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魏国是被列强围攻而倒下,马陵之战是其中的关键一役。魏国兴衰的经验教训,在今天看来仍然极具借鉴与警示意义。
春秋大佬晋国被瓜分,代表着历史进入了战国。在战国初期,各大列强的机会从理论上而言是均等的,但为啥是继承1/3晋国、疆域狭小的魏国持续强大了半个世纪呢?原因可分为内外两方面。
外因——主要竞争对手都有各自的问题。
三晋之中,原本实力最强的是带头瓜分智氏的赵氏,《史记》称它“北有代,南并智氏,强于韩、魏”。但堡垒往往从内部开始瓦解,赵襄子死后,赵国在数十年里进入了权力争夺的恶性循环:赵桓子驱逐赵献侯、自己当家;桓子死后,他的儿子被赵人所杀,献侯被接回;赵敬侯期间,公子朔勾结魏国造反,曾试图袭击邯郸;20多年后,又有公子绁与赵肃侯夺位事件....
至于东边的齐国,正处于田氏代姜的历史性巨变阶段,为了获得各诸侯的承认、消化内部问题,田氏对外战略收缩;也正是在魏文侯的帮助下,田和才获得了周安王的正式册封;
南边的楚悼王一度处于进取中原态势,多次进攻周、郑、韩,特别是在吴起前来后,推行变法的楚国强大到可以四面出击,“诸侯皆患楚之强”。然而楚悼王死后,吴起被杀、变法被废,楚国就此刹车;
西边的秦国与赵国类似,长期处于内讧状态,曾发生过秦怀公被庶长晁等人逼迫自杀、秦惠公的儿子秦出子被庶长改杀害等宫廷政变,直到秦献公时期才有所起色。
在一众对手纷纷掉链子期间,那时的魏国则以“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获得了发展的黄金期。它的强盛,可以归结为两位贤主、三大改制。
两位贤主,指的是魏文侯魏斯、魏武侯魏击父子俩,相对于其他诸侯的庙堂纷乱,这两位却都是难得一见的优秀国君,他们对内发展、对外扩张,奠定了魏国强大的根基;
三大改制,指的是魏国率先进行的变法,其主要内容包括:政治上打破世卿世禄制、奖励战功,李悝的《法经》开创时代之先河;经济上施行新税法,保护农民、鼓励生产;吸引人才、培养人才,兴盛的河西学派为其他诸侯设立了人才孵化模板,魏武卒也被公认为新式军队的典范。
经过两代人的努力,战国初期的魏国实现了国富兵强,甚至能在对秦国进行强力压制的同时、抽出手来敲打齐、楚两强;即使在魏武侯死后,魏国也爆发了夺储之争,但魏惠王前期魏国继续保持了强劲发展势头,公元前356年,史称“鲁、卫、宋、郑之君,皆朝于魏”;甚至在桂陵之战落败后,魏惠王仍旧能“乘夏车,称夏王,朝天子,天下皆从”。
但所谓盛极必衰,当时的魏国已经危机尽显,其原因可以总结为“先天不足的地缘政治、后天失策的战略布局”。
魏国的最大短板,在于它的地理位置:位于中原核心,被秦、楚、齐、赵包围(韩、燕可以看成打酱油的),属于典型的四战之国。
对于四战之国的对外战略,《商君书·兵守》有段经典论述:
四战之国贵守战,负海之国贵攻战。四战之国好兴兵以距四邻者,国危。四邻之国一兴事,而己四兴兵,故曰国危。
简而言之,四战之国如果轻易扩张,就很容易冒着四面受敌的危险。而魏国就生动地佐证了这个道理。
魏文侯、武侯时期,魏国的主攻方向是西边的秦国,在夺取河西之地后设立西河郡,并由一代传奇军事家坐镇,对西线保持着强势高压。这是奠定魏国中原首强的战略性举动,也是秦国在战国的“至暗时期”。后来的秦孝公也愤慨地控诉:“三晋夺我先君河西地,诸侯卑秦,丑莫大焉。”当时在崤山以东,魏国的战略大体是团结赵韩、压制齐楚。
如果魏国保持以西线为扩张重点,在山东打拉结合、保持均势,以它的强大国力,搞不好就没秦国什么事了。但随后魏国却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首先,因魏武侯的猜疑,吴起投奔楚国,楚国国力大涨、扩张凶猛;同时励精图治的秦献公也竭力东出,期间与三晋互有胜负,魏国在西线已然出现隐患;
随后,魏武侯去世、魏国朝廷内讧;魏惠王经过艰苦的争斗即位后,不知是不是为了报复之前赵、韩趁火打劫的行径,无视西线的危机,反而把扩张重点放在了东方。
魏惠王本身也称得上雄才之主,经过几年的努力,魏国迅速走出了内讧的阴影、且进一步奠定了中原大佬的地位。
在公元前354年,魏国调集重兵进攻赵国都城邯郸,历时一年成功破城。一个万乘之国战胜另一个万乘之国,这是战国以来最为彪炳的战功,魏国高人一等的绝对实力彰显无遗。然而,这也让魏国成为了众矢之的,迎来了各个方向的打击。
魏军攻打邯郸的同年,秦军趁机在西线攻占少梁、斩首魏军七千;此后,楚将景舍、齐将田忌从南、东两线分别救援赵国。随后就是围魏救赵、魏军遭遇桂陵之败。
但即使如此,魏国的实力仍没有遭到伤筋动骨的打击,魏军仍旧占据着邯郸。直到公元前252年,“秦大良造卫鞅伐魏,诸侯围魏襄陵”,眼见各诸侯疯了似的继续加强围攻,魏惠王才吐出含在嘴里的肉,与赵国漳水结盟后撤出了邯郸。
这次挫折充分证明,列强决不允许再度出现一个整合的晋国,魏国一统三晋的战略难以奏效。但魏惠王并不为之所动,经过十年的调整,他再度出手。公元前341年,魏军轻松击败了赵、韩联军,形势一派大好;而齐国也故伎重施、派孙膑击魏。
对于这种局面,魏国其实早有准备,并非像我们以为的那样“仓促回救”。得知齐国出兵,魏国这才亮出了底牌,他们调集主力,以太子申、庞涓为帅,试图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击垮齐军,断绝赵、韩的念想。
可惜的是,孙膑棋高一着,马陵之役中,魏军遭受重大失利,庞涓战死、太子申被俘。但这并不是结束。
下一年,魏国两面受敌:商鞅大败公子卬的魏军,兵临河西。为了躲避秦国的兵锋,魏国的都城从安邑迁至大梁;同时赵、齐联军强势进攻,魏军屡败。公元前338年,秦军在雁门再次大破魏军,魏将魏错被俘虏。
在这一系列的打击之后,魏国丢城失地、主力尽失,彻底从中原头号强国的宝座上跌落。公元前334年,齐、魏两国徐州相王,魏国事实上承认了齐国在崤山以东的大佬地位。
自此之后,魏国就长期处于被秦国不断放血的痛苦中,直至走向灭亡。这一由盛转衰的过程充分警示后世两个道理:其一,国家战略无小事,切不可四面树敌;其二,人才是第一竞争力,若不是陆续错失吴起、孙膑,魏国何至于落得此等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