓“犇”,或许就可以视之爲姓“牛”。据《通志·氏族略》,牛姓是宋微子之后司寇牛父之子孙,以王父字爲氏。赵武灵王有将军叫牛剪,秦国有儒生叫牛缺,楚国有姓牛的,也属正常。清华简《系年》中屡见“奔”字,皆从“夭”从三“止”,可见楚简中的“犇”确实不是“奔”字,而是“牛”的繁写。
至于训爲“牛惊”“衆牛走”的“犇”,应当是在“奔”讹变爲“犇”后,当时的人望文生义而作的注释。唐代的杨倞和顔师古都把“犇”看成是“奔”的古字,其实是倒果爲因,因爲事实正好相反,“奔”的字形比“犇”要早得多。
2011-11-11据旧时札记改写
宋华强先生看过本文初稿,提出了一些商榷,幷指出了本文转引他人说法的不严谨处。李家浩先生看过初稿后,也指出了本文部分不够严谨的表述,非常感谢。
(编者按:[1]湖北省荆沙铁路考古队:《包山楚简》,文物出版社1991年版,释文第17页,图版三。本文所引简文和古文字字形后面所注明的小五号字体皆爲出处。
[2]比如黄德宽主编的《古文字谱系疏证》解释说:“犇,从三牛,会衆牛奔跑之意,奔之异文。”见书第2789页,商务印书馆2007年版;陈伟等着:《楚地出土战国简册〔十四种〕》第3页也把此字直接隶定爲“奔”,经济科学出版社2009年,。
[3]裘锡圭:《文字学概要》第133-134页,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
[4]刘钊:《古文字构形学》第120页,福建人民出版社2006年。
[5]魏宜辉:《楚系简帛文字形体讹变分析》,第22-23页,南京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3年。
[6]萧毅:《楚简文字研究》第91页,武汉大学出版社2010年。
[7]参看李守奎、曲冰、孙伟龙编着:《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一——五)文字编》第28、33页,作家出版社2007年。
[8]孟蓬生:《“牪”疑》,《简帛》第三辑,第17-20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
[9]所引字形皆出自汉语大字典字形编写组编:《秦汉魏晋篆隶字形表》,第728页,四川辞书出版社1985年版。宋华强先生告诉我,睡虎地简的“”可能是从“本”声的,当时人故意把“奔”上所从的“大”和“屮”连写,改造爲声符,马王堆帛书的“本”作“”形,和“奔”上部相似,按宋华强先生的说法有道理,不过从三“牛”的“犇”则和“本”无关。
[10]朱德熙《寿县出土楚器铭文研究》第一篇“集考”,原载《考古学报》1954年第一期,又收入《朱德熙古文字论集》第3-9页,中华书局1995年。 (责任编辑:admin)
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05/51362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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