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高台骆驼城前凉墓葬出土衣物疏考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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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高台骆驼城前凉墓葬出土衣物疏考释


(甘肃省高台县博物馆)
关 键 词 前凉 衣物疏 服饰 河西 骆驼城
内容提要 本文对河西骆驼城遗址十六国时期的前凉墓葬出土的两方衣物疏进行了释读,通过随葬衣物分析了前凉时期河西流行服饰的特征和传统礼俗的影响,并根据随葬的大量“绵”、“杂彩”等服饰原料,认为当时包括骆驼城在内的河西部分地区已能种桑养蚕、生产丝绸,既是中西丝绸贸易的运输地,也是丝绸之路上的丝绸生产地。
一、衣物疏释文
2000年6月,高台县博物馆在骆驼城南墓群回填早期被盗墓葬时清理了一座十六国时期的前凉墓葬。该墓葬为夫妇合葬墓,形制为单室的土洞墓,已被盗扰,棺木腐朽,尸骨散乱,出土少量陶器,大多破碎,出土两方木牍,所幸基本完好。根据木牍文字,内容为衣物疏。墓主人男叫赵双,女名赵阿兹,均史志无考。两牍为长方形木片,其中:《赵双衣物疏》长26厘米,宽7·5厘米,厚0·6厘米。牍文墨书,隶、楷体,正、背有文字,正面分4栏,第1栏正中竖书1行“都中赵双衣疏”,第2至4栏自右至左每栏9行,背面自右至左竖书6行,记录随葬衣物四十二种。《赵阿兹衣物疏》长18·5厘米,宽9·5厘米,厚0·8厘米。牍文墨书行楷体,自上而下分为4栏,第1至3栏自右至左每栏竖书9行,第4栏竖书10行,记录随葬衣物三十六种。《赵阿兹衣物疏》末句有“建兴五年正月廿八”的纪年,可知其年代为前凉。
(一)、都中赵双衣物疏
(正面)
1 都中赵双衣疏
(以上第一栏)
2 故冠、帻各一枚
3 故银帻□一枚
4 故早头衣一枚
5 故绛结髮一枚
6 故练面衣一枚
7 故疏单衣一领
8 故练幅衫一领
9 故练大襦一领
10 故练小襦一领
11 故练衫一领
(以上第二栏)
12 故练褔帬一牒
13 故练绔一牒
14 故练裈一牒
15 故练□裈一牒
16 故青丝履一量
17 故练蹳一量
18 故收绵三斤
19 故早霸一具
20 故缥粉囊一枚
(以上第三栏)
21` 故练手巾一枚
22 故绢疏具一枚
23 故铜镜一枚
24 故早搔囊一枚
25 故早麦囊一枚
26 故疏一枚
27 故早刀笔囊一枚
28 故早墨囊一枚
29 故铜刀一枚
(以上第四栏)
30 故笔一□
31 故铜研一枚
32 故银手板一枚
33 故银□六枚
34 故机郭一枚
35 故杂彩五十匹
36 故绵六十斤
37 故练单衣一枚
38 故早审一枚
(以上第五栏)
(背面)
39 故绢跖一枚
40 故练被一领
41 故俳(绯)一枚
42 故粉絮一枚
43 柏棺一枚买随钱二万五千
44 ——右四十二种衣物生时所秉疏
(二)、赵阿兹衣物疏
1 故结髮一枚
2 故叉二双
3 故树(梳)七枚
4 故巾一枚
5 故缋一枚
6 故面衣一枚
7 故真珠十枚
8 故绿被一枚
9 故白练衫一领
(以上第一栏)
10 故绛襦一领
11 故绛大襦一领
12 故绵褔衫一领
13 故丹□领一领
14 故紫把二枚
