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器-长沙汉代漆器铭文杂识(四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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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长沙汉代漆器铭文杂识(四则)


(长沙市文物考古研究所)

2008年年底至2009年7月,湖南省长沙市侦破“12·29案”,收缴文物中有139件西汉漆器爲长沙市文物考古研究所保存。[1]2009年2月,长沙市博物馆徵集12件西汉漆器。[2]在这151件漆器中,有144件有铭文。[3]现在,我们想就这两批漆器的铭文内容,提出一点陋见,求教于方家。
中般
食官中般。(“12·29”标本020、022、025、028)
食官,是掌管饮食的机构。《汉书·百官公卿表》:“詹事,秦官,掌皇后﹑太子家,有丞。属官有太子率更﹑家令丞,僕﹑中盾﹑衞率﹑厨厩长丞,又中长秋﹑私府﹑永巷﹑仓﹑厩﹑祠祀﹑食官令长丞。”[4]可见,不仅中央朝廷设有“食官”,地方诸侯王也是设有“食官”这一机构的。
中般,古书未见。传世文献中有“中尊”。《周礼·春官·鬯人》“庙用脩”郑玄注:“脩读曰卣。卣,中尊,谓献象之属。”[5]或作“中樽”、“中罇”。《汉书·王莽传》“秬鬯二卣”,颜师古注“卣,中樽也”。[6]《书·文侯之命》“用赉尔秬鬯一卣”,孔安国注:“卣,中罇也。”[7]“中尊”,《汉语大词典》解释爲“古代中等容量的酒器”。[8]据此,则“中般”当读爲“中盘”,指中等容量的盘。

零。(“12·29”标本029、042、111、122;市博标本05、08、10、12)
在“12·29案”所收缴的漆器,以及长沙市博物馆徵集的漆器中,各有四件有漆书“零”。长沙市博物馆的几位先生认爲:“从‘零’字的位置与漆器铭文书写习惯来看,毫无疑问这是使用者的姓名。但是从这批漆器铭文与烙印必标明产地的做法来看,‘零’也可能是指的是西汉时期武陵郡郡内的零阳县。”[9]
“零阳”,作爲漆器产地,出现在针刻铭文中:“四年零阳丞□库视工□造第五十一”(12·29标本111),“□年零阳丞□库视工毋智造”(12·29标本122)。而漆书“零阳”则多见,如12·29标本005、006、011、013、014、018、019、033、034、046。据此,则“零阳”确实爲武陵郡内的零阳县。“零”,应该是“零阳”的省称。这种省称,亦见于其他地名。“洛阳”可称爲“洛”。《古诗十九首·青青陵上柏》:“驱车策驽马,游戏宛与洛。”[10]李周翰注:“洛,洛阳也。”[11]《文选·任昉〈王文宪集序〉》:“自函洛不守,宪章中辍。”吕延济注:“洛,洛阳也。”[12]“圁阳”可称爲“圁”。《广韵·真韵》:“圁,圁阳,县名,在西河。”[13]另外,在尖足布币中,有“
漆器-长沙汉代漆器铭文杂识(四则)”和“
漆器-长沙汉代漆器铭文杂识(四则)阳”。[14]也属于这种情况。另外,12·29标本042上,不仅有黑漆书“零”,还有针刻铭文“七年义陵长朱丞齿库悹工愈造”。可见,标本042的产地是在“义陵”,而非“零阳”。这种漆书还有“门浅库”(13件)、“门浅”(1件)、“沅陵”(5件)、“□阳”(1件)等。[15]黎石生指出:“沅阳、潕阳、酉阳三县和沅陵侯国生产的漆器上爲何漆书有‘门浅库’字样呢?这应是漆器后来曾从原产地转运到门浅库的缘故,此漆书即是器物已存入该库的凭证和标识。”[16]依此,则“零”字漆书是漆器存入零阳库的凭证和标识。


长沙□□家容二升五龠。(“12·29”标本123)
“龠”,古代容量单位。《说苑·辨物》:“千二百黍爲一龠,十龠爲一合,十合爲一升,十升爲一斗,十斗爲一石。”案:“‘十’字误。《汉志》‘合龠爲合。’《广雅·释器》‘二龠曰合。’则合龠者,合二龠也。《汉志》‘合龠’,亦或误爲‘十龠’。此文疑后人依《汉志》误本改。”[17]如果《说苑》“十龠爲一合”的记载不误,则一升当爲一百龠。另外,“龠”和“升”之间的转换关係。《说文》斗部:“升,十龠也。”[18]而12·29标本124、125均有漆书“二升半”。据此可知,标本123漆书中的“二升五龠”,应相当于二升半。然而,根据《汉书·律暦志》的记载,一升爲二十龠:“量者,龠﹑合﹑升﹑斗﹑斛也,所以量多少也。本起于黄钟之龠,用度数审其容,以子穀秬黍中者千有二百实其龠,以井水準其槩。合龠爲合,十合爲升,十升爲斗,十斗爲斛,而五量嘉矣。”[19]从新莽量器的实际容量看,一升确实爲一龠的二十倍。[20]《说苑》“十龠爲一合”的记载,《说文》“升”爲“十龠”的训释,都是错误的。关于“龠”的实际容量,《说苑》和《律暦志》的记载是一致的。


