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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
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
何茂活
河西学院文学院
《肩水金关汉简(壹)》所录73EJT9:264与9:268简可以缀合,[1]缀合结果见文后附图。缀合理由如次:其一,二者宽度相同,均为2.2-2.3cm,缀合处2.3cm;其二,缀合处断茬及木纹裂口等基本吻合;其三,缀合后可见,简牍正反面文字书写位置分别对应,字体大小及书写风格完全一致。
经此缀合,可知此简为一书牍类文书。正面现存文字两行,其右空白处之上方当另有一行,今因上端残断及文字漫漶而不得见。根据现存内容及相关文例,此行文字当为“辅叩头白”、“辅再拜言”或“辅伏地再拜言”之类(“辅”前或有姓;“辅”为修书人之名,详参下文)。
经过缀合,再对图版和释文进行核校,我们感到原有释读尚有多处值得商兑。现试改订如下,以就教于方家(为方便对比,将改订之处加下划线表示)。
A面——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不愿召对……久□不食未耐任衣有罪辅不肖(73EJT9:268B第一行)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为邮治马官辅有疾不敢望见早想召部中(73EJT9:264A第一行)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愿诣辅得毋有失过而不自省愿闻其说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 (73EJT9:268B第二行)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幸=甚=部中事何以教使辅即有(73EJT9:264A第二行)
B面——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为辅请侯事平君使欲以诸□□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73EJT9:268A)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辅叩头重幸=甚=(73EJT9:264B)
现就上述改订,作以下说明与讨论。
一、“□□不使”改订为“久□不食”
经放大图版,可以较为明显地看出“久”、“不”、“食”三字。“久”字末笔舒张,向右下伸出较远;其后之字字形模糊,不易辨识;“不食”二字较清晰,“食”为草写,我们可以通过以下对比确认该字并窥知其演化轨迹。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
本简
73EJT3:22A:“部吏旦食会水接莫”
73EJT4:55:“四月癸卯北食故出”
73EJT5:113:“出麦五石四斗以食监常乐等三人三月食”
本简所见之“久□不食”,当是说写信人近来患病,饮食欠佳。正因如此,下文才有“不敢望见”之语(“敢”原释“愿”,误,详参下文)。
二、“未转□□”改订为“未耐任衣”
任,指担当、禁得起,意犹“胜衣”。《汉语大词典》无“任衣”条,但有“胜衣”条,释曰:“指身体能承受衣服的重量。宋·苏轼《次韵王巩复同泛舟》:‘沈郎清瘦不胜衣,边老便便带十围。’如:弱不胜衣。”[2]另据搜检,佛经中也多有“臞不胜衣”、“臞然不胜衣”之类的句子,兹不烦举。
“任衣”也可以说“能任衣”、“耐任衣”等。《史记·律书》:“孝文曰:‘朕能任衣冠,念不到此。’”[3]“能”、“耐”二字音近义通,故“能”亦说“耐”。[4]本简中的“久□不食,未耐任衣”即指身体疲病,衣食起居都很困难。
金关汉简中至少还有以下诸例可以佐证本简之“任衣”:
(1)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小疾未任□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73EJT23:424A)
(2)孙都谓王君□□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
任衣叩=头=因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73EJT26:84A)
二者图版如下: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73EJT23:424A)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73EJT26:84A)
例(1)“任”下之字原缺释,据以上讨论可以断定为“衣”字。例(2)“任衣”二字十分清晰。二者均为书牍类文书,可与本文所缀之简印证。从上述诸例可以看出,“未任衣”、“不耐任衣”均为当时书牍中之常用语。与之相类的词语还有“不耐食”、“不耐饮食”等。如金关73EJT23:711“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加匈胁支满心腹不耐饮食□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居延新简EPF22:80“迺二月壬午病加两脾雍种匈胁支满不耐食”等。[5]
三、“辅不□”中缺释之字释为“肖”
缺释之字图版作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虽因残断不甚完整,但仍可辨识为“肖”。“不肖”为自谦之辞。金关1:289 A及 24: 277均有“不肖”一词,后者之“肖”图版作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可以参证。
四、“为部”改订为“为邮”
原释“部”者,当释为“邮”。现将此字字形与金关简中其他几处“邮”字比证如下: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
本简
73EJT5:8A:“大昌里丁当妻邮君所”
73EJT9:257:“里侯邮”
73EJT10:38B:“大守府以邮亭行……”
本简中另有“部”字,作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与此写法不同。
五、“县”、“报”改订为“辅”