15 故白练小裈一牒
16 青故裈一牒
17 故裤绔一牒
18 故布帬一牒
(以上第二栏)
19 故绯缥帬一牒
20 故白绢缘帬一牒
21 故丝袜一量
22 故丹丝履一量
23 故白绢靡一枚 :
24 故造疏具一枚
25 故白练手巾一枚
26 故紫粉囊一枚
27 故铜镜一枚
(以上第三栏)
28 故绯绣胡粉囊一枚
29 故紫春囊一具,绵绢三千九百匹
30 故紫搔囊一具
31 故收绵四斤
32 故黄绢被一领
33 故弩基郭一枚,金饼四枚
34 故□二枚
35 故刀尺一具
36 故柏官一口,随钱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37 —— 建兴五年正月廿八日赵阿兹凡杂衣卅六种疏
(以上第四栏)
衣物疏在记载衣物用品时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循着种类和用途这样一个大致的顺序来安排的:
赵双 赵阿兹衣物疏随葬物品分类表


赵双
赵阿兹
首服、头饰
冠、帻 银帻 早头衣 绛结髮
练面衣
结髮 巾 缋 面衣 叉 真珠

上衣
疏单衣 练幅衫 练大襦 练小襦 练衫 练单衣
白练衫 绛襦 绛大襦 绵褔衫 丹□领 紫□
下裳
练福帬 练绔 练裈 练□裈
白练小裈 青裈 裤绔 布帬
绯缥帬 白绢缘帬
脚饰
青丝履 练蹳 绢跖
丝袜 丹丝履 白绢靡
梳妆用品
缥粉囊 练手巾 绢疏具 铜镜 早搔囊 疏
树 疏具 白练手巾 紫粉囊 绯绣胡粉囊 紫春囊 紫搔囊 铜镜
文具
早刀笔囊 早墨囊 笔 铜研

武器
铜刀 机郭 银手板
弩基郭
生活类用具
早麦囊 杂彩 绵 早审 练被 粉絮
刀尺 绵 黄绢被
葬具
早霸 柏棺
紫把 柏官
随 钱
二万五千
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金饼
二、男女墓主的服饰特征
赵双及其妻赵阿兹两方衣物疏记载的随葬衣物用品比较丰富,其中赵双随葬四十二种,赵阿兹随葬三十六种。这些随葬衣物用品的意义我们可以把它理解成按照当时的丧葬风俗的随葬品,也可以认为是墓主生前的日常生活用品。我们对这些以服饰为主的物品分类做进一步的分析,可以对前凉时期河西地区男女服饰特征有一个基本的了解。
首服和头饰 魏晋南北朝时期男女首服流行巾帻,已不限于王公贵族。在出土衣物疏所列物品中,男墓主首服有帻和银帻,女墓主有巾。帻用来包髮,巾用来束首。女墓主还随葬有“缋”,据《说文》:“缋,织余也。从糸,贵声”。段注:“缋之言遗也,故训为织余。今亦呼为机头。可用系物及饰物。《急就篇》‘条’、‘缋’总为一类是也。”魏晋时期贵族妇女非常讲究首饰,髮型高大,甚至有设假髮而成为“蔽髻”的大髮式,缋应是系髮或连接头饰的条带。用于系髮的头饰还有“结髮”,是指成人绾束头髮的缨带,亦称“头结”,男女皆用。结髮曾演变成古代婚礼和成人笄冠礼的仪式。《礼记·曲礼上》:“女子许嫁,缨。”缨是五采丝绳,女子许嫁以后用它来束髮。郑玄注:“着缨,明有系也。”《文选》苏武诗“结髮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注云:“结髮,始成人也,谓男年二十、女年十五时,取笄冠为义也。”[1]吐鲁番出土文书73TAM517:25《高昌延昌三十一年(519年)缺名随葬衣物疏》:“头结一枚,银钗二双,手把玉肫一双。”[2]