王后家官。(“12·29”标本001、002、003)
王后,指长沙王的王后。何旭红先生认爲,“王后家官”是“詹事属官”。[21]“家官”,还见于同批漆器中的124和125号。
何旭红先生还指出:“‘家’可能爲太子、公主、王后、侯夫人等的官署。……太子府内设职官中有‘家令’、‘家府’,长公主府中有‘家令’,乡公主府内则有‘家丞’。……目前所出土的有铭文‘家’的器物的墓,墓主除河北怀安汉墓漆器铭文‘安阳侯家’墓主性别不明外均爲王后或侯夫人,可与上述记载吻合。”[22]
需要补充的是,根据古史记载,除了太子可以称“家”之外,列侯也是可以称“家”的。《史记·三王世家》“今诸侯支子封至诸侯王,而家皇子爲列侯”,司马贞索隐:“时诸王称‘国’,列侯称‘家’也,故云‘家皇子’爲尊卑失序。”[23]何先生所引“河北怀安汉墓漆器铭文‘安阳侯家’”,正可爲据。这种情况,亦见于马王堆汉墓出土的“案、平盘、食盘和匜”等器物,其上有“軑侯家”的漆书。[24]
另外,公主一般称爲“主家”。《后汉书·赵孝传》:“谭永平中爲主家令。”李贤等注:“公主家令也。”[25]《史记·田叔列传》:“衞将军从此两人过平阳主,主家令两人与骑奴同席而食,此二子拔刀列断席别坐。主家皆怪而恶之,莫敢呵。”[26]《田叔列传》中的“主家”,指的就是平阳公主。
由此可见,在古代,能称“家”的都不是一般人。根据“12·29”案的追缴漆器铭文,在西汉,诸侯王的王后是设有“家官”。另外,1952年,长沙杨家山西汉王后墓中出土漆器上书有“今长沙王后家”。[27]2005年,长沙风篷岭汉墓出土的M1:24-2、M1:24-8、M1:25-2、M1:25-3、M1:25-4、M1:25-7等漆器上,均书有“长沙王后家杯”。[28]据此,则诸侯王的王后也是可以称“家”的。
附记:聂菲先生曾就“12·29”案追缴漆器上的铭文提出:“其中有三件耳杯刻画有‘王后家官’铭文,1件刻有‘食官中盘’,应爲王后‘家官’、‘食官’所监製的产品。”[29]我们怀疑,这更可能是漆器所有者的标识。
(编者按:本文收稿时间爲2015年7月7日10:32。)
[1]长沙市文物考古研究所:《长沙“12·29”古墓葬被盗案移交文物报告》,《湖南省博物馆馆刊》第6辑,第329—368页,岳麓书社,2010年。
[2]邱东联、潘钰、李梦璋:《简析长沙市博物馆2009年度徵集的一批西汉漆耳杯》,《湖南省博物馆馆刊》第6辑,第369页。
[3]何旭红:《对长沙谷山被盗汉墓漆器铭文的初步认识》,《湖南省博物馆馆刊》第6辑,第380页。
[4]班固撰,颜师古注:《汉书》第734页,中华书局1964年。
[5]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第771页,中华书局影印本1980年。
[6]班固撰,颜师古注:《汉书》第4075页、第4076页注10,中华书局1964年。
[7]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第254页,中华书局影印本1980年。
[8]汉语大词典编辑委员会、汉语大词典编纂处:《汉语大词典》第1卷第611页,上海辞书出版社1986年。
[9]邱东联、潘钰、李梦璋:《简析长沙市博物馆2009年度徵集的一批西汉漆耳杯》,《湖南省博物馆馆刊》第6辑,第369页。
[10]郭茂倩编:《乐府诗集》第页,中华书局1979年。
[11]李善、吕延济、刘良、张铣、吕向、李周翰注:《六臣注文选》第538页,中华书局2012年。
[12]李善、吕延济、刘良、张铣、吕向、李周翰注:《六臣注文选》第875页,中华书局2012年。
[13]陈彭年等编:《宋本广韵》第29页,江苏教育出版社2008年。
[14]汪庆正主编:《中国历代货币大系·先秦卷》第367—369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年。
[15]何旭红:《对长沙谷山被盗汉墓漆器铭文的初步认识》,《湖南省博物馆馆刊》第6辑,第381页。
[16]黎石生:《长沙汉墓漆器铭文所见“物勒工名”记录》,《出土文献研究》第10辑第289页,中华书局2011年。
[17]刘向撰,向宗鲁校证:《说苑校证》第454页,中华书局1987年。
[18]许慎撰,徐铉校定:《说文解字》第300页,中华书局影印本1963年。
[19]班固撰,颜师古注:《汉书》第967页,中华书局1964年。
[20]卢嘉锡主编:《中国科学技术史·度量衡卷》第218页表11—5,科学出版社2001年。
[21]何旭红:《汉代长沙国考古发现与研究》第258页,岳麓书社年。
[22]何旭红:《对望城县风篷岭汉墓发现铭文的初步认识》,《湖南省博物馆馆刊》第5辑第464—165页,岳麓书社2009年。
[23]司马迁撰,裴骃集解,司马贞索隐,张守节正义:《史记》第2109页、第2110页注8,中华书局1959年。
[24]湖南省博物馆、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上册)》第78页,文物出版社1973年。
[25]范晔撰,李贤等注:《后汉书》第1300页,中华书局1965年。
[26]司马迁撰,裴骃集解,司马贞索隐,张守节正义:《史记》第2780页,中华书局1959年。
[27]夏鼐:《夏鼐日记·卷4(1946—1952)》第457页,华东师範大学出版社2011年。
[28]长沙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望城县文物管理局:《湖南望城风篷岭汉墓发掘简报》,《文物》2007年第12期。
[29]聂菲:《湖南楚汉漆木器研究》第189页,岳麓书社2013年。 (责任编辑:admin)

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05/51310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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