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祺瑞政府虽然连续向日本借贷了一大笔款项,而且由此被骂作卖国贼,但这位人们口中声讨的“卖国贼”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偿还贷款。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这笔借款后来变成了一笔烂帐,段祺瑞政府的有借无还让日本遭受巨大的损失。
西原借款名义上虽“以实业为名,不涉内政”,但该项借款实际上乃北洋中央政府之命脉所在。日本人依据北京政府财政部的存档数据,得出一组西原借款开支不完全统计,该统计显示,直接财政性支出占西原借款总支出的65.22% ;军费占总支出的25.40%。(见王芸生:《西原龟三对西原借款之回忆》,《六十年来中国与日本》,北京:三联出版社,1981)曹汝霖在其回忆录里,也详细记载了资金的用途走向。“余摄财政十个月,经手借款为一亿零五百万日元。此外参战借款等,均为陆军靳云鹏经手,与财政部无关,余亦未尝顾问。而我经手借款之中,除了二千五百万日元为交通银行所借,二千万日元为东海所用,财政部实用者只有六千万日元,合之银元尚不足五千万元。而余在任,官员无欠薪,军警无欠饷,学校经费月必照发,出使经费月必照汇,即清室优待费用四百万元从未积欠,至交卸时,库存尚有三百万元,此皆财政部有帐可稽……”亦佐证西原借款大部分用在了内政和军事上,其中尤以内政为最大开支。(曹汝霖:《一生之回忆》,见《兼长财部西原谈借款》一节)。
西原借款大多用在了内政开支上面,恰恰反映出了民国财政体系的脆弱性。自袁世凯时代开始,至国民政府败退至台湾,民国中央政府之财政开支始终无法实现自给自足,其原因固然有地方军阀截流等客观因素,但一个传统农业国家之税负水平,无法支撑一个现代国家的规模,更无力支撑一场乃至多场现代战争,更是其主因。故民国中央政府,无论“反动”抑或“革命”,均不得不仰仗外债渡日,绝无例外。
2、段祺瑞一心只想利用日本,“这些借款谁打算还他呀”
段祺瑞之西原借款,虽被后世目之为“卖国”,但就当日中央政府维持基本财政必须借款,而又以西原借款之条件最为优厚而言,段氏实无拒绝日方借款之理由。况且,据曾任冯的公府秘书长,时任段内阁的秘书长恽宝惠披露,段氏自借款伊始,即不打算向日本还款:
“一天,细雨初晴。冯国璋(时任代总统)打电话到国务院,约段祺瑞(总理)到公府去,有事面谈。恽宝惠(曾任冯的公府秘书长,时任段内阁的秘书长)告诉段时,段说:‘好,咱们去,开开柜子,带着点钱,大概是冯老四又想赢我几个。”他认为是冯约他打牌。”
“当恽陪着段到了公府见到冯后,才知不是那么回事!段刚一坐下,冯就说:‘现在外面都说你竟向日本借债,打内战搞武力统一,你要慎重啊。’段问:‘谁说的?是谁在发这种不利于国家的谬论?’冯说:‘你别管是什么人说的啦,事情不是明摆着吗?’段说:‘政府经济拮据,处处需要钱,入不敷出,不借债怎么办?打内战搞统一,谁愿意打内战?可是你不打他,他打你,就拿湖南的情形来说吧,是我们要打仗,还是他们要打我们?主持一个国家的人,没有不想统一的,难道说你当大总统,愿意东不听命,西不奉令,跟中央对抗吗?’冯说:‘可是债借多了,将来怎么还哪?打仗又没有必胜的把握,枉使生灵涂炭,实在叫人痛心!我看还是都慎重点好。’段说:‘慎重是对的,可是不能不干事呀。咱们对日本也就是利用一时,这些借款谁打算还他呀,只要咱们国家强起来,到时候一瞪眼全拉倒!’”(王毓超:《北洋人士话沧桑》,P45)
此段资料,系恽宝惠本人于“文革”前所述,由王毓超所记。
曾在段祺瑞公馆长期工作的王楚卿亦证实:“段祺瑞掌握政权的时代,曾向日本人大量借款,购买日本军火,在军队里还聘用了若干日本教官,所以大家都说段祺瑞亲日。不过老段也有他的一套想法。他常说:‘咱们对日本,也就是利用一时。这些借款,谁打算还他呀!到时候一瞪眼就完了。’”(《文史资料选辑第14卷第41辑》;P224)
1919年6月3日,五四运动中街头演讲的北大学生;曹汝霖因五四而成举国皆知之“卖国贼”。
3、西原借款最后变成一笔烂帐
段氏本人既无意归还,加之政局动荡、借款担保又不可靠,段氏倒台后,后继之中央政府更无意替段氏还债,西原借款之绝大部分遂都打了水漂。时任财政部库藏司出纳主任周叔廉在回忆中毫不避讳说:“西原借款的主要目的,是寺内内阁改变前内阁的强暴外交路线,想拿大量借款以结好中国政府,同时力求扶植段祺瑞的势力,希望壮大他的实力来统一中国。因此,对借款的条件并没有十分苛求,对于押品尤为空泛,铁路垫款则铁路并没有进行兴建,其他押品只在借约上空言指定,并没有实行接管。到了后来,除了交通银行第一次借款日金五百万元在1920年正值日金汇价低落的时候已经还清外,其余各借款到期本息,到了中国政府((指1925年成立的国民政府,当时国民政府坚持“对于贿选总统之下的北京政府所借的外债概不负责偿还”的政策,编者注))的时候,日本债权方面对于约定的担保品无法处分,变成了一笔大滥账。”(《文史资料选辑合订本第12卷第35辑》,P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