男子戴冠帽也是这一时期的特点。就冠而言,当时流行有前高后低的小冠、和宽衣大袖的配戴高冠,还有一种漆纱笼冠,是集巾、冠二者之长而成。赵双衣物疏记有“冠”,虽未明其为何种,但他生前为官吏,很有可能是漆纱笼冠。他还随葬“早(皂)头衣”,是一种很有地方特色的男子首服。河西夏日炎热,且多风沙,冬天严寒,头衣当是为适应这种气候而制。所谓头衣,实际是包头布巾,头部或用布巾裹包,或用布囊套包,留出眼孔。据吐鲁番出土文书60TAM333《高昌延和四年(605年)宜□随葬衣物疏》:“头囊一枚,银□带一枚,□□□量,细布衫袴一具。”[3]“头衣”与“头囊”的作用应该相同。“头衣”之于葬俗,是讲古人用特制的殓衾覆盖尸体,不能让尸身任何部位裸露,叫做“幠殓”。
与头衣作用相仿的另一种首服是“面衣”,男女墓主都有随葬。面衣的主要作用在于御寒。《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一:“以西土多寒,又造面衣、手衣、靴、靺各数事。”[4]后来,人去世后就按世俗习惯,给遗体盖上面衣。这种习俗先秦就有,《仪礼·士丧礼》:“幎目,用缁,方尺二寸。赪裏,着,组系。”郑玄注:“幎目,覆面者也,幎,读若《诗》云‘葛藟萦’之萦。赪,赤也。着,充之以絮也。组系,为可结也。”[5]就是说,面衣盖于面目,四角有系,于后结之。古之“幎目”,即后来之面衣。
头饰是妇女的专利。在男女墓主的随葬衣物疏裏,男性基本上没有头饰,只是在梳妆用品中有“早搔囊”,搔即“搔头”,是用来绾定髮髻或冠的簪子。既有盛放该物的带囊,男墓主用簪可以肯定。女性头饰有“叉”和“真珠”。叉即“钗”,由两股簪子交叉组合成的一种绾髮首饰,它与簪的基本区别是,钗针为双股,簪针为单股。“真珠”既珍珠,是一种有机宝石,在《诗经》、《山海经》中就有记载。珍珠一般串成链,是古代贵族女子的重要头饰品。《释名·释首饰》:“步摇上有垂珠,步则摇动也。”也可做耳坠或项链。
衣裳 赵双生前作为官僚阶层的男子,上衣着有单衣、衫和襦。赵阿兹穿不同制式的衫和襦。“单衣”又叫襌衣,形制与袍略同,是男子平时在家穿着的休閑服,外出公务或社交活动时,只能穿在袍服裏面作为衬衣,“疏单衣”可能贴身。女主人囿于封建礼俗,则无穿单衣的习惯。“衫”即传统的袍子,为古代男女穿着的常服,一般作外衣。“襦”指短袄,有“大”、“小”之分,但再大再长也只到腰间。男女墓主下裳有帬、绔、裈等。“帬”即裙子;“绔”同“裤”,古时指套裤,以别于有裆的裈。《释名》:“袴,跨也。两股各跨别也”。《急就篇》颜注:“胫衣也。”是一种没有合裆的裤子,实际是两条裤腿。古代裤子皆无裆,以两只裤管套在膝部,用带子系于腰间。吐鲁番出土文书79TAM383:13《大凉武宣王且渠蒙逊夫人彭氏随葬衣物疏》:“故帛练绔一立,腰裏自副”。[6]这种裤子也是五凉时期女性的常服。“裈”为合裆的短裤。《急就篇》:“合裆谓之裈,最亲身者也。”可谓贴身内裤。
男女所服衣裳,从质料上分有“练”、“疏”,两种。“练”通“湅”。《说文》:“湅,缯也。”《急就篇》颜注:“练者,煮缣而熟之也。”当是丝缯品。男主人有官品,多着丝缯质衣服,有练幅衫、练大襦、练小襦、练衫、练单衣、练福帬、练绔、练裈、练□裈等。女性除练质的白练衫、白练小裈之外,有绵褔衫、布帬、白绢缘帬等其它质料的衣服,还有不标明质料的如绛襦、绛大襦、丹□领、紫□、青裈、裤绔和绯缥帬等服饰,估计不是练质类,可能是“疏”质,即制作工艺不如丝缯品精细的质料。
