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氐羌种姓文化及其与秦汉魏晋的关系 ,对于想了解历史故事的朋友们来说,汉朝-氐羌种姓文化及其与秦汉魏晋的关系是一个非常想了解的问题,下面小编就带领大家看看这个问题。
原文标题:氐羌种姓文化及其与秦汉魏晋的关系
国立中正大学学报
人文分册
民84,第六卷 第一期,页159-209
氐羌种姓文化及其与秦汉魏晋的关系
雷家骥国立中正大学历史系
中华民国台湾省嘉义县
提要
氐、羌在五胡之乱时期曾先后建立过多个政权,现今氐族已消失于历史舞台,羌族存者不过十余万人。作为中国中古政治上的活跃民族,历史文献与地下史料存留下来者皆不多,用以研究其在华建国统治已感窘困,至于了解其原有文化更见困难。然而,欲了解氐、羌之统治问题,却不得不先研究其原本面貌。从其种姓文化、原居地与迁徙地,及其与中国不同时期各阶段性的关系,始可知其较原始的状态,变迁的情况,与及汉化的趋向,斯然后可据以进一步探讨其建国与统治的种种问题。此为本文所由作的原因。
壹、前言
《诗·商颂·殷武》云:「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此下殷周文献,往往有氐羌连称之辞,是知氐、羌二族在上古应有一定的关系,而又皆与中国密切,较匈奴、东胡更为悠久;但是,他们汉化的脚步与程度,为何落后于匈奴和东胡?而且氐、羌入塞居中国内地亦远较匈奴和东胡为早,然而五胡政权为何却不是由他们率先建立?他们的种族文化究竟发展如何,与秦汉魏晋的关系进展如何?此种种问题,即是本文所欲探究的中心。
笔者曾经分就匈奴、羯胡、慕容鲜卑发表过一系列文章,(注一)主要是欲讨论他们汉化、起事与统治诸问题。笔者对氐、羌此类问题同样有兴趣,只是若不先解决上述疑惑,则显然难以探讨下去;若勉强为之,深度也不会大。因此,这里欲以秦汉魏晋时期的氐羌为主体,一索其究竟。
有关中古氐羌的重要考古甚少,历史文献也不多,主要见于汉晋南北朝诸正史。大抵上,先秦视氐、羌为西戎,秦汉以降,则将氐族视为西南夷,羌族则划为西戎或西夷,因此《史记》及两《汉书》之〈西南夷传〉实为对氐的基本史料,而由于东汉「羌患」严重,故《后汉书·西羌传》更作专篇以载述之。上述三正史诸列传,对氐、羌往往亦有散漫的记叙,魏、晋二史尤其为然。至于(曹)魏人鱼豢之《魏略·西戎传》,被裴松之收入于《三国志》卷三○作注,对氐族有较完整记载,可补三史之不足,弥称珍贵。南北朝诸史中,《宋书》有〈氐胡列传〉,大抵为北《魏书》以下所本;后者另有宕昌羌、邓至羌等传,述两晋南北朝早期间事,大抵又为此下诸正史所本,只有《陈书》及《北齐书》对氐、羌全无所述。
氐、羌曾经分别建立过前、后二秦政权,但前秦苻坚对其国史曾有焚史之举,使史事十不留一。(注二)《史通·古今正史》称秦亡后,有裴景仁等相继追修,今亦亡佚。(注三 )《晋书》二秦载记多据崔鸿《十六国春秋》而成,但叙氐、羌先世历史文化甚略,不足以考论中古氐羌。
氐族与羌族的主体已融入中国,现今仍存者不过十余万人,与汉晋时声势不可同日而语。近人马长寿曾走赴其地调查研究,撰有《氐与羌》遗稿,洵为力作。不过其书接近通论性,未能解答笔者上述之疑惑,故本文仍有进行之必要。
贰、氐羌的原住地与种姓
古代氐、羌被视为西戎族系,不论其种族血缘与中古氐、羌关系如何,要之后者在秦以降,分布于沿祁连山以东至陇山,从嘉陵江上游西向跨越岷江上游,以至青藏高原一带的高原山地地区。此地区位置就秦汉中国本部言,固属西部地区,所以汉人视之为西戎,西夷,亦可想而知。
上面所述位置只是粗略而分,其实氐、羌作为不同的两族,他们的分布地区亦有所不同。
先就氐族而言,《史记·西南夷列传》云:「自
