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黄文化-用新材料讲新故事 ——韩书瑞教授访谈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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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用新材料讲新故事 ——韩书瑞教授访谈录(三)


周武
(接上续)
周:据我了解,你在《北京:庙宇与城市生(Peking:TemplesandCityLife1400-1900.)》这本书前面,还编了一本PilgrimsandSacredSites(《进香者与神秘的站点》)。当时编这样一本书,有什么特别的意图?
韩:我有一个朋友,于君芳(Chun-fangYu),她研究宗教。我们就随便谈,我们能做什么样的合作。我们都知道有许多人爬山进香这种事情,她研究宗教,懂得比我多。她说我们能不能联合起来开一个会议,专门讨论“进香”这件事,以后或许还可以编成一本书。所以,我们提前申请经费,有了经费,开了会,以后就编了这本书。我对这个工作很满意,虽没有什么影响,但是我觉得很重要。因为研究“进香”,在基督教史、伊斯兰教史是很大的题目,研究的人很多,单基督教,大概就有100多本着作是谈这个问题的。可是,中国没有这样一本书,我们西方人也不知道中国也有这种事情,所以我觉得这本书对他们有一点贡献。就是,你要谈进香,你也应该谈中国吧,你不要想当然地认为中国没有这回事。另外,这本书对研究中国宗教的人可能也有一点影响,因为研究中国宗教史的人,比较集中在中国古代的宗教历史,他们只研究《高僧传》之类题目,基本上不研究近代的情况。所以,这本书提醒他们:民间宗教也值得关注,值得研究。我觉得,这可能对他们有一点帮助。
周:这个会议是什么时候开的?
韩:1989年我在中国,于君芳(Chun-fangYu)也在中国;我在北京,她在杭州。我开始研究北京的妙峰山,她研究杭州的庙宇。实际上,这个时候我们已开始准备了。开会大约是在1990年。我们在加州找了一个很好的地方开会,会议讨论的论文都收在那本书里面了。书是哪一年出版的,我忘了。
周:1992年由柏克莱加州大学出版社出版。
韩:差不多吧。是那次会议的论文集。
周:还是谈谈你的《北京:庙宇与城市生活》这本书,一本很大的书。
韩:太大了。
周:你的第一本书和《山东叛乱:1774年的王伦起义》研究的都是中国北方的农村,现在却转到城市的研究。
韩:前面我已经说了,我一直比较关注宗教和中国社会的关系。为了研究“进香”,我就开始和妙峰山,和北京的历史发生关系。我觉得宗教现象不仅在农村有,在城里也有,所以我就开始搜集北京的相关资料。开始的时候,我知道的并不多,可是我知道北方的城市有这方面的资料,北京也应该有。这样,我就很随意地选了北京,北京的庙宇,作为重点考察对象。当初我对北京的情况并不了解,也不太清楚以后会发现什么。我的运气最好,我到北京图书馆问,听说你们这里有一些北京庙宇的卡片,有目录吗?他们说有卡片目录。我说在哪个抽屉,他们说这些抽屉都是。我吓了一跳,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可以写这本书。这是数量可观的庙宇碑文,就是那些支持或捐钱给这些庙宇的人留下的碑文。很有意思,非常有用,但从来没有人用过。这批资料之所以一直没有人用过,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可能是因为这些碑文都不是很出名的人写的。如果是名人写的,大概早就引起人们的注意了。没有人注意,是因为作者都是非常普通的人。我觉得直到现在,有关北京社会的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因为没有资料,这批从未用过的资料恰好可以帮我们不少忙。
周:你关于北京庙宇的这项研究和你早先的研究有所不同,因为早先的研究不管怎么说是和起义有关的,而这项研究却和城市生活有关。
韩:可是我希望你能了解,我的兴趣不在那方面也不在这方面。我既不是研究城市史,也不是研究起义史。我是在研究这种组织,组织才是我研究的中心。那当然我觉得研究一点城市史,也很有意思。可是我关注的中心不在城市史。
周:你的《北京:庙宇与城市生活》这本书影响很好。
韩:不会有影响,开玩笑,中国没有人看。
周:中国会有人看,如果以后有人要翻译你的书,你愿意吗?