赵阿兹随葬衣服有女性鲜明的特征。要是说男墓主服饰以突出衣物质料精美,来显示其社会地位的话,那么,女性爱美,多喜欢服饰的杂彩豔丽。赵阿兹衣服有“白”、“绛”、“丹”、“青”、“紫”、“绯缥”等多种色彩,活脱脱表现出封建社会的女子形象。
从样式上看,男墓主生前在家穿着较为休閑的单衣,平时公干则身着袍服(衫),外穿短袄(襦);绔、裈与单衣或衫相配。襦与裙相配为当时女性常服。
脚饰 男墓主之脚饰有履、蹳、跖;女墓主有袜、履和靡。“履”,《说文》:“足所依也。”即传统意义上的鞋子,为男女日常脚饰。“蹳”,用脚踢。《类篇·足部》:“蹳,足踢物。”引申为足趾部。蹳相当于吐鲁番出土随葬衣物疏中的“脚爪囊”。吐鲁番出土文书59TAM305:17《前秦建元廿年(384)缺名随葬衣物疏》:“帛练脚爪囊,帛絓,怀绣囊,手中铜钱二枚”。[7]“跖”通“跖”,脚上用品。《文选·七命》:“上无淩虚之巢,下无跖实之蹊。”李善注:“《广雅》曰:‘跖,履也。’跖,与跖同。”[8]跖亦通“遮”。吐鲁番出土文书79TAM383:13《大凉武宣王且渠蒙逊夫人彭氏随葬衣物疏》:“故帛练鸡鸣枕一枚珠□自副,故帛练脚遮一枚,□剪刀一枚尺自副。”[9]“靡”即脚靡,彭金章先生认为是“袜类的一种。”[10]王启涛先生则认为是“利于行走、与地面摩擦的脚具。”[11]按,赵阿兹衣物疏脚饰用品有“丝袜”、“丹丝履”、“白绢靡”等,显然“靡”既非“袜”,也非“履”。《方言》卷二:“东齐言布帛之细者曰绫,秦、晋曰靡。”郭璞注:“靡,细好也。”用纺织精细的丝绸或布帛做脚靡,大概不能与地面摩擦,也可能不是贴脚入鞋的袜,很可能是缠裹裤口和袜子的脚饰品,是北方地区与御寒有关的特有脚具。
梳妆用品 首先是“梳”(“疏”、“树”)和盛装梳子的带囊(“疏具”)。古人认为,身体髮肤,受之父母,不能毁伤。男女头髮,只蓄不剪。只有犯人剃头,叫“髡首”。所以梳理头髮,至为重要。日用梳子及梳具,必不可少。其次,手巾、铜镜、搔囊,也是随身携带之物。值得注意的是,男主人随葬有“缥粉囊”,女主人随葬“紫粉囊”、“绯绣胡粉囊”,说明当时已用“粉”化妆。女主人使用的“胡粉”,是由西域传入内地的胭脂。据《魏书·西域传》、《周书·异域传》、《隋书·西域传》、《北史·西域传》载,西域龟兹国出产的胡粉最为有名。吐鲁番出土文书73TAM113:1《高昌义和四年缺名衣物疏》:“烟支(胭脂)糊(胡)粉具,乌牙疏(梳)一,锦襦一领。”胡粉既是一种高级化妆品,也是绘制壁画时使用的颜料。敦煌遗书S.4642《年代不明某寺诸色斛斗入破曆算会牒残卷》记载有“麸壹硕伍斗,买胡粉用。麸三硕,买胡粉画幡用。”郑炳林先生认为这些胡粉显然不是用作化妆而是用来画窟的颜料。[12]骆驼城魏晋墓葬曾出土粉饼实物,窝头状,色白,质细腻。粉囊有“缥”、“紫”、“绯”等色,《说文》:“缥,帛青白色也。”“绯,赤帛色。”男女对服饰色彩的喜好,各有不同。
女主人随葬有“紫春囊”。一般认为,“春囊”就是香袋、荷包,内装香料,随身携带,散发香气,作用同今之香水。或认为女性专有物件,裏面装媚香、春药和春宫画之类,女子出嫁时性启蒙所用,未出嫁的女子不能看到或拥有,否则得担淫秽的罪名。《红楼梦》第七十四回傻大姐在捡到春囊上交之后,引起贾府震惊,惹来一场查抄大观园的祸端。
三、 曆史背景与墓主身份