汉朝-氐羌种姓文化及其与秦汉魏晋的关系駹以东北,君长以什数,白马最大,皆氐类也。」(注四)
汉朝-氐羌种姓文化及其与秦汉魏晋的关系駹即冉駹,在今四川茂县地,两汉曾置汶山郡于此,但以汶江县或汶江道隶于蜀郡为常。(注五)此地区以东北皆为氐类,君长以什数也就是部落以什数,只是以白马氐最大而已。
白马氐因白马水而得名,《水经注·漾水》条云:
白水西北出于临洮县西南西倾山,水色白浊,……白水又东南迳阴平道故城南,……即广汉之北部也,广汉属国都尉治,汉安帝永初三年分广汉蛮夷置,有白马水,出长松县西南白马溪。
《汉书·地理志·广汉郡》条,北部都尉治阴平道,即今甘肃省文县地,长松县则约在阴平道西南,是则白马氐居于此地之白马水流域,因水名而称其部落也。(注六)汉制有蛮夷之县则称为道,是则阴平道盖因有白马氐等居住而称之。
又秦及汉初,边郡都尉并主蛮夷,其后别创属国都尉制度,专主蛮夷。(注七)阴平道为广汉北部都尉治,北部都尉在东汉改为广汉属国,据《续汉书·郡国五》,谓此属国领阴平道、甸氐道(今文县西)、刚氐道(今平武县东)三城,户三万七千一百一十,口二十万五千六百五十二。甸氐道在阴平道之西,刚氐道在阴平道之南,三道位于白水(白龙江)及涪水(涪江)上游之间,而皆为氐族所居之县,故置都尉主之。这三道位置在冉駹东北,应属于君长以什数的部落。
广汉北部都尉治阴平道,此道所居部落应为白马;但是白马氐是沿著白水流域分布的最大氐部,故溯水北上应仍有不少白马氐。公元前一二二年(元狩元年),汉武帝因张骞之言复通西南夷,至公元前一一一年(元鼎六年)因置牂柯、越嶲、沈黎、汶山、武都五郡,即《史记·西南夷列传》所谓以「
汉朝-氐羌种姓文化及其与秦汉魏晋的关系駹为汶山郡,广汉西白马为武都郡」是也。
按《后汉书·西南夷列传·冉駹夷》条,谓汶山郡「其山有六夷、七羌、九氐、各有部落」。汶山郡当在今成都与松潘之间,为江水(岷江)上游所经,由是知此地区为西夷、羌族和氐族的杂错居住地区。此地区东北广汉属国,是氐族核心区之一。广汉属国之东北即是武都郡,在西汉隶属益州,在东汉隶属凉州;郡地界岷山之东、南山(秦岭)之西,跨在白水和西汉水(嘉陵江)上游。《汉书·地理志·武都郡》云:
户五万一千三百七十六,口二十三万五千五百六十。县九:武都、上禄、故道、河池、平乐道、沮、嘉陵道、循成道、下辨道。
《续汉书·郡国五·武都郡》则称武都县为武都道,《三国志·杨阜传》称沮县为沮道,是则九个县道之中,只有上禄与河池未有道之名。依诸史所记此郡地的民族活动看,大体皆为少数民族居住地,很可能即以氐族为主,尤其是白马氐,但是也不排除有其它氐或羌,例如应劭注《汉书·武都郡》即称有「白马氐、羌」。羌族确有白马羌种落,疑亦因居住于武都郡白水流域而得名者,东汉此郡增有羌道一县,或与此有关。
在两汉西南夷系统中,指明是氐地的尚有蜀郡湔氐道,在今四川松潘县北岷江流域,湔山、湔水之名与之有关。(注八)
总之,从岷山南麓之蜀郡湔氐道起,东向经广汉属国,再东北向经武都郡,是秦岭以南的氐族核心区,他们的部落殆因地而命名,故有多少县道即可能有多少氐族部落(参 图一),是以君长以什数,而以白马最大。他们隶属汉朝为县道,很可能需要负担赋役的,(注九)所以西汉时这些郡县的户口数目也不少。
至于武都郡之北,为渭水上游陇右地区,这里也有氐人,但是两汉史书并无专篇载之。首次在专篇中提及汧陇氐的是鱼豢,已是魏晋以后之事,裴松之于《三国志》卷三十注引鱼豢《魏略·西戎传》云:
氐人有王,所从来久矣。自汉开益州,置武都郡,排其种人,分窜山谷间,或在福禄,或在汧陇左右。其种非一,……其自相号曰「盍稚」。
鱼豢于此传中自称颇有「传闻」、「汜览」的成份,故引起笔者有三个怀疑:(一)汉开武都后是否有排其种人的政策?(二)汧陇之氐是否来自武都?矅 (三)氐族居住地理条件与其民族称号之关系究竟如何?
