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涛:《上博馆藏楚竹书〈缁衣〉综合研究》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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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博馆藏楚竹书〈缁衣〉综合研究》书评
顾涛
清华大学历史系

2007年10月,笔者有幸赴香港大学参加中文学院八十周年院庆,曾向学界拟议重建中国新经学之草案;时隔两年多,奉读虞万里先生新着《上博馆藏楚竹书〈缁衣〉综合研究》,不禁拍案击节,歎新经学之冰山一角终于浮出水面,虞先生已先得余心之同然。
新经学之思想本发轫于香港饶宗颐先生(1917- )。2001年11月,饶公于北京大学百年纪念论坛上,郑重阐述了他关于建设中国新世纪「新经学」的思想体系,并预期21世纪「是我们国家踏上一个『文艺复兴』的时代」[1]。饶说之形成当远绍唐陆德明(约550-630),陆氏「撰集五典、《孝经》、《论语》及《老》、《庄》、《尔雅》等音」(〈序录〉),爲之「摘字注音」、「因音辨义」,成《经典释文》三十卷。《释文》保留了大量先唐故籍之异文材料,总数达八千余条,堪称千四百年来汉唐学术资源取之不尽的富矿。1997年,饶先生便明确提出重编新《经典释文》的方案,[2]此后益信这「是文化史重点问题来龙去脉的综合性研究的基础」,是新经学之根基。
新《释文》的主体工作至少包括如下两步。一是对新得经籍异文予以穷尽彙集。如20世纪50年代末出土的武威磨咀子汉简《礼》九篇(469枚,27298字),与今传本《仪礼》相对照,直接构成六百多组异文,由此开经籍出土之闸。近半个世纪以来,「先秦『原版』文献」(页1)陆续显现,与今传本可直接构成批量异文组。此外还有其他出土文献引用、转述经文等所构成的零星异文,均当悉数辑录。第二步则是对辑录所得的每一组异文进行文字形音义的疏证,条理其间造成差异之机理,立足于此可使由历时传衍、地域变异、学派分合、俗钞错舛等外在因素所造成的看似纷乱无序的异文形体,纳入到同一平台上得到合理的说明。这一步是重编工程的重心,亦是今人得以超迈陆氏之处,将直接关係到后续研究的可靠性。虞着正是秉续此思想而成,选取《礼记》〈缁衣〉篇作爲解析样板,先设三章对上博简、郭店简、传本、石经等所构成的每一条异文予以地毯式疏证,计约15万字,佔全书篇幅的1/ 3。此一番语言文字学(小学)的实证工夫,是全书根柢之所在,善读虞着者不可不知。
然虞着尚远不止于此。虞先生将形音义的平面结构再作时空之立体延伸,其旨在进一步敲定异文双方致异的时代与地域。此新《释文》之第二步。兹略刺数例简述其思路。如传本引《甫刑》「播刑之不迪」之播,上博简15作「𥸨」。两者是古今字的关係,上博简释作蹯,误,对此二字形义之考释李零已证明,虞着从之,且又突进一层。其通过参验汉碑、古玺和《尚书》诸古钞本,探明《尚书》作𥸨爲先秦旧貌,下逮汉魏之际仍有钞作此形,而今本作播「係承唐石经而来」,证诸日藏唐钞本《经典释文》,可推知其爲东汉郑玄注本原文(页123-125),𥸨、播交替的时段可基本落定在东汉末(上下略可延)。又如传本「子曰:唯君子能好其正,小人毒其正」句之「正」,上博简21作「匹」,郭店简42作「駜」。虞先生考定作駜爲「匹马」之通假,作匹爲「匹马」之省体,作正爲匹之误字,由此可平息时贤之歧说。再进一层,虞先生又据居延简、马王堆帛书、银雀山简推定「正、匹相混似应定在文、景或武帝以后」,而「至魏晋六朝犹在滋生」(页161)。简括而言,《缁衣》战国钞本必定有作匹马形者,作匹、作駜爲据此传钞而来,作匹之本必下至汉世仍行,汉人据此本误钞成「正」,而至东汉除作「正」之本外,其他各本恐均已不见流传,故郑注未予收录。虞先生经由匹马、駜、匹、正异文四形,描画出战国至汉末经本传钞之历时痕迹。