《赵阿兹衣物疏》中有“建兴五年正月廿八日”的纪年。据《二十史朔闰表》,建兴五年为公元317年,正月甲申朔,廿八日辛亥。“建兴”本是西晋湣帝年号,从313-316年只用四年。建兴四年(316年)十一月,晋湣帝司马邺在被前赵刘聪兵围长安,走投无路,出城投降,标志着西晋王朝的灭亡。在河西,自公元301年任凉州刺史的安定(今平凉)人张轨于建兴二年(314年)去世,其子张寔继任,被认为是当时北方唯一为晋王朝保留了一州之地的大后方。
晋湣帝出降之际,曾想到凉州的张氏集团。《资治通鑒》“晋纪”十二载:
建武元年(317),黄门郎史淑、侍御史王沖自长安奔凉州,称湣帝出降前一日,使淑等赉诏赐凉州张寔,拜寔大都督、凉州牧、侍中、司空、承制行事。且曰:“朕已诏琅邪王时摄大位,君其协赞琅邪,共济多难。”淑等至姑臧,寔大临三日,辞官不受。
“建兴五年”(317年)在中国曆史上是个改朝换代的年份。是年三月,琅邪王司马睿在建康(今南京)即晋王位,改元“建武”,史称东晋。据《晋书·张轨传》载,这时,主政前凉集团的张寔及其后继者张茂、张骏、张重华、张玄靓等,则一直沿用“建兴”年号,直至“建兴四十九年(361)”。被史家誉为“四世忠于晋”。[13]高台骆驼城墓葬还出土有“建兴廿四年(336)三月癸亥朔廿八日庚寅”(《前凉建兴廿四年缺名墓券》)、“建兴廿五年(337)九月廿八日”(《前凉建兴廿五年祁立智衣物疏》)等有“建兴”纪年的木牍。[14]新疆吐鲁番哈拉和卓三号墓曾出土“建兴三十六年(348)”绢质柩铭。[15]武威旱滩坡曾出土“建兴四十三年(355)十二月廿七日”、“建兴四十四年(356)九月五日戊子”、“建兴四十八年(360)四月廿九日辛未”的纪年木牍。[16]前凉集团虽遥尊偏居江左的东晋王朝,但又不用东晋年号而仍称“建兴”,表现出西晋遗臣的态度,在拥晋的旗帜下,以“尊奖晋室”之名,行“保据”凉州之实。前凉立国割据,由此始矣。
这一年,凉州已孤悬西陲,与前赵刘聪形成对峙之势,完全处于军事戒备状态。男墓主随葬“机郭”、“铜刀”和“银手板”,女主人随葬“弩基郭”,弩机是发矢的军事用具。墓主人生前随身佩带武器,反映了河西民族剽悍的精神风貌。但从另一方面也说明凉州境内全民备战,同仇敌忾,弥漫着战乱的气氛。
墓主人赵双生前官职为“都中”,不见史载。按:两汉时称宫内钱库曰“都内”,又叫“大内”。武帝时设“都内令”,掌宫中钱库,隶大司农。《汉书·外戚思泽侯表》:“阳城侯田延年坐为大司农盗都内钱三千万,自杀。”颜师古注引如淳曰:“天子藏钱中都内,又曰大内。”[17]“都中”疑即“都内”。从赵双随葬服饰及“早(皂)刀笔囊”、“早墨囊”、“笔”、“铜研”等书写文具来看,大概不属武职,很有可能是前凉政权掌管钱库的“刀笔吏”。也许因为赵双生前曾掌管钱库,经手、经眼的金钱何止千万,所以他死后“随钱二万五千”,其妻赵阿兹更多,“随钱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金饼四枚”。我们并不认为这就是随葬金钱的实际数量,其中难免“夸富”之嫌。但衣物疏记载如此之多的随钱数量,恰好证明了其为“都中”掌管过钱库的身份。
四、衣物疏反映的现实社会生活
在赵双、赵阿兹衣物疏中,还记载了墓主人生前所用的生活用品,对我们研究十六国时期的世俗社会生活提供了珍贵的资料依据。