关于第一个问题,由于汶山、武都等开郡,是此地君长震恐于汉武帝平定南越及西夷的兵威,自动「请臣置吏」而开置的,故《史》、《汉》的〈西南夷〉及〈司马相如传〉皆无「排其种人」的纪录。西汉于昭帝元凤元年(公元前八○年)曾因武都氐人反,而诏马适建等将率徒刑之士往击之,此后亦无闻。(注一○)不过,《后汉书·西南夷·白马氐》则明载武帝开武都郡,「土地险阻,……数为边寇,郡县讨之,则依固自守」。武都郡为边郡,广汉郡更置北部都尉,王莽甚至更改其名为「摧虏」,可见此地区在西汉的确常有战争,氐人分窜山谷,据险阻,依固自守的可能性极大。在这种情况下,促使「排其种人」,民族移动的确也有其事。例如《后汉书》同传载公元前一○八年(元封三年),武都郡河池氐起事失败,汉武帝将之「分徙酒泉郡」。酒泉郡据《汉书·地理志》治禄福,《续汉书·郡国志》作福禄,今甘肃嘉峪关市,鱼豢所谓「或在福禄」者是也,亦即向西北迁至河西走廊。马长寿据《艺文类聚》卷八二引《秦记》谓「苻洪之先居武都」,又《晋书 ·吕光载记》推论后凉吕氏原籍是仇池氐,(注一一)仇池属武都郡,可证氐族在汉或曾有北迁至汧陇之事实。
但是,这并不表示汧陇氐全部来自河池。陇指陇山陇坻,汧山在陇坻东南,汧水出其南麓,汉陇县、汧县即分在陇坻之西、东,鱼豢所谓「汧陇左右」是也。北《魏书·氐》云:
氐者,西夷之别种,号曰白马。……秦汉以来,世居岐陇以南,汉川以西,自立豪帅。汉武帝……以其地为武都郡。自汧渭抵巴蜀,种类实繁。
《北周书》、《北史》大抵同此,可见汧陇以至巴蜀,皆为氐人的居地。按《汉书·地理志·陇西郡》条,谓此郡秦置,其中有一县曰氐道县。此县注云:「养水(漾)所出,至武都为汉。」是则与武都白马氐同一水流,可见汧陇以南,自秦汉即为氐地。诸史载河池氐杨氏原出略阳清水,秦汉以来世居陇右为豪族,可证陇右原本就有氐族居住;其中苻氏、吕氏曾向北迁徙,而杨氏则由清水向南迁徙至河池也。《晋书·地理上·秦州略阳郡》条,谓此郡下辖临渭(今天水县东北),平襄(今通渭县西北),略阳(今张家川西)和清水(今清水县西北)四县,杨氏原居清水,苻氐由武都迁至临渭,吕氏自称出于略阳,可见五胡之中,氐人所建政权之统治者竟然大多出于此郡。请参〈图一〉。
《魏略》后文又谓氐族「盖乃昔所谓西戎在于街、冀、豲道者也」。两汉陇西有氐道县,而街、冀、豲等县则属天水郡,(注一二)是则北自陇坻(约35°N),南至冉駹(约 32°N),东自汧山(约106.5°E),西至豲道(约105°E)之间,皆为秦汉氐族原居地,而外围间或与夷、羌错居。魏晋将陇西、南安、天水、略阳、武都、阴平六郡置为秦州,即以氐族分布区为主。106°E北自清水县起,经临渭县,以至河池县,即由陇坻至河池,大约即是氐人居住的轴心线,在此线上氐族政治人物辈出。请参〈图一〉。
鱼豢《魏略》说氐族「其种非一,……或号青氐,或号白氐,或号蚺氐,此盖虫之类而处中国,人即其服色而名之也。其自相号曰盍稚」。
按氐、羌为汉藏语系民族,与蒙古草原阿尔泰语系的北狄不同。氐族自号「盍稚」,不知何义。鱼豢称他们为「虫之类」,恐有贬意;而当时中国人以其服色分称之,是辨别其种落的分号。不过,自《史记》以来即谓氐类「君长以什数,白马最大」,是则氐人有不同种落不必赘辩,只是以服色称之,则仅见于《魏略》,秦汉时人称呼氐人种落,大都是以地名作称呼的,如白马氐,故(道)氐、甸氐、湔氐、略阳氐、河池氐、武都氐等。
氐之为义,近人一般同意许慎《说文》之说法,即「秦谓陵阪曰阺」,也就是指生活在陇坻(陇山、陇坻),及与之相近而地理构造类似的地区,今陇山以南,岷山以东,接秦岭山地的甘、川、陕交界,地形即是如此。(注一三)所以氐是秦汉人的称呼,意指居住于陵坻的山地民族。《三国志·徐晃传》载汉未曹操「别遣晃讨攻椟、仇夷诸山氐,皆降之」。所谓山氐,殆正指山民而言。
羌族显然与氐有所不同,《说文》释羌是「西戎牧羊人」。《太平御览》卷七九四引应劭《风俗通》,谓「羌本西戎卑贱者,主牧羊,故羌字从羊、人,因以为号」。这代表了汉人对羌族命名的看法,近人对此多无异议。(注一四)由汉人对氐、羌称呼意义之不同,显示了汉人认识此二族有生活文化的不同,容下节讨论。要之,所谓「羌患」是两汉内政及国防上的重要问题,《后汉书》即有〈西羌传〉以专述之,故东汉人对之认识也较深,是以许慎和应劭之说实具有权威性,不同于氐族的命名,因近人间接推论而知之。
羌族是东汉安全的严重问题,而以河湟羌为最,所以古今研究汉晋羌族的焦点皆集中于河湟羌,甚至以此为羌族的核心区。关于这种看法,笔者认为尚有商榷的余地。根据《后汉书·西羌传》述羌之初始云:
西羌之本,出自三苗,姜姓之别也。其国近南岳。及舜流四凶,徒之三危,河关之西南羌地是也。滨于赐支,至乎河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