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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岳麓秦简《占梦书》臆説(续)
(武汉大学简帛研究中心)
一
梦化爲丈,劳心。6(0031)贰
化爲,简文作“僞=”,整理者析读作“人爲”。注云:“《説郛》卷109下辑録的《占梦书》残卷第十五条记载:‘丈尺爲人正长短。梦得丈,欲正人也。’又,或读此合文作‘爲人’,而‘丈’则读爲‘杖’。”高一致认爲:“杖”或指居丧持丧棒,先秦时期有此俗。《礼记·问丧》:“或问曰:杖者以何爲也?曰:孝子丧亲,哭泣无数,服勤三年,身病体羸,以杖扶病也。”袁枚《随园随笔·杖》:“夫爲妻杖,则子不杖矣,父爲长子杖,则孙不杖矣”,“无杖则不成丧”。整句或爲“梦人爲杖”,或即梦见人爲之居丧持棒,似此可与“劳心”有某种联繫。又,睡虎地秦简《日书》甲种48简背有“是神狗僞=鬼”句,整理者认爲“僞爲”二字合文。此处或亦可爲“僞爲”合文[1]。
今按,高一致以睡虎地秦简日书中的“僞=”相关联,当是。颇疑秦简日书、占梦书中的“僞=”皆当析读作“化爲”。上古音中,爲、化音近,常见通假。如《书·尧典》“平秩南讹”的“讹”,《史记·五帝本纪》作“爲”,《汉书·王莽传》作“僞”;《书·梓材》“厥乱爲民”的“爲”,《论衡·效力》引作“化”。“化爲”一语,古书习见。如《开元占经》卷118引《竹书纪年》:“周宣王三十三年,有马化爲狐。”《国语·郑语》:“夏之衰也,褒人之神化爲二龙。”《左传》昭公七年:“昔尧殛鲧于羽山,其神化爲黄熊,以入于羽渊。”简文“梦化爲丈”,是説梦见自己变成丈(或“杖”)。睡虎地《日书》甲种简48背“神狗化爲鬼”是説神狗变成鬼。
二
梦蛇则
岳麓秦简《占梦书》臆説(续)(蜂)虿赫(螫)之,有芮(蜹)者。19(0073)贰
整理者注云:芮,当读爲“退”。《老子》第七章:“圣人后其身而身先。”马王堆乙本后作“退”,甲本作“芮”。《老子》第九章“功成身退。”帛书甲本“退”作“芮”。《老子》第六十九章:“不敢进寸而退尺。”帛书甲本“退”作“芮”。退犹归也。《仪礼·士冠礼》:“主人退,宾拜送。”郑玄注:“退,归也。”
今按,芮疑当读爲“蜹”,亦作“蚋”。《説文》:“秦晋谓之蜹,楚谓之蚊。”《国语·晋语九》云:“蜹蚁蠭䘍,皆能害人。”正将蜹与蠭䘍幷提。
三
梦井洫者,出财。29(0015)贰
洫,整理者注云:田间的水沟。《左传》襄公十年:“子驷爲洫。”杜预注:“洫,田畔沟也。”陈剑先生指出:梦见“井”与“沟洫”,两者实不伦;该梦象与“出财”之占之间的关係,亦颇难明了。此“洫”字实是作爲“溢”字用的。银雀山汉简《孙子兵法·形》简35“胜兵如以洫称朱”整理者注释説:“十一家本作‘故胜兵若以镒称铢’。汉代文字多以‘洫’爲‘溢’(马王堆帛书、武威简本《仪礼》皆如此)。疑此字本从‘皿’从水,乃‘益’字之异体,因与沟洫之‘洫’字形近,遂至混而不分。《庄子·齐物论》‘以其老洫’,《释文》云‘老洫本亦作溢,同。音逸。’简文‘洫’(溢)借爲‘镒’。” 尹湾汉简《神乌傅》简3“府君之德,洋洫(溢)不测”,裘锡圭先生亦引此注爲説,谓“洫,此处实用作‘溢’字简体,字形与沟洫之‘洫’相混……《礼记·中庸》:‘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其分析字形与上引银雀山汉简注释的看法略有不同。中山怀王墓竹简《文子》1194+1195有“广者骄洫(溢)”句,与马王堆帛书《十六经·行守》134下“骄洫(溢)好争”同例,今本《文子·道德》作“骄佚”(“溢”、“佚”常通用)。皆其例。“井溢”即井水漫出,古书多见以此爲异象者[2]。陈垠昶先生进一步指出:“井溢”即井水满溢而出,这是古书中常见的梦象记録,如《汉书•霍光金日磾传》:“显梦第中井水溢流庭下,竈居树上。”敦煌出土晚唐五代的《敦煌解梦书》中也有此类占例:“梦见井沸溢,富贵。”(P.3685、S.2222号水章)[3]
今按,《占梦书》此条似当与睡虎地秦简《日书》甲种“诘”篇简53背三—56背三相关。后者云:“一室井血而星(腥)臭,地虫斲(鬭)于下,血上屚(漏),以沙垫之,更爲井,食之以喷,㱃(饮)以爽(霜)路(露),三日乃能人矣。若不三月食之若傅之,而非人也,必枯骨也。旦而最(撮)之,苞以白茅,果(裹)以贲而远去之,则止矣。”井血,整理者无説。刘乐贤先生曾云:郑刚读井爲形,认爲“一室井血即一室见血。”此简旨在描述井中出现血的异常现象,故下文云“更爲井”。句中“井”爲主语,“血而星(腥)”爲谓语,井不必读爲形[4]。王子今先生认爲:这条简文,可能是最早的关于地下微生物活动污染水源的资料。“井血”可能就是“井水赤”[5]。看到秦简《占梦书》,我们有理由相信:《日书》“井血”应读作“井洫”。对于《日书》后文“血上漏”,刘乐贤先生赞成郑刚先生的解释:上漏即上溢,《广雅·释诂二》:‘漏,泄也。’《后汉书·陈忠传》注:‘溢也。’”[6]这可以印证陈剑先生训“洫”爲“溢”的意见。
(编者按:本文收稿时间爲2014年3月28日13:09。)
[1]《〈岳麓书院藏秦简〔壹〕〉集释》,武汉大学硕士学位论文,第72-73页,2011年5月。
[2]陈剑:《岳麓简〈占梦书〉校读劄记三则》,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站2011年10月5日(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677)。
[3]陈垠昶:《岳麓秦简〈占梦书〉补释三则》,简帛网2013年4月9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843)。
[4]刘乐贤:《睡虎地秦简日书研究》247页,文津出版社1994年。
[5]王子今:《睡虎地秦简〈日书〉甲种疏证》443页,湖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
[6]刘乐贤:《睡虎地秦简日书研究》247页。 (责任编辑:admin)
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05/51336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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