男墓主随葬有“早麦囊”。“早”通皂,黑色。麦囊,盛放麦穀等粮食的袋囊。1999年冬,骆驼城墓葬曾出土一件食袋,由红、蓝、白三色纺织物缝织而成,出土时,袋内盛装穀物类粮食。河西地阔人稀,常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程,出行随身携带干粮,成为日常的生活必备。
男女墓主人都陪葬了丝绵及其织品。男主人随葬“故绵六十斤”,“故杂彩五十匹”;女主人随葬“故收绵四斤”、“绵绢三千九百匹”;男主人还随葬了“粉絮”。《急就篇》颜注:“渍茧擘之,精者为绵,粗者为絮。今则谓新者为绵,故者为絮。”这裏,“绵”既然以“斤”论,就只能是纺织衣物的蚕丝原料,未纺织前拧结成团状。“杂彩”和“绵绢”是纺织成匹的丝缯品,后缝制成衣物和“早审(枕)”、“练被”、“黄绢被”等生活用品。骆驼城遗址西8公里处的许三湾墓葬曾出土彩绘壁画砖,上有“采帛、木几”题记,画面绘木几之上放红、黑、白等彩色卷状物,此即形象的“杂彩”。吐鲁番出土文书79TAM383:13《大凉武宣王且渠蒙逊夫人彭氏随葬衣物疏》:“故杂彩绢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匹,故绵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斤。故□杂彩绵□囊一枚。”[18]骆驼城出土文书《周南衣物疏》:“故诸百物前皆自有,故杂彩二百匹,故弩基郭一枚本自有”。[19]
高台县博物馆于2001年秋在骆驼城西南抢救性发掘了一座魏晋壁画砖室墓葬,墓葬后室后壁绘有3层壁画形象,表现了由绵而帛、由帛而衣和女僕打理主人衣物准备穿用的过程:下层镶嵌有3块画砖,左右两块画拧结成团状的“绵”,中间绘“束帛”,是一捆已织成“杂彩”或“绵绢”的丝缯品,表明成匹的布帛乃由一团团“绵”纺织而成。中间一层亦镶嵌3块画砖,左右两块各绘一箱子,中间一块绘3件做好的成衣,表明箱子裏盛放的是衣服。上层中间一块绘“侍女开箱图”,一女子揭开箱盖,为主人打理衣物,准备穿用。这些衣物既由“绵”料所做,肯定如男墓主所随葬之“练”质无疑。女主人随葬有“刀尺”,即剪刀和尺子。《古诗为焦仲卿妻作》有句:“左手持刀尺,右手执绫罗。”[20]骆驼城苦水1号魏晋壁画砖室墓葬出土有“剪布图”壁画砖,绘两女子相向跪坐、手执布料,左侧女子持刀尺剪裁的情景。
据考,骆驼城遗址在盛唐时期曾置建康军,是河西节度使辖下的着名军镇。《通典•州郡二》载:“建康军,张掖郡西二百里,证圣初,王孝杰置,管军五千三百人,马五百匹,东去理所七百里。”该地地处黑河流域,日照充足,具备发展绿洲农业的良好条件。郑炳林先生考证敦煌文书伯编2942号《唐永泰年代河西巡抚使判集》记载建康军緤布开支时认为:“当时西州緤布不可能运到建康军分赏防城将士,赏后又追征,若不产于当地,何以取物填补。由此表明河西地区至少在陷蕃前已开始种植棉花。”[21]其说是也。骆驼城地区不但在中唐时期就已种植棉花,而且从出土的文献资料、墓葬壁画和大量丝绸实物来看,至迟在十六国时期,已经能种桑养蚕,生产丝绸。当时的河西不仅仅是中西丝绸贸易的运输地,也是丝绸的生产地。
男女墓主人按照当时的葬俗随葬了“霸”或“把”。“霸”通“把”,即手握,亦称握手。《释名·释丧制》:“握,以物着尸手中使握之也。”《仪礼·士丧礼》:“握手用玄,纁裏,长尺二寸,广五寸,牢中旁寸,着,组系。”[22]《仪礼·既夕礼》:“设握,裏亲肤,系钩中指,结于孥”。郑玄注:“孥,掌后结中也”。[23]所谓握手大约即两手交迭,用握(布带)束缚起来,而束缚的地方约放在孥处,即是手掌后手腕的地方。汉以来墓葬中常有死者两手握玉豚或玉璜,还有握木棒、铜钱者。骆驼城汉、魏晋墓葬出土有手握木虎、木瓜和木猪者,意谓死者不能空手归。手握之葬俗,从设握的方式、方法以及质料、形制,各代有所差异。
