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戴宪玉对此早有准备。在李海庭被捕入狱不久,戴宪玉就得到了消息,这让她心如刀搅,痛不欲生,但她又不能向张作霖求情。一方面是她性格使然,另一方面如果这样做恰恰证明了她们之间的关系。她知道这是有人恶意中伤,让她再次了解了人心险恶,同时她终于发现,张作霖的薄情寡义和卑鄙无耻, 她的心死了。
在等待张作霖出招之前,她心如煎熬,可现在她却释然了,她终于可以无所畏惧地面对张作霖了。她平静地告诉张作霖,她们本就是有夫妻名份的一对情人,要不是为了救父亲,她们本该是一对和美夫妻,但她断然否认她们之间有任何不轨行为。张作霖再次对戴宪玉表现得无计可施,只好再次拿李海庭的命来胁迫戴宪玉就范,但他仍然不说他执掌李海庭的生杀,而是“看在戴宪玉的面上向赵尔巽求情”,这与当年“逼嫁”戴宪玉如出一辙。戴宪玉为了情人活下去,流着眼泪写下了与李海庭断绝来往的“保证书”。人们常说:放下生死就什么都放下了,然而戴宪玉做的是一件比死更难的事情。
李海庭被释放后,不敢在奉天久留,立即辞掉工作,拖着虚弱的身体,回到家乡新民县。入狱后的惊吓与折磨,加上失去经济来源带来的生活窘迫,很快李海庭得上了当时十分难治的伤寒病。戴宪玉得知消息,痛心疾首,悔恨交加,于是写了一封信(内容附后)托同乡带回,表达自己的歉疚与宽慰之情,不想这封信再次落到张作霖手里,使两个人之间关系再次箭拔弩张。
1912年春节前夕,李海庭久病不愈而死。消息如晴天霹雳,使戴宪玉精神几近崩溃,几天不吃不喝,感叹人生无常,感叹命运不济……最后决定托乡亲带去部分钱物以示对老人抚慰。这些小事,犹如一只无形的推手,使她们之间裂痕再无弥合的可能。最终,因在张作霖心情不好的时候戴宪玉打使女一事,她们的矛盾再次暴发。经过一番激烈争吵,张作霖坚持休妻,戴宪玉决意离开师府,在卢寿萱等人的劝说下,戴宪玉被送往沈阳城一座寺庙带发修行。不求她一心向佛,只要你洗心革面,悔过自新便可再回帅府。
来到深山古刹,面对空山绿树,听着晨钟暮鼓,戴宪玉整日吃斋仿佛,心渐渐静了下来。翌年,她主动要求削发,开始了她暮鼓青灯的佛门生活。当卢寿萱再次来看望她,以期她修行结束回帅府的时候,戴宪玉微微一笑闭上眼睛平静地说:“我已经不是张家的人了,何必再去受那番苦?阿弥陀佛……”此后,张作霖也有意将她接回帅府,都被她拒绝。
多舛的命运和暴躁的性格带来的身心伤害,尤其情感上带来的打击,使戴宪玉身体日渐衰微,李海庭的死,更使她的生命带上了沉重的枷锁,即使到了佛门静地,她的身体也没有得到真正的好转,终于在1921年5月走完了生命的里程,年仅34岁。
戴宪玉死时值第一次直奉战争暴发,张作霖在前线督战,由时任奉天省署秘书长的袁金凯代为写了一幅挽联:
有才不是德, 结缡辽海成一梦
无情却有情, 暮鼓青灯也春秋
虽然,张作霖以此为戴宪玉贴上他的标签,戴宪玉却没能入张家祖坟。我想这也是对她在天之灵的唯一慰藉。因为她生前像张作霖手中的一只鸟,没飞出张作霖的手心,死后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天地。但愿她的梦可以飞远,飞向天国,飞到她心爱的李海庭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