考定异文之地域差异,则主要藉助于古方音,而其旨在穿破古音相近可通之音理癥结。清代古音学家或言「合韵」(段玉裁—黄侃),或称「通转」(戴震—章太炎),其虽已初知「转阴转阳,五方之殊音」(孔广森语),然终嫌未达一间。今地下简帛层出,此滞涨不除,必滋生好言通转,牵连至无不可转之弊,穿凿皮相之说往往而起。较早凿破其间混沌者当数林语堂(1895-1976),林氏于20世纪上半叶所撰〈前汉方言区域考〉(1927)、〈燕齐鲁卫阳声转变考〉(1933)、〈陈宋淮楚歌寒对转考〉(1933)诸文已开古方音钩沉之端,可惜此后林氏转行,此途乏人问津。五十年后,虞先生上继林氏,推扬其波,[3]其目标是「遍考每个方音字的『出生年月』和『籍贯』」,[4]爲此他已做过大量的工作,今已形诸文字者有〈从古方音看歌支的关係及其演变〉(1982)、〈山东古方音与古史研究〉(1986)、〈《三礼》汉读、异文及其古音系统〉(1988)、〈由甲骨刻辞多字结构说到多诸之音义及其民族与时地〉(1999)等文。
今番整理〈缁衣〉异文,虞先生同样拟在「以语音爲纽带的流动系统」(页173)中离析方音之差异。如传本引〈君雅〉「资冬祁寒」之资,上博简6、郭店简10均作「晋」,据《说文》上方从臸,三字古韵分隶脂、真、质,阴阳入相转;又参诸《易释文》「晋,孟(喜)作齐」,声钮属精、从一系,与臸之章系有别,声韵二项均係齐鲁方音之典型特徵,传本与简本分属齐鲁与荆楚二地,故钞本字形各异。又如传本「民是以亲失」之失,上博简10、郭店简18均作「
顾涛:《上博馆藏楚竹书〈缁衣〉综合研究》书评」,两者之关係众说纷纭,虞先生由与
顾涛:《上博馆藏楚竹书〈缁衣〉综合研究》书评相近之达、从失之迭分属月、质部,提出「歌(月)、脂(质)二部在先秦楚方音中音值较爲接近」的解释方案(页91),恐较他说爲近真。同理,传本「则民言不危行,而行不危言矣」之危,郭店简31作「阝𢘳」,裘锡圭云从禾声,禾声在歌部,而危惯隶支部,虞先生证诸「古歌部相当一部分字由于楚音系的影响,渐渐流入《广韵》的支部」,故「在楚音系地区,两谐声系字音值更近」(页131),由此裘说理据充盈。
依照虞先生的研究思路,新《经典释文》当突破已有的形音义平面结构,将一形一音一义在时空立体座标中逐一描画出其发展曲綫,由此构筑起的基础平台将大大超迈清儒之视域,而成爲其后秉持烛照经籍传衍、经史考辨、经旨探源诸重大问题,并能取得关键性创获之保证。正所谓「点滴彙聚,积沙成堆」(页173),虞先生多年的辛勤积累必将熔铸新知。

虞先生对〈缁衣〉异文的梳理已催生出一片经学史研究的新天地,即对早期经籍传衍谱系作寻蹤式探索,条理由战国简本至今传郑注本间之递嬗脉络。
若回顾已有的经学史研究方式,周予同已明确指认皮锡瑞《经学历史》「爲经学史辟了一新途径」,此前旧有着述中三类近似于经学史的着作都「祇能作爲辅助的或分门的参考资料」[5]。皮氏以来,经学史着作不断涌现,细緻程度和系统性已大有超越,然仍不出如下三条思路:以事件爲中心的纪事体,以人物爲中心的传记体,以经注爲中心的书论体。某一部着作往往有所侧重又兼而取之,穿插使用三式,及至新近产生的所谓「经学思想史」或「经典诠释史」,仍未迈出此苑囿。而对经籍本身传衍递迁之历史则几成乏人问津之空档,尤其是对在传世本定型以前经籍传钞之源流脉络,认识极爲粗浅。今地下出土资料大兴,考索经籍传衍谱系势必提上日程,虞着已然导夫先路,其真正的突破表现在第六章「〈缁衣〉简本与传本章次文字错简异同考徵」。
经由简本与传本稍事比较即可得知,两者之差异不仅在文字形体殊异和局部衍夺倒乙,更有涉及到章节及内容的大幅度调动、缺省,虞先生对此进行了详细排比。依其概括可知,立足于传本而言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内容相类之章节整体挪动次序,个别章节单独挪移至别处,增益出三章。对此时贤已各抒己见,然各家「不是左袒,即是右袒,亦即不是遥承先秦旧本,便是出自后人增补或窜入」(页245),结论极爲简单,且均无法周延通贯。故虞着提出一种全新的解释方案:推测秦汉之际有一种简长一尺左右,每简12字上下(下限可至10字)之〈缁衣〉文本,后深藏中秘,韦丝散绝,简牍错乱,经礼家重新编次;但因共计23章中有14章(甚至16章)均从简首写起,故难以复原,祇得根据「以类相从」原则重排,不意造成错简五组,增简三支,增改原句二简,脱简一支,详可参「传本所据之祖本简式演示图」(页262-270)。虞图至关紧要点在确定每简容12字,依此基準推排适得100支简,故不妨简称「虞氏百简图」。