棺木是最重要的葬具。骆驼城墓葬出土棺木大多为柏或松料,木板较厚,有的可厚达20公分。这些木料都出自遗址南20公里的祁连山北麓之榆木山西侧,摆浪河上游,汉唐时期该地原始森林连片,属于就近取材,只是自清中期以来无节制的砍伐,生态破坏严重,现已寥寥无几了。
(编者按:[1]《文选》卷第二十九,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6月。
[2]《吐鲁番出土文书》图录本壹,文物出版社1992—1996年。
[3]《吐鲁番出土文书》图录本壹,文物出版社1992—1996年。
[4](唐)道宣着 范祥雍点校:《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中华书局2008年4月。
[5]《仪礼注疏》卷三十五,十三经注疏本,中华书局1991年6月。
[6]柳洪亮:《新出吐鲁番文书及其研究》,新疆人民出版社1997年。
[7]《吐鲁番出土文书》图录本壹,文物出版社1992—1996年。
[8]《文选》卷第三十五,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6月。
[9]柳洪亮:《吐鲁番发现北凉武宣王沮渠蒙逊夫人彭氏墓》,载《新出吐鲁番文书及其研究》,新疆人民出版社1997年4月。 [10]彭金章:《敦煌吐鲁番所出随葬衣物疏中“脚靡”新探》,《敦煌研究》2002年第6期。
[11]王启涛:《吐鲁番出土文书词语考释》,巴蜀书社2005年6月。
[12]郑炳林:《晚唐五代敦煌贸易市场的外来商品辑考》,载《敦煌归义军史专题研究续编》,兰州大学出版社2003年7月。[13]《晋书·张骏传》。
[14]两方墓券藏高台县博物馆。
[15]《吐鲁番阿斯塔那—哈喇和卓古墓群发掘报告》,《文物》1973年第10期。
[16]侯灿主编:《魏晋简书风》,重庆出版社2000年7月。
[17]《汉书》卷十八。
[18]柳洪亮:《吐鲁番发现北凉武宣王沮渠蒙逊夫人彭氏墓》,载《新出吐鲁番文书及其研究》,新疆人民出版社1997年4月。
[19]衣物疏藏高台县博物馆。
[20]《古诗源》卷四,中华书局1993年12月。
[21]郑炳林:《晚唐五代敦煌种植棉花研究》,载《敦煌归义军史专题研究续编》,兰州大学出版社2003年7月。
[22]《仪礼注疏》卷三十五,十三经注疏本,中华书局1991年6月。
[23]《仪礼注疏》卷四十,十三经注疏本,中华书局1991年6月。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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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关于文物-高台骆驼城前凉墓葬出土衣物疏考释的介绍,希望对想了解历史故事的朋友们有所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