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文-王恩田:胡厚宣先生“甲骨文与商代史”专题课——为胡厚宣先生百年诞辰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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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王恩田:胡厚宣先生“甲骨文与商代史”专题课——为胡厚宣先生百年诞辰而作


胡厚宣先生“甲骨文与商代史”专题课
——为胡厚宣先生百年诞辰而作
(首发)
王恩田
山东省博物馆
2002年秋,日本东京大学名誉教授松丸道雄先生组团来华访问,邀余就河南鹿邑微子墓有关问题切磋与交流。松丸先生曾问及我的师承。“师承”如指研究生导师,由于我没作过研究生,因此回答说没有师承。不过告诉他说,我曾荣幸地听过胡厚宣先生的课。只是没有告诉他,我还有过当胡先生研究生的机会,却擦肩而过的经历。
作研究生是我的梦想,毕业时填报志愿,第一志愿是宁夏。宁夏回族自治区要人,我是回民,服从祖国需要嘛,自然应是首选。第二志愿填的就是研究生,明明知道在“突出政治”的年代,一个被定性为“中间偏右,走白专道路典型”的人,还想作研究生,分明是白日做梦,但却偏要这么做,主要是想表达志愿而已,管他做成做不成。事出意外,宁夏改变计划,不再要人。我被莫名其妙地名为“分配”,实为“发配”到了青海。没想到两年后,青海官方提出如想留在青海,有三条出路:一是大通煤矿去挖煤;二是青藏公路养路工;三是青海农村“安家落户”,显然是下达逐客令。山东、山西、河南、江苏都曾去求“调”,遭拒。离开青海唯一的出路是报考研究生。第一次,没中,因为《说文》不过关。第二次报考的就是胡厚宣先生的研究生。不料山东改变主意,突然要人的通知从天而降。被失业吓破了胆的我,于是没有参加研究生考试,就匆匆上路回到家乡山东。一位校友告诉我,若干年后胡先生还记得此事,并认为我应是那届报考研究生中的有力竞争者。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和作研究生的机会擦肩而过,是我终生难忘的一件蠢事。
我认识胡先生是从拜读他的大着《殷墟发掘》开始的。那是张政烺先生在讲授中国古代史时所指定的唯一的一本参考书。材料之丰富,叙事之翔实,图版之精美,引人入胜。是60年代以前甲骨文的发现、发掘、着录、研究的系统总结,也是新中国殷墟考古学的系统总结,是一本无可替代的传世佳作。这本书一直放在我的书架案头,伴我走过了半个世纪的学术生涯。由于经常翻阅,早已是“韦编三绝”,面目全非了。堪称终生受益。不仅教育、影响了我们这一代人,今后世世代代凡是要治甲骨学而又想了解这段历史的人,恐怕都应该是必读的参考书。
我所说的听过胡先生的课,是指胡先生在北大历史系考古专业讲授的“甲骨文与商代史”。
50年代的北大考古专业,除与历史专业共同开设中国史、世界史的基础课之外,还开设中国考古学基础课,并开设专题课。曾聘请校外专家夏鼐先生讲授考古学通论,唐兰先生讲授古文字学(56届以后改由高明先生讲授),金维诺先生讲授美术史,王冶秋先生讲授博物馆学等专题课。胡厚宣先生讲授的甲骨学与商代史即属于专题课。
虽然仍保存着听课笔记,由于没记明讲课时间,只能根据讲课时提到的“最近金景芳在《历史研究》发表的文章”云云加以推断。金先生的文章是指《中国奴隶社会的阶级结构》,刊于《历史研究》1959年10期。因此,讲课时间应是1959年下半年或1960年上半年。
胡先生讲授的课程分为序论和单版解释两部分。序论部分包括:
甲,甲骨学总论
乙,甲骨文的发现、着录和研究
丙,甲骨文的卜法与卜辞
丁,甲骨文的时代和分期
“单版解释”共27版,包括《甲编》3917、3587、《甲骨文录》42、《宁沪》110~111等5版,其余都是《乙编》(包括反面),全部都是整版甲骨。当时还没有复印机,使用拓片晒蓝的办法,发给同学。
胡先生的课和他以往的着作一样,材料丰富、论述翔实、不尚空谈。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是贯彻百家争鸣精神,很多重要问题都是全面阐述各家的观点,然后发表自己的看法。启发同学独立思考,不为一家之言所囿。二是紧密联系当时学界的热点,如社会性质、社会组织、众和众人身份、甲骨断代分期、小字甲骨(子组、
甲骨文-王恩田:胡厚宣先生“甲骨文与商代史”专题课——为胡厚宣先生百年诞辰而作组)的年代。并介绍郭沫若不主张有“公社”,以及关于“自由民”即众和众人身份的争论等等。
他还透露了受命整理甲骨文的进展情况:当时已收集到甲骨文图录93种、谈到未经着录的甲骨仅北京就有6万余片。缀合方面除各家缀合成果外,历史一所就缀合1000余片。并介绍了未来的《合集》分类的初步设想:
一、经济发展(包括天象、历法、气候、农业、畜牧、田猎、捕鱼、工艺、交通)
二、社会组织(包括婚姻、氏族、家族、宗法、封国)
三、地域组织(包括公社、都鄙、畿方)
四、阶级关系(王族、自由民、奴隶)
五、统治机构(国家、都邑、官制、军制、刑法、战争)
六、科学文化(包括科学、艺术、祭祀、宗教、卜法、文字)
这样的分类与《甲骨文合集》出版时的区别很大。不过我个人认为《合集》是材料,不是论着,涉及人的身份不妨模糊一点,不必实指“奴隶和平民”“奴隶主贵族”。而且分类过细,造成同类材料的分散,不利于科学研究。
就我个人而言,感触最深、受益最大的还是甲骨文例和单版解释的讲授。受当时蓬勃开展的古史分期问题讨论的影响,我对商周一段的历史很感兴趣,深知古文字的重要性,于是入学伊始,就抓紧甲骨文、金文的自学。当然主要处在认字阶段。胡先生对甲骨文“文例”和单版解释的讲授,无疑是治甲骨学和殷商史的基本功。这不仅对初学者是如此,即使对知名甲骨学家而言,也是必修课。不了解甲骨文例,不知道应该先读哪条,难免会犯这样那样的错误。特别是帝乙帝辛征伐卜辞,组织严密、连续性、规律性很强。不懂读序,就会失之毫厘,谬之千里。这并非耸人听闻,前车之鉴,当引以为戒。
胡厚宣先生终生献给了甲骨学事业,是甲骨学与殷商史学科的重要奠基人。是饮誉海内外学坛的、当之无愧的一代宗师。“文革”中那类“只知道几块乌龟盖子藏在谁家”的尖酸刻薄地讥评,不是无知,就是恶意中伤。胡厚宣先生对甲骨文的蒐集、整理、着录的功绩,无人能出其右。他对《甲骨文合集》的贡献,世所公认,是不应该也不可能被任何人所能抹杀的。
我虽有幸聆听先生讲课,但仅属“弟子三千”,实难忝列“七十二贤”门墙。谨以这束微不足道的小花,作为对胡厚宣教授百年诞辰的纪念。

2011年12月7日于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