本简中“辅”字凡6见。从其所在文句考察,当为修书者之名。此6例中,第1、3、5例释读正确;第2、6例分别释为“县”、“报”,俱误;第4例缺释。此6例图版字形及原释文依次如下:
图版字形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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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
原释文
辅
县
辅
(缺释)
辅
报
对比以上诸图,可见其写法是完全一样的——“车”旁大体写作“子”上一横,“甫”旁则大体写作“𠄎”下一点。最后一例之所以误释为“报”,主要是因为末笔之“丶”模糊不清,释读时未能明察。
原释“县”者改订为“辅”,“辅有疾,不敢望见”,文通字顺。
关于第四例,据张俊民先生公布的释文电子版,原释“辅”,是。惜乎正式出版时改为“□”;[6]或释为“小辅”,[7]近是。但仔细观察,“辅”上并无“小”字。释为“小辅”者,图版实作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其左上之小横实为“辅”之首笔,并非“小”之左点,因此释为“小辅”并不妥当。但是“辅”字之上形似“卜”字的笔画究应如何解释,还有待进一步研酌。
六、“不愿望见”改订为“不敢望见”
原释“愿”者,实为“敢”。[8]现将金关简中此二字的几处草写对比如下:
愿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3:54B)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4:118)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4:123)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7:25)
敢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1:87)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1:166)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2:104)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3:55)
从以上对比可知,此二字草书的左右两个偏旁均有明显差别,其中左旁尤甚。本简中原释“愿”者为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显然是“敢”字;本简中另有两处“愿”字,分别作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与此明显不同。
“不敢望见”为书信中之套语,亦为谦敬之辞。望见,意为拜见、谒见。《战国策·赵策四》:“恐太后玉体之有所郄也,故愿望见太后。”本简之“望见”与此意同,“不敢望见”即不敢贸然拜访的意思,若在书信中称“不愿望见”,则不合情理。
七、“予”改订为“事”
原释文“部中予”语意不通,据图版字形,似当为“部中事”。惜乎字迹不清,难以遽断。又,“请侯予”亦当为“请侯事”。
除以上改订外,另有一处存疑待考:图版末行之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释文作“使”,似不确。上文“何以教”之后的“使”字作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二者写法迥异。但究为何字,暂未确考,姑存其疑。
以上意见未必妥当,谨此呈示同好,以供切磋。
附:73EJT9:264与9:268简缀合图(含《肩水金关汉简(壹)》原有释文)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
*本文为国家社科规划基金西部项目“河西汉简文字形义考论”(项目批准号13XYY010)、教育部社科规划项目“河西简牍文字研究”(项目批准号11YJA740028)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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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甘肃省简牍保护研究中心、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甘肃省博物馆、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古文献研究室、中国社会科学院简帛研究中心:《肩水金关汉简(壹)》,中西书局,2010年,224-225页。
[2] 《汉语大词典》引苏轼诗,诗题“次韵王巩复同泛舟”有误。经查《苏东坡集》,实为“次韵王巩颜复同泛舟”。苏轼:《苏东坡集》,商务印书馆,1934年,第3册83页。
[3] 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59年,第4册1242页。
[4] “能”、“耐”二字同源,详参王力《同源字典》,商务印书馆,1999年,91-92页。
[5] 此二例中之“支”字,原皆释“丈”。前一例见甘肃省简牍保护研究中心等《肩水金关汉简(贰)》,中西书局,2012年,203页;后一例见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居延新简——甲渠候官与第四隧》,文物出版社,1990年,483页。“丈”实皆为“支”,详参裘锡圭《汉简拾零》一文,见裘氏《古文字论集》,中华书局,1992年,584-585页。拙文《〈肩水金关汉简(贰)〉释文订补》(未刊稿)亦有讨论。
[6] 张俊民:《〈肩水金关汉简(壹)〉释文》,简帛网(http://www.bsm.org.cn)2011年9月23日。
[7] 李洪财:《汉简草字整理与研究》,吉林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4年,342页。
[8] 李洪财博士论文亦释为“敢”,并举73EJT9:138
何茂活:肩水金关汉简缀合校释一则(敢)字为证。见该文34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