百简图可使如下癥结涣然冰释:(1)此图所排有14章从简首写起,即起自「子曰」,佔全部23章一半强,由此造成汉代经师无法精确复原之可能;(2)此图恰好有13简又以引《诗》、《书》起头,由此可充分解释连续错简五组何以均在《诗》、《书》,脱简一支亦在引《诗》;(3)此图恰好可说明误增22字适佔二支简,而与下一简又正好构成8字爲韵之体。由此使当年礼家重编〈缁衣〉散牍之情状宛然历历在目。清初礼学家张尔岐(1612-1678)读礼经烂熟于心,曾有「彷彿戴弁垂绅从事乎其间」,眼见「周文郁郁,君子彬彬」之奇妙景象,[6]虞先生摩挲《礼记》诸本,盖与张氏遥相心照。
然就逻辑方法上讲,虞氏百简图实际上是一种构拟法,与清代以来之考据实证法大异其趣。就学术史而言,构拟法用于古史研究大概肇端于古音学,瑞典汉学家高本汉(Bernhard Karlgren,1889-1978)开闢了由古韵分部走向音值音系构拟的时代,自高氏《中国音韵学研究》(1915-1926)以来一个世纪,上古音系的各家建构已进入精密无间之境地,各成体系而牵一髪动全身。因此,学界将进入20世纪誉爲中国音韵学史上的「高本汉时代」[7]。笔者以爲,经学研究同样必须步入此时代。如果说据单条异文推证经籍流传,所得爲雪泥鸿爪式的史迹片断,那么简式构拟所复现的则是经本传钞的整体格局,血肉与筋骨两相呼应,新经学之大厦便可趋于丰满。
当然必须认识到,简式构拟是在「无尽之推想和纷繁之客观」(页344)中寻求一种最爲合理的假设方案,各家推拟很可能各成体系,如美国汉学家夏含夷(1952- )即做过同样的工作[8]。方案可信度之检验无疑当最大限度地可与已知史实相印证,爲此虞先生做了大量工作,比如其曾撰〈郑玄所见三礼传本残阙错简衍夺考〉长文,即是素年潜心汉代礼学之深厚积累,今又通盘考量已出儒家简牍之尺寸、体式,以证明每简容12字之可能,后文又用大量篇幅证实战国《缁衣》各章章旨以及汉代经师礼学思想之流变,由此可说明其无法复原、造成错简之深层缘由。明乎此,便可知虞着忽焉笔触郑国桓、武开国史,继而纠虑西周国学礼乐六语之教授,终又细绎礼典爵制、服制之等第意蕴等等,所谓「字面上似乎转求转远,脉络上却不得不尔」(页4)之用心所在。而抓住虞氏百简图爲全书之机捩,各章之荦荦大端便可萦然于心。

新经学无法回避的是历代沉积之公案谜题,今人若尚无力撬动此类大关节,则于经学史而言便无以忝入创新之列。职是之故,虞先生直面经史公案,竟几度深发千古之覆,遂使「圣经面纱」渐始揭开。今姑举其一端以窥全豹。
《毛诗》〈小雅·都人士〉「是一首从小序到结构都使人疑窦丛生的诗篇」(页530),此诗起生曲解之纠结在首章与后四章非徒内容不相关,且不入韵,三家诗更无首章。自唐宋以来学者多曲爲毛诗作弥缝,自清季王先谦(1842-1917)始大胆发疑,后孙作云(1912-1978)等承王说,推测爲错简,然终无以指证,故使人将信将疑。虞先生经对照出土简本引《诗》,揭橥此诗係由〈彼都人士〉和〈都人士〉(后四章)两诗绾合而成,首章当予以离析开,与简本所引并爲逸诗《彼都人士》,由此完满解决了这一问题,其自称爲「破解传世文献中死案之又一次尝试」(页505),绝不为过。今析其理路可知,此正乃藉助于上述异文疏证平台和简式构拟模型而水到渠成,经史研究端赖厚积薄发,益可明矣。
虞着第一步是考定郭店简17「出言有
顾涛:《上博馆藏楚竹书〈缁衣〉综合研究》书评」之
顾涛:《上博馆藏楚竹书〈缁衣〉综合研究》书评字当定爲「人」,释作「仁」,与下句末字「信」均入真部,押韵。此字学界已出多种释读方案,或作「璋」(陈高志说),或作「川」(李零说),或作「针」(裘锡圭说),新近又见释作「梃」[9],然虞先生均未依从。其释「人(仁)」,不仅具有形体、音理依据(页84-85、513-514),且可与前文「子曰:上好仁」之仁的两种简本字形相照应(页62-63),更重要的是,《缁衣》此章衣、容、德、仁、信一贯而下,正可与第十一章所详细论证之「爵、服、德、行、容数位一体的先秦礼制」相印证(页515),叙述与引《诗》其间文理密合。今传本此章引《诗》割裂此旨,由是破绽顿见。
