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不管他吗,不把他拎回去好好打一顿吗?他妈舍不得管,不忍心管。
鲁迅弟弟周作人出生的时候,他妈没有奶水,可怜他吃不到母奶,身体素质很差。三岁的时候他又不幸得了天花(就是他,把天花传染给了小姐姐端姑,端姑不幸病死),病虽然治好了,但他的身体更弱了。尿床,一直尿床,直尿到十岁。可怜吧。家人都可怜他,心疼他,对他要求也浅,只要平平安安地活着就不错了。当个小流氓又何妨,反正又没有杀人放火。不过—
唉,干流氓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周作人自我觉醒。
不如还是回到杭州去陪陪老爷子吧。周作人没想到,老天连这个机会也不给他了—周福清被释放了。
爷爷在家的日子,让周作人更加心烦。这老家伙大概牢坐的时间长了,性格有点儿扭曲心理有点儿变态,他非让孙子周作人每天早晨去菜场买他要吃的菜。买就买吧,他还非要周作人穿长衫,不准穿短袖。那可是炎炎夏日哎。集市上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穿长衫的,只有周作人。
这样的他像极了一种人,傻子。
可他不是真傻子,所以他痛苦,相当痛苦,有很强烈的屈辱感。但他知道,他不能反抗。爷爷是谁,是周福清,谁敢跟他过不去?找死!
周福清也像傻子,倒也不是夏天穿长衫,而是总听信别人的谗言。这个“别人”是周氏礼房族大伯周衍生。周衍生,周氏大家族著名的阴谋家、无业游民、大烟鬼。他没有结过婚,又不耐独居的寂寞,因为有吸鸦片的共同爱好,就跟诚房族祖父周子传的太太勾搭上了。
周子传的太太。衍太太。记得吧,造鲁迅的谣说他偷家里东西拿出去卖,逼得他远走绍兴去了南京的那个子传奶奶。
谗言的力量也是无穷的。周衍生在姘妇子传太太面前进谗言,致使她跟亲生儿子的关系恶劣又恶劣;他在周福清面前进谗言,致使原本就爱骂人的周老头儿将训斥家人当做每日第四餐。老婆蒋氏是必骂的,媳妇鲁瑞他不太好意思骂,有所顾忌,可不骂又是不行的,怎么办,拉个替罪羊来指桑骂槐。谁能胜任替罪羊,周作人呗。
有周衍生这样惹是生非的阴谋家,又有周福清这样不明是非的老糊涂,家里能安生能消停吗?周作人在这样的家几乎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他三天两头给在南京的大哥写信,诉说他的苦闷,也托大哥帮他想想办法好让他也追随大哥离开家离开绍兴。
大哥就是大哥,很帮忙。不过,不是有心就能帮上忙的,要有人脉要有关系才行。南京哪儿有人脉哪儿有关系?江南水师学堂。他鲁迅当年能进去,不就是因为“咱朝中有人”吗。因为义房族祖父周庆蕃在水师学堂任职〔职务升啊升最高升到提调(相当于今天的教务主任)〕,周氏家族先后有五个人在此读过书。鲁迅之前有诚房族叔周鸣山(衍太太的儿子),叔叔周伯升;鲁迅之后就是周作人和义房族叔周冠五。
鲁迅与弟弟周作人到日本留学
鲁迅没有直接去找叔祖周庆蕃,而是托叔叔周伯升去找周庆蕃—他不越级。周庆蕃是祖父辈,叔叔是父亲辈,他只是孙子。旧式文人最讲究等级,一级一级走完程序,周作人就进了江南水师学堂。
衰败的故家,先被鲁迅后被周作人甩在了身后。
往后的路,周作人跟着大哥亦步亦趋。稍有不同的是,鲁迅从乌烟瘴气的水师学堂跳出来后先去了矿路学堂,然后才获得公费留学的机会去了日本;周作人是从水师学堂直接奔去了日本。
1906年,鲁迅新婚后第四天就抛开了新娘朱安,重返日本。这次,跟他一块儿走的是周作人。
同样都在日本留学,鲁迅为什么没找个日本老婆,偏偏周作人娶了个日本婆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