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吴广鼓动大家时,说“扶苏、蒙恬受冤、楚国被灭也很冤和项燕将军精神不死之类,一看就像没事就心怀天下、经常看国际国内时事的人,不像是把柴米油盐和夫妻感情生活之类的事看得很重的人。有明眼人看出,这种对天下事很熟悉的人却说,“公等遇雨,皆已失期,失期当斩。籍第令毋斩,而戍死者固十六七”,明显不靠谱。从考古发掘出来的秦朝律法看,戍边迟到,最多是给个罚款的处分,但有些人说,这个法律不适合秦二世之后的秦朝,秦二世改了法律,把人往绝路上逼。可是,从这句话中,我们发现,陈胜却说“籍借第令毋斩,而戍死者固十六七”。看这意思,他自己也承认,秦律也是不一定因为迟到就把大家伙杀了。到底是杀还是不杀啊?说实在的,陈胜自己也好像拿不准,或者说大家根本就不会被杀。看来,大家伙跟着他去造反,绝不是因为这句话。在说这番话之前,陈胜、吴广用挑衅的方式惹怒带队的将尉,然后出手杀了将尉。按照秦朝律令,杀将尉,大家一定要被连坐,谁也脱不了干系。再说,这时候,谁说不想干,这两人连将尉都敢杀,还会放过那个溜号的?从他们杀将尉时的手段看,没有日积月累的心理准备和训练根本干不成这事儿。
这么看,陈胜和吴广两个人更像是蓄谋已久、不犯法作乱觉得没出路的“晁盖、宋江”,而不是什么临时起意、不得已而为之的“林冲”。和项梁、项羽、张良这些六国余孽们一样,他们整日里想的都是回到从前。那时候,天下被分为各个诸侯国,国家间经常打仗,君主们活着不易,为了生存或者活得更好,君王们对有本事的人不得不待见,这些人立了功,一般都能获得封侯待遇,即便没立功,靠着祖上的荫庇也能鲜衣怒马、豪车美宅享受着。在秦朝,大体上不需要打太多仗,皇帝受到的压力小很多,更多的需要能干活、会生产、很守法的百姓,不太需要没事找事和善于摆平事儿的辩士、武将和谋臣。这些有能耐的人被逼着领头去干苦力和站岗,最多挣个仨瓜俩枣,也就是照顾住自己这张嘴,还时不时被官僚主义戕害,这种经年累月的精神折磨不让人疯掉才奇怪。陈胜和吴广应该是这种向往通过变天、彻底改变生活且已经几近魔怔的投机分子。
他们组织的造反从开始就带着浓厚的阴谋成分。不过,这个阴谋成功了,也确实迎合了当时的社会需求,那时候,陈胜、吴广绝不是两个人在战斗,从后来他们的队伍扩张的速度看,那些憋足劲造反的人实在如过江之鲫,那些等着时机抢果子的人也早已等得不耐烦。秦朝最后被大家一起打倒,确实是因为它已经失去活下去的理由,怨不得别人。很可惜,陈胜、吴广没有笑着看到胜利的那一天,按照他们的预想,成功只进行到一半就戛然而止,“过把瘾就死”绝不是他们想要的。按照司马迁的说法,陈胜称王后,他的旧相识来找他“共富贵”,陈胜也答应了,可这人言语轻佻,不尊重陈胜,让陈胜给杀了。这么做使大家觉得陈胜不厚道,将领们为此没心再为他干活,从此看着他完蛋,也不想再管了。这个说法其实也有点矫情,难道说让那人随便恶心陈胜,周围人就能喜欢和拥护陈胜么?
其实,说到底,陈胜、吴广败亡,还是因为大家看不起他的出身,毕竟不是贵胄之躯,因为一次不要命的投机而上位,没法让人特别是亡命徒们太服气。而他也没有“拉大旗作虎皮”,明明是用人家楚国的旗号,还有模有样地说什么把楚国的光荣发扬光大,可做王的却是他陈胜,那些当年根红苗正的楚国君王和在楚国世代为官为贵的后裔们,肯定觉得很别扭,咋看都觉得这人是在“挂羊头卖狗肉”,做事不地道,自然不会真心拥护。在威望不够、根基不牢时,陈胜着急称这个王,以后不管咋做都会没理。后来刘邦称王当皇帝,也经常被人非礼,他也经常随着性子非礼别人,虽然双方矛盾不断,可也没见到,刘邦因此而真的翻船。这么看,刚当上“舵把子”的人,确实要沉住气、闷头做事,夯实基本功。过分在乎那个巧夺而来的虚名,却不在乎自己掌舵的船有多少吃水深度,翻船是迟早的事儿。不过,能想明白这一层的人虽然很多,但真正能避免因此掉水里淹死的,从古至今,还真不多见。寄望投机成功的人当立此为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