第二步据虞氏百简图排列,可精密推定其致误之全过程:重编者当面临第36简残断或散佚时,据第35简尚存「诗云:其颂」等零星数字,误迻录〈彼都人士〉同诗之另一章,以足成〈缁衣〉引《诗》之体例,而所补一章六句爲24字,又恰好与古本所佚者节引三句爲12字成倍数,可对应于百简图之2支简位(36A、37简,参页502新图式)。故重编者一时迷于表面体例之完整,而未能深察其间逻辑内涵之偏离,由此酿成大错。
第三步反推《毛诗》,其又因〈缁衣〉等文献引录此诗「彼都人士……」一章之结构与《三百篇》所传之〈都人士〉四章句式相近,字数相等,同以「彼都人士」出言,故取而弁于首章,绾合爲一诗,同时还将〈缁衣〉引《诗》前之「子曰」文字揽入小序,由此可与三家诗争胜。而两者诗旨不相符,正是据以离析之切口,也是汉代经师有意窜改经本之铁证,起古人于地下,恐亦惟有默许而汗颜。
走笔至此,不禁忆起十年前摩读虞先生〈正续清经解编纂考〉长文,惊歎其爲学之精勤笃实,当世罕有其匹,后知虞先生在1982年时即已「有两套不同版本的石印本《正续清经解》,平时翻阅,加上了密密麻麻的圈点」[10],屈指算来几近二十年,至今虞先生方出版其第一部专着。着中胜义纷披,卓见迭出,诸如其指出「战国晚期到秦汉间之《诗经》文字,是分化与统一双轨并行的过程」(页350),「梅赜所上《尚书》在文字、篇次上有其独立不苟同的立场」,属「二次整理」(页382、388),〈缁衣〉「是子思所辑书中的篇章」,其中引《诗》《书》则「更多的是子思门人、后学……逐渐补充以臻完善」,「真正成书、定型似应在……公元前350年前后」(页450-451)等等,均批大却,导大窾,直刺经学史之大軱,其他覃思之精识,穷复之心迹无不随文闪现而掷地有声。笔者流连于虞着前后数百处案语,沉潜于作者信手所致上千种文献,数月间竟无以自拔。
清代经学之隆盛已逝,而三百六十年前,清初第一代经学家习礼所面对的是「读莫能通,旁无师友可以质问,偶于众中言及,或阻且笑之」[11]的处境,然正是彼辈孜孜矻矻,发蒙振落,又踵武者连袂掘进,取精用弘,渐以铸就乾嘉经学之走向辉煌,绵延有清三百年。今世情形略胜清初,虞着或先声已发,尚祈吾人三复致思。



[1] 见饶宗颐,〈新经学的提出——预期的文艺复兴工作〉,收入单周尧等编,《饶宗颐二十世纪学术文集》卷四〈经术·礼乐〉(台北:新文丰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03年10月),页7-8。
[2] 见饶宗颐,〈从楚简《易经》谈到新编《经典释文》的建议〉,第一届国际训诂学研讨会论文(1997年4月,高雄),收入单周尧等编,《饶宗颐二十世纪学术文集》卷四〈经术·礼乐〉,页166。
[3] 杨蓉蓉已指出了林语堂对虞先生的影响:「前人的论述,特别是林语堂先生的方音观,对虞万里的影响是很深的。」「对林语堂先生发表的有关古方音的论文,虞万里都认真读过,做过许多劄记。尤其是〈陈宋淮楚歌寒对转考〉一文,他一直很推崇,不难看出,〈从古方音看歌支的关係及其演变〉是深受该文影响的。」见《榆枋斋学术论集》编后记(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1年8月),页849。
[4] 见〈从古方音看歌支的关係及其演变〉,收入《榆枋斋学术论集》,页47。
[5] 见皮锡瑞着,周予同注释,《经学历史》序言(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8月)。
[6] 见张尔岐,《仪礼郑注句读》自序(台北:学海出版社据清乾隆刻本影印,1997年10月),页24。
[7] 见何九盈,《中国现代语言学史》(广州:广东教育出版社,2000年9月),页234。
[8] 参见夏含夷,〈试论〈缁衣〉错简证据及其在《礼记》本〈缁衣〉编纂过程的原因和后果〉(2004),收入《古史异观》(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12月)。虞着对夏说有所节录(页253),可参看。
[9] 参见周凤五,《楚简文字考释》,北京清华大学历史讲堂展示论文(2010.10.20)。
[10] 见杨蓉蓉,《榆枋斋学术论集》编后记,页874。
[11] 见张尔岐,《仪礼郑注句读》自序,页23。
本文原刊于《汉学研究》第29卷第4期,2011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