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时·地利·人和
除去陈朝本身的抗战,可以说蒙古军队也输掉了天时、地利、人和。连西方史家都发现了这一点,《多桑蒙古史》记载,第一次入侵时,元朝军由于“热不能堪,班师”;第二次入侵时“盛夏霖潦,军中疾作,死伤者众”;第三次入侵时又是“军中将士多被疫不能进”。
安南属热带季风气候,气温高,湿度大,风雨多,旱、雨季明显,大部分地区5月至10月为雨季,11月至次年4月为旱季。元军士兵多来自北方,故元军出兵多在下半年,正值安南为冬天旱季的时候。一旦被拖至雨季,瘟疫肆虐,蒙(元)军队实在是在“鬼天气”里吃够了苦头。虽然不能说蒙古军队是完全败给了天气,毕竟此前已经征服了同样有暑雨并流行瘴疠的岭南地区,但入侵安南,某种程度上的确是在逆“天”而行。
另一方面,安南的地形复杂,山地、高原、河流互相交织在一起,很少有一马平川的大平原。连元朝将领自己都意识到,这样的地形“蒙古军马亦不能施其技”,使得远征安南的元军已不是单一的骑兵,而是以步兵为主。对安南的战争,也更多是传统中原式样的战争:既无依靠随行羊马和狩猎解决给养的条件,也不能靠“因粮于敌”之法获取给养。军队给养只能靠国内供应,势必“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不能“羊马随行,不用运饷”。漫长而脆弱的补给线也确实成为入侵安南的“阿喀琉斯之踵”。
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忽必烈“内用聚敛之臣,视民财如图苜,外兴无名之师,戕民命如草芥”,实在是穷兵黩武,残民已极。常年对外作战使得“老兵饱尝征战味,听说安南愁满面”;兵粮多聚,征丁从军更导致田地无人耕种,江南一带“群生愁叹,四民废业,贫者弃子以偷生,富者鬻产而应役,倒悬之苦,日甚一日”。
至元二十年(1283年),江南“相挺而起”的起义“凡二百余所”,到至元二十六年(1289年),激增为“四百余处”,几乎遍及整个长江以南。面对如此之多的起义叛乱,元廷不得不抽调一部分军力进行镇压,从而削弱了元军南征的力量,因此,虽然忽必烈仍不甘心,先后三次图谋再征安南,但终于无法如愿,国内反对声浪却日甚一日。当1294年忽必烈去世后,元廷立即下诏停止征讨安南。
就这样,在蒙古军对其他地区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进行武力征服的时刻,越南却在历经三次与元军激烈的军事对抗之后,固然其国内也是一片“往年大军在此,烧毁屋舍,开发先人坟墓,骸骨零露”的惨状,却基本上阻挡了元军的攻势,保住了自主统治,以致当时已是太上皇的陈圣宗(?-1290年,1258年-1278年在位)在拜谒陈太宗陵时写下了如此自豪的诗句:“社稷两回劳石马,山河千古奠金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