韩:我告诉你,我的书没有人翻译,不会有人翻译,也不会有人看。
周:如果有人翻译的话,你同意吗?
韩:有人翻译的话,我当然可以同意,不过不会有人做的,因为太复杂了。
周:我们的研究所正在着手翻译两套书,一套是关于上海城市史,一套是关于中国城市史。
韩:你们愿意翻,我当然可以同意。可是我仍然认为我的书不会有人翻,因为太细了,很多人对这种问题不要这么细。可是我觉得这种details很有意思,我喜欢写得细,因为我喜欢具体的,我真的想了解这种具体的方面。我和孔飞力教授完全不一样,你看他会把中心拿出来,给大家看,很清楚,这一点我非常佩服他。可是我不会这样做,我一直沉入其中,不一定能出来。
周:你已经出来了。
韩:我出来了。可是我觉得宗教会帮助我们研究一种社会的全部,不沉入其中,你就无法了解全体性。
周:似乎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你的治学风格,那就是用新材料讲新故事,你用的资料都是大家不在意或者从未使用过的资料,《千禧年之乱》用的是档案中的口供资料,《北京:庙宇与城市生活》用的则是庙宇碑文资料,无论是起义者的口供,还是北京庙宇的碑文,都是先前没有人使用过的资料。现在有一种说法,历史是什么?无非就是讲故事。讲故事,不是预设一个先在的理念,然后把它有条理地展示出来,而是说它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发生的?要了解“发生了什么”和“怎么发生的”,就必须了解特定背景下的一个个具体的细节。你的着作展示给我们的正是这种具体细节的魅力。柯文教授《在中国发现历史》这本书里面有一段,特别讲到你的《千禧年之乱》,讲到你刚才一再强调的细节性。
韩:我不知道,我忘了。
周:他有一段话,我把它复印了,他评价你的书,很有意思。
韩:是它的书里面吗,我好久没有看他的书。
周:他讲你写的这本书的巨大优点在于,它把我们引进了一个我们以前很少有机会接触的世界。
韩:这个不错,我同意了。
周:他说作者叙事紧凑,不惜用大量笔墨描绘细节,引导我们经历这个世界,并且在很大程度上使这个世界的人物栩栩如生。
韩:这个我同意了。
周:这样我们就不仅知道了白莲教教徒的独特的职业(许多教徒以行医与传授武术为生);知道了构成教派组织基石的通常是师徒之间的松散的连锁关系;知道了群集的信徒是如何一步一步地“从一个宗教派别经过自我蜕变,成了为千禧年举起义旗的工具”。与此同时我们还发现了行将举事的人们从哪里取得武器(包括从铁匠定制多少把匕首才不致引起怀疑);发现了他们需要花多少钱买白布来裁制腰带和旗帜,这批钱来自何处;发现了受命袭击北京皇宫的叛军在哪里隐藏武器(藏在卖红薯、枣子和柿子的小贩的篮子里),以及当他们坐在宫旁的茶楼酒肆,紧张地等待着为开辟千禧年而出力时,喝了什么东西来壮胆等等。
韩:对,这正是我要做的。《北京:庙宇与城市生活》这本书可以说也是努力这样做的,我后悔的是这本书里面没有写什么人物。我讲的故事是北京的故事,不是一个人的故事,而是一个地方、一个城市的故事,一个城市里的一部分人的生活故事。通过这个故事,你可以真正了解这部分人究竟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北京人看了这本书,感觉如何。
周:《北京:庙宇与城市生活》这本书和你先前出版的几本书在具体的写法上有什么变化?
韩:具体的写法没什么特别的不同,但在材料的使用上有所不同,最初的几本书我大量使用档案资料,《北京:庙宇与城市生活》这本书里面我用的档案不多,我用别的各种各样的资料。碑文当然重要,但并不限于碑文资料,我还使用了其他各种各样的资料。而且,实地看了现在还存在的一些庙宇。总之,我使用的资料非常多,范围非常广。我没想到500年会有那么复杂。因为我不是研究明史的,所以我对书中的明史部分有点害怕,到现在没有人批评书中的明史那一部分,可是我一直在等,在等一个明史专家,写评论,指出其中的错误。
周:不会,因为你是专门在这个方面下功夫的。
韩:不知道,这方面我害怕了。
周:不会,你肯定有充分的理由、充分的证据。
韩:不一定,我的书里面谈到的北京在一些方面和大家所想的不一样。
周:哪些不一样?
