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从古文献中去寻找虞舜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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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从古文献中去寻找虞舜历史


过去受疑古影响,虞舜的历史被排斥于历史之外,这显然是不妥的。相反的情况是,在古文献中,虞一直和夏商连结在一起,具有不可分割性。如《左传》成13年:“虞夏商周之胤”。《国语·郑语》:“夫成天地之大功者,其子孙未尝不章,虞夏商周是也。”战国诸子中也不乏其例,《墨子·明鬼》下:“且惟昔者,虞夏商周三代之圣王。”墨子所谓的三代,是指舜到夏商周,有时也可加上唐尧,儒家对古史的看法也如此。《孟子·万章》引“孔子曰:唐、虞禅,夏后殷周继,其义一也”。总之,当时人将唐虞置于夏商之前,这是一致的观念。
春秋或战国时人不仅明确夏紧接虞之后,而且还能具体说出虞舜历史的许多特点:
《礼记·王制》:“有虞氏皇而祭,深衣而养老。”
《礼记·明堂位》:“鸾车有虞氏之路也。
战国人还了解到虞和夏商同在文化方面的差异,这方面的例子尤多:
《礼记·檀弓》:“有虞氏瓦棺,夏后氏 周”
《礼记·王制》:“凡养老,有虞氏以燕礼,夏后氏以飨礼。”
《礼记·祭义》:“昔者有虞氏贵德而尚齿,夏后氏贵爵而尚齿。”
《周礼·考工记》:“有虞氏上陶、夏后氏上匠,殷人上梓”
古人也常以发展的眼光去看虞和后来夏商的差异,例如:
《礼记·明堂位》:“有虞氏官五十,夏后氏官百,殷二百,周三百。”
《慎子》:“孔子云,有虞氏不赏罚,夏后氏赏而不罚,殷人罚而不赏,周人赏且罚。”
前面引《孟子·万章》,孔子以为唐虞是禅让,而夏商周是世袭。战国人所见到的《尚书》,其中有《虞书》,如《左传》文18年:“故〈虞书〉数舜之功曰:慎徽五典。”古书中引《虞书》之例不止于此。《左传》哀11年:“将战,公孙夏命其徒歌虞殡”。这表明春秋时齐国犹保留着古老的虞人的丧歌。由于年代久远之故,战国时所见到的虞文化已极少,不过仍能看到星星点点的残余。

虞舜兴起于何方?活动中心在何处?都是值得探讨的问题。
《史记五帝本记》集解对“舜耕历山”的解释,引东汉郑玄的说法,“在河东”。这是将舜活动地定为今晋的一家说法。《史记》的《索引》、《正义》采择不同的说法,如《正义》云:
“故虞城在陕州河北县东北五十里虞山之上。郦元注《水经》云:干桥东北有虞城,尧以女嫔于虞之地也。”
《正义》又云:
“蒲州河东县本属冀州。《宋永初山川记》云:蒲坂城中有舜庙,城外有舜宅及二妃坛。”《括地志》云:“蒲州河东县雷首山,一名中条山,亦名历山,亦名首阳山,亦名蒲山……”、“亦名薄山,亦名吴山。此山西起雷首山,东至吴坂,凡十一名,随州县分之,历山南有舜井。”
《括地志》:“陶城在蒲州河东县北三十里,即舜所都也。南去历山不远,或耕或陶,所在则可,何必定陶方得为陶也?舜之陶也,斯或一焉。”
以上说法是把舜所生地的虞城,以及历山、雷泽等地点都认为在河东。但《正义》还有另说,例如:
1越州余姚县,顾野王云“舜后支庶所封之地。舜,姚姓,故云余姚。县西七十里有汉上虞故县,《会稽旧记》云舜上虞人,去虞三十里有姚丘,即舜所生也。”
《正义》又引《括地志》的另一种说法:
2“姚墟在濮州雷泽县东十三里,《孝经援神契》云:“舜生于姚墟。”
3《括地志》云:“妫州有妫水,源出城中,”《耆旧传》云:“即舜釐降二女于妫汭之所,外城中有舜井,城北有历山,山上有舜庙,未详。”
把舜说成是今浙江境内的人。这远离于黄河流域,可靠性大成问题,尽管也似言之有据。又说舜出生于今山东荷泽一带,唐代在这带有雷泽县,似也是根据舜争渔于雷泽而取的名字。说舜耕的历山和降二女地皆在妫州,地在今北京怀柔。
这三说之中,会稽、怀柔距黄河较远,作为舜活动地点可能性较小,相信此说者不多。而濮州说则不然,其影响较大。在此有必要加以论证。
从文献来看,舜活动地区不在东面,但他的后裔确有封于东面者。《汉书·律历志》说舜让天下后,“使子商均为诸侯”,而史记《索引》加了“商均封虞,虞在梁国”等语。虞在今河南虞城、商丘之东北。这表明舜之后封于东面。其次,《左传》襄25年:“昔虞阏父为周陶正”,“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而封诸陈”。这是西周初周人封舜的后代胡公于陈者。陈胡公即田氏之祖先。
以上两地离开濮州约一百公里到二百公里。而这两处确为舜的后裔所封。濮州可能受其西南的陈、虞影响而也被人列入舜的活动范围了。
陈胡公为妫姓,则舜后为妫。然古书中又有舜后为姚姓的说法,如《离骚》:“留有虞之二姚。”《帝王世纪》:“生舜于姚墟,故姓姚氏。”

