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冠云:周凤五先生在关塔那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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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黄冠云:周凤五先生在关塔那摩


周凤五先生在关塔那摩
(首发)
黄冠云
新竹清华大学中国文学系
听到周凤五先生去世的消息,我的生活也因为另外的原因经历了巨大的变化,忙碌中无暇多想他已离开的事实,只有闲下来时才茫然地在脑海里重演一些过往的片段。如果此刻我感到悲伤,那只有为自己,为周老师的家人,为他所有未亡的故友门生。周老师是一颗闪耀的明星,他的出现照亮了周遭的我们,他的隐逝意味着我们的生命从此将充满空虚。
这篇短文仅是即兴而发,记录的只有我现在的心情。我希望将来陆陆续续能将一些回忆写出,但可惜我没有更精采的文笔,无法将周老师的各种谈笑风生、挥洒自如的神情描绘出来。至于他在学术上的许多贡献,早已通过他的着作流传出去。即使他的学生无意继承,将来也一定会有有心之人为之发扬光大。这一点我是深信不疑的。
我从2000年认识周老师以来,曾在2004年,他和林素清先生在芝加哥大学访问期间,听过他们合开的一门出土文献的专题讨论课。2007我回台北写博士论文,期间也在台湾大学听他给研究生讲《缁衣》、《性自命出》以及一门青铜器铭文与西周史的课。在周老师身边,我只是众多他还愿意容忍的学生之一而已。如果他曾经给过我一些鼓励,那是因为他知道我对自己缺乏信心,藉此慰藉一个海外游子的落寞心情。他就是如此的洞悉人心,目光如炬,却也流露长者的温情善意。我记得第一次和他谈话,当他知道我十岁就和家人移居美国,在台湾连小学都没读完,他突然出其不意问我:“当时很难过对不对?”我点头报以苦笑。“哭了对不对?”我更说不出话了。
在我接触过的众多师长当中,我认为周老师最独特之处,在于他的开放心灵。我所谓的开放心灵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思想的活跃,包括不断变换角度对同一个问题进行深入细腻的思考,包括在学术研究上不给自己设下任何限制,只随着材料、问题与兴趣而任意驰骋的一种自由。在这方面他具有一个大家宗师的风范,不比任何一位知名学者要来得逊色。不过,我所认知的开放心灵还有另一层意义,亦即一种对人的尊重、包容和谅解。在这一点上我认为他是一位具有真正现代意义的学人。在他身上,学术研究更像艺术,而不是黑白分明、可以依序操作的一门专业知识。艺术可以因为才情的差异、技巧的熟稔、资源的拥有等各种因素而出现高低之分,但艺术本身是开放的、多元的、没有任何预设的。就像他常说的,每个人都会因为自己的背景、训练而做出不同的研究取向。你可以不同意另一个人的考释意见,但更重要或更有趣的是这个观点背后的缘由。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他考虑问题总能跳脱繁冗的细节,在众声喧哗中开创自己的格局,为何他指导的学生既有研究训诂小学的,也有学术思想的;既有文字考释的,也有语法分析的;既有数术方技的,也有典章制度的。至于掌握学科的最新动态,巨细靡遗地交代各项细节,他才懒得搭理!他所依赖的是对事物的宏观视野、洞察力和真知灼见,无论读书、无论针砭时事,永远别出心裁,永远高深莫测。在学生面前,他所树立的是一个严格的标准、艺术的高度、为人的典范。纵然炎凉世态令他焦虑、疲倦,讲台上的他总是充满热忱和探索的好奇心,期待的目光始终还是寄托那些潜心向学的青年学子。
有一首古巴的着名歌曲,《Guantanamera》,关塔那摩的女孩,周老师觉得声音酷似“管他的”,有一段时间,每逢烦人之事,他总把“我就Guantanamera!”挂在嘴边。走笔至此,他摇晃着身体,将学生逗的哈哈大笑,然后自己嘴角也露出一丝狡猾笑意的神情又在眼前浮现。周老师走了,不再受到病痛的折磨了。此刻他如有知,我想他的心情是轻松的,或许一边嘴里哼着这首歌,一边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