韩:我觉得,如果你看这本书,最好先看最后一章,因为最后一章写的是近代的部分,对一个近代史学者来说最有兴趣的也许是这一部分。我觉得20世纪的老北京是很多人想象和建构出来的,和实际上的北京相去甚远。这个凭想象建构出来的老北京最后变成了一个皇帝的北京。
周:老北京变成了皇城?
韩:其实,老北京包括两个方面:一个是皇帝的北京,还有一个是老百姓的北京。这两个方面缺一不可,只看到一个方面而忽视另一个方面,都是错的,不对的。现在很多人喊老北京如何如何,其实只是一个梦,是20世纪造成的一个想象。所以我的书里面要写事实,真的比较难。
周:用史料建构出来的北京,和那些用怀旧或者想象建构出来了的北京,有什么样的区别?
韩:不一样。
周:你觉得最大的区别在什么地方?
韩:因为20世纪的北京,很多人只注意到它作为首都的方面,而不去管它有没有自己的地方史。你要是看中文的北京史,就只能看到绵延不绝的朝代、皇帝,看不到下面的社会究竟怎么样。我要把这方面拿出来给大家看,写出真正的北京。在开始的时候,我觉得皇帝不重要,可以不管他,但是这个想法错了。我发现皇帝和北京史是分不开的,分不开是分不开,可是如果只看到其中的一个方面,那样的北京是不完整的。我也觉得,从明到清,一般的北京史,把它们看作是一个时代,其实明代的北京和清代的北京不一样。因为清代把旗人搬到北京,北京的城市,北京的社会都被他们给“捣乱”了,北京的一切都发生了非常大的改变。可是因为中国人的爱国思想根深蒂固,没有人会承认北京人是旗人。这个问题,因为没有什么资料,很难研究,也没有人去研究。可是,懂北京史的人当然都知道这一点。
周:旗人对北京的改变的确是非常之大的,甚至可以说,不了解旗人,就不能真正了解清代的北京。
韩:可是大家都不好意思谈到这个问题,所以很多人都不注意了。我的书里特别谈到这个问题,这些旗人是怎么变成北京人?
周:这是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
韩:是非常有意思。我发现,他们往往是利用各种宗教活动把他们自己变成地方人。他们通过主持一个庙宇,参加宗教活动,慢慢的就变成了地方人,变成了北京人。
周:你这本书写了多长时间?
韩:大约十年,不,从开始到出书一共14年。中间我和Chun-fangYu合编并出版了PilgrimsandSacredSites(《进香者与神秘的站点》),可算是两本书。
周:很了不起,单《北京:庙宇与城市生活》一书就相当于两本到三本书的规模。
韩:不会算两本,和魏斐德教授的TheGreatEnterprise(《洪业——清朝开国史》)的篇幅差不多。
周:《北京:庙宇与城市生活》已经出版了,下面还有什么大的研究计划。
韩:不一定是大计划,下一步我要做的是有关物质文化方面的课题。10年前我就开始注意到清朝的物质文化。这方面的东西,中国不少,在美国博物馆也不少,可就是没有人去利用它,研究它。因为不算考古,历史学家可能觉得没有意思。所谓物质文化,无非就是一般人穿的、住的、吃的、行的,太形而下了。在历史家的思想里面,清朝不是中国历史上最好的时代。历史学家一点都不研究物质文化,一般的人当然更不会在意它。当然,研究紫禁城的,对这个题目有兴趣。因为他们有这种资料,资料都在他们那里。可是,我觉得我们历史学家应该注意到这种资料,这个说来容易,做起来却不那么容易!如果你真正要利用这种资料,你还得懂还得学。所以,我在这里学过一些中国绘画史的课,还有医学方面的课。开始学,我也开始到了国外的博物馆问他们有什么清朝资料。在中国我也开始注意这方面的资料,我发现东西多得很。可是研究并不容易,因为没有人管。比方说,我们要到一个图书馆看书,有很多工具书可以帮助我们利用这个图书馆里面的资料。可是在物资文化方面,文物方面,古董方面,相关的参考书很少,无法帮你忙。举一个例子,床,各种各样的床,无疑是中国社会史研究中非常重要的东西。可是我给你看一张床的照片,它是哪个地方的,哪个时代的,是18世纪的,还是19世纪的,我们都不太清楚。如果是在法国的话,给你看一张床,情况就不同了,他可以说出这是巴黎1780或1789年某某人做的。这就是说,在中国历史研究方面,有关物质文化的研究还没开始,所以不一定容易做到。可是近几年我开始注意到这方面的资料,注意到那种金银铜铁做的东西。