历代学者对古书上的有些有关舜都的记载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1、 北魏的郦道元《水经注》卷4:
“又南过蒲坂县西。郦注:皇甫谧曰:舜所都也。或言蒲坂,或言平阳及潘也。今城中有舜庙。郡南有历山,谓之历观,舜所耕处也,有舜井,妫内二水出焉,南曰妫水,北曰内水,西迳历山下,上有舜庙。周处《风土记》曰:‘旧说舜葬上虞,又记云:耕于历山,而始宁剡二县界上舜所耕田于山下,多柞树,吴越之间名柞为枥,故曰历山,余案周处此志为不近情,传疑则可,证实非矣。安可假木异名,附山殊称,强引大舜既比宁壤,更为失志,记之本体差实录之常经矣。’”
道元之说河东的蒲坂为舜都,又引周处《风土记》,说舜都于上虞一带。道元驳斥周说,以为不近情,如说是传疑,可以说得通,如说证实就不对了。
《水经注》卷24,记濮水和瓠河:
“雷泽西南十许里,有小山孤立峻上,亭亭杰峙,谓之历山。山北有小阜,南属迆泽之东北有陶虚,缘生言舜耕陶所在,墟阜联属,滨带瓠河也。”
道元这里引用郭缘生之言,以为濮州一带为舜迹,他立即引用郑玄的话,“历山在河东”,接着说:“余谓郑玄之言为然”,他不同意郭的濮州说,而同意郑的河东说。
2、唐张守节作《史记》的《正义》,引用不少《括地志》材料,但以为这“二所未详也”,明确表示这两地不可信。另一处则说历山、陶城皆在蒲州河东,接着说:“何必定陶方得为舜陶之陶也”。他不赞成舜在山东定陶。
3、宋罗泌《路史》的《国名纪》,以为“帝先世所封河东虞坂,所谓嫔于虞者,今解之虞乡,一曰吴,在虞城北,《十三州志》云:‘平陆东北六十里。穆天子登薄山巅軨之隥,宿于虞’是也。”[1]他引用前人着作,确定舜的遗迹在山西平陆一带。
他对于濮州说和上虞说,则以为是舜分封给他后代支庶之处,“帝子散封者,今濮州有历山、雷泽。《风土记》云:“舜支庶所封,今县隶会稽,在余姚山之西,以河东有姚,故曰余姚。”[2]他这种说法不是简单地否认这两处为舜的遗迹,而是用风封这样的理由来予以解释。
4、崔适《唐虞考信录》
崔氏对古史往往持怀疑态度,现代人疑古之风受崔氏影响似无问题。他对冀州说、兖州说,提出自己的看法,他说:“历山、雷泽、河滨,说者各异,或以为皆冀州地,或以为皆青、兖州地。自晋唐以来,相争驳不已。按虞乃冀州境,舜不应耕稼陶渔于二千里外,则以为冀州者近是。《孟子》虽有东夷之语,然但较文王而东耳。传称桀走鸣条,鸣条亦冀州境,岂得遂以为清兖哉!”[3]
他采用的考辩方法,其实较简单。他认为舜活动于虞,虞在河东,属冀州,因而不可能到二千里以外的地方去耕种和制陶器。表明河东说不能动摇。
关于舜卒于苍梧的问题,他以为“苍梧,百越之地,在九州之外,乃古荒服,舜不当远涉于此。”当然这一说法很早就有,除《史记》外,还见于《礼记·檀弓》。唐韩愈的《黄陵庙碑》即对此说提出质疑,崔氏引韩说以为论据。[4]

在古文献中,有关虞舜的历史,虽然没有完整的记述,但零星的资料并不少,尤其是涉及具体的虞文化的例子尤多,还有是关于虞的后裔妫、姚的历史。以上两类的历史都不是后人所能编造出来的。因而虞的存在是客观的事实。
虞舜的事迹见于《史记》,近出的战国楚简《容成氏》,其中就有舜耕于历山、陶于河滨的内容,证明战国人根据更为古老的史籍在谈论虞舜的历史。
舜活动的地区,尽管从汉以来就有不同的说法,但主要的仍只有冀州说和青州说两家。青州指今山东定陶一带,冀州说即河东说。河东为今晋南,从汉到魏晋、唐宋和清,在多数的史学着作中,都赞同河东说,成为占主流的看法。
现在通过考古发掘,山西襄汾陶寺文化遗址具有重要的意义。已发掘出一座规模宏大的城址,这是国内和其同时的城址中所罕见的。[5]在遗址中出土有玉器、漆器、铜器等。值得一提的是,出土的陶器上出现一朱书的文字。器物中有鼓、磬等,显示出当时礼乐制已有所萌芽。现在有人以为陶寺城址属于古代的一处“王都”。城址的年代约距今4500年左右。这比夏略早,和唐、虞接近。古文献上多说河东是尧、舜、禹所居,而现在已渐渐获得考古学方面的不少验证。



[1] 宋罗泌:《路史·国名纪丁》,中华书局1936年本。
[2] 宋罗泌:《路史·国名纪丁》,中华书局1936年本。
[3] 崔适:《考信录·唐虞考信录》卷1,商务印书馆万有文库本。
[4] 崔适:《考信录·唐虞考信录》卷1,《唐虞考信录》卷4。
[5] 何弩、严志斌:《黄河流域史前最大城址进一步探明》,《中国文物报》2002年2月8日,《1978—1980年山西襄汾陶寺墓地发掘简报》,《考古》198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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