周:很有意思。
韩:我只是刚刚开始,需要多多了解。
周:你做的都是没有人管的。从研究八卦教到研究北京的庙宇,再到研究清代的物质文化,都是如此。还是言归正传,回到物质文化的讨论上来。
韩:文化的交流是多层面的,物质文化的交流就是其中非常重要的方面。耶酥会传教士到中国,带去了许多新奇的器物。这些东西到中国后,就会产生影响,并引起一些变化,在科学方面、艺术方面,各种方面都有。我觉得这方面也值得研究,所以我常常催别人去做。我举一个例子,音乐,这个我自己不做,没有能力做,但应该有人做的。17、18世纪耶酥会许多传教士都在北京,也有在南京。他们带去的乐器,肯定有人看到过;他们弹奏的音乐,肯定有些人听过。看过听难道不会有影响吗?你碰到它,就肯定跟没有碰到它不一样。可是如果研究这个问题,你还得研究中国音乐,还得懂中国音乐,外国音乐,还得利用耶酥会的资料。现在欧洲已经有一两个学者开始注意这个问题,研究这个问题。
周:的确需要有人来做这方面的研究。物质文化的影响比其他方面的影响往往更为直接。
韩:我不喜欢影响这个词,我用它,可是不喜欢它。因为不是影响,你看了一个新的东西,你利用它,有了比较,你就会把自己的变得更好。在绘画方面一定会有这种事情,音乐方面一定也有。这种题目我希望有人做,我曾找学生,跟他们提了这个意见。可是,他们不一定愿意做。
周:我们研究中外关系,往往侧重政治层面上的,外交层面上的,物质层面上的。
韩:文化方面不是更有意思吗?
周:文化方面的影响应该说更长久。
韩:因为中国文化影响到欧洲文化,在国外有人研究这方面。相反,那个时候欧洲文化对中国的影响,大家却没法说清楚。你看了物质文化,你马上可以发现到,清朝的陶瓷,它的特色就是因为能够利用新的方法、新的工艺来体现颜色的变化。
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就是:近20年来,西方的中国学研究,特别是美国的中国学研究,有哪些比较大的进展和比较主要的着作,今后的趋势如何?
韩:在这方面我不一定能回答,因为我不是那个field的中心。所以,我只能说我的一些希望。我觉得19世纪中国的研究,过十几年,肯定会有一个新的变化。因为现在已有不少人慢慢对这个题目有兴趣。一个危险,就是现在越来越多的学者集中到中国20世纪历史的研究上来,中国20世纪历史的研究变得非常热门,这样下去,我有点担心,大家都觉得19世纪、18世纪、17世纪的历史没有意思,研究的人越来越少。现在在美国,民国时代研究太多了,研究上海太多了。
周:不过现在似乎渐渐地开始降温了。
韩:可是,以前研究古代史大多是研究江南,因为资料多,我承认,这个区域应该研究,可是我自己不研究,我有学生研究过。
周:就是说,如果从你个人的愿望这个角度来讲,希望有更多的人注意19世纪,研究19世纪。
韩:对,当然也要注意19世纪和民国时代,和Maoperiod(毛时期)之间的联系。我认为,要研究中国的前途,还是要研究毛时期以前的情况,要不然你无法真正了解中国的前途会怎么样。因为19世纪和民国时期的关系非常密切,民国时期和现在的中国的关系非常密切。所以,研究民国时代和毛时期当然很重要,可是我觉得19世纪也很重要。因为民国时代的政府和你们现在的政府不一样了,你要研究现在的政府,你还得研究19世纪。
周:中国国内的学者当然没有公开发表这种言论,但是私底下都在谈论,现在改革开放以后的中国实际上有一点像晚清。
韩:我同意,我觉得这个有道理。因为我两年没去中国,我这次去有一个目的,就是和我的朋友们聊天,多了解现在的年轻人思想怎么样?
周:除了希望更多的人研究19世纪之外,你还有什么建议?
韩:我觉得物质文化的研究将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研究方向。如果中国人不做,外国人没办法做,因为资料工作太大。外国人做不了,应该有一大批人专门从事这方面的研究,全中国每一个小地方,现在都还存在着大量的这方面的资料,包括民国时代,因为现在你们都在拆了,或者不要了,把老东西都毁了,或是放在一个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这是真的很糟糕,历史学家应该注意,你们应该注意。
周:是。我们研究所和台湾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现在正在筹划一个课题,就是研究从18世纪到20世纪的物质文化。
韩:具体是谁在主持?
周:熊秉真。
韩:熊秉真。去年冬天我在台湾待了两个星期,在那边她也开了一个会,物质文化方面的会。他们现在在注意这个问题,有博物馆,也有目录了,你要研究台湾史,这方面的资料是不错的。大陆就糟糕了,真的糟糕。他们觉得明清的东西不重要,他们更看重的是考古方面的发现,越早越好,瞎诌就行了。所以你们历史学家应该负责任,应该有更多的人来做这方面的研究。这是一个大工作。现在搜集古董的人在中国是越来越多了,可是研究没有跟上。
周:我有一个朋友就做这个。
韩:应该,问题很复杂,这种老东西应该放在哪儿?谁管?这种问题不是很简单的,应该慎重考虑。我觉得我们历史学家要负起责任,要教我们的学生看书、看档案,还应该教他们利用这些东西,怎么把这些东西当作资料,当作历史上的资料。
周:要多看实物。
韩:对,这个要学,不能随便用,要学就得有这方面的课。
周:这就涉及到史料价值观的变化,以前我们看资料只注意文本,就是文字记载的史料。
韩:对,这个观念应该变。国外研究英国史、美国史,这个老思想早就变了,中国在这个方面有点落后。不过你研究古代,那当然不一样了,因为他们都利用考古方面的资料。
周:后面就基本上不用了。
韩:这是最糟糕的,东西那么多,就是没人用,没人管。
周:除了19世纪的中国和物质文化,你希望有更多人去做外,还有什么建议?
韩:我没有什么大的意见。
周:那么,近20年来,有哪些着作是你认为比较重要的。
韩:我不要谈这个问题。有些着作影响大,但不一定重要,重要和影响大不一样。
周:对,你认为有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影响大的?
韩: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周:回答这个问题可能比较麻烦。
韩:当然有些麻烦,但这不是我不想回答的原因。我这个人不喜欢批评我的朋友们的书,我也不喜欢凑热闹。有些现在很热闹的大问题,我自己不一定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我不管了。当然,我会把这种问题教给我的学生,他们应该了解我们的field是个什么样子。比如说,最近TheJorunalofAsianStudies(《亚洲研究杂志》)上讨论彭慕兰的《大分流》这本书,黄宗智和彭慕兰你来我往,大谈这个问题。我不喜欢参加这种大问题的讨论,可是我要给学生看,让他们能多了解。
周:那个时候我正好在洛杉矶加州大学参加一个出版史方面的研讨会,黄宗智教授正准备跟彭慕兰面对面地进行辩论。
韩:对,我听说。
周:行,非常感谢,时间已经超过了。
韩:我原以为只是很轻松的聊天,不知道是一个很严格的采访。因为明天我就要中国去,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只能谈到这里了。
(转引自《史林》2005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