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随即回信:
顷奉二十一日手示,匐匍往救,处分详明,无愧患难生死之交。……戍客为死友主持后事,血性风义少有,知识者未当共感激,又何招摇谤议之足避耶?
流放的戍客为知府大老爷主办丧事,实在是千古罕有的奇事。寄托后,李鸿章再次致信,对张佩纶予以高度评价:
公与琴患难生死之交,护持周挚,朋友为五伦之一,今始见矣。……新岁朋旧之感,迭起环生,心绪恶劣,所谓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也。
信中李鸿章用了《红楼梦》的典故,《葬花词》如今颇为流行,被晚清重臣引用,在我是首次看到,可见李鸿章亦属曹雪芹的粉丝。
沈葆桢用《红楼梦》典故
不仅李鸿章用《红楼梦》的典故,其他官员也同样引用。光绪四年二月三十日(1878.4.2),两江总督沈葆桢在致福建船政提调吴仲翔的信中说:“夜不成寐.则病从心生,虽参苓亦毫无益处。能坦怀自适,则荆棘尽成康庄.不才咳喘稍轻,脾泄如故。今早风日晴和,出户散步,如宝玉重入大观园,不胜今昔之感。”这个比喻沈葆桢随手拈来,证明《红楼梦》的情节已经渗入晚清社会生活和日常用语。
翁同龢不许美国外交官读《红楼梦》
在我的印象中,光绪皇帝的师傅翁同龢一直给人严谨正经的形象。光绪六年十二月初十日(1881.1.9),翁同龢到总理衙门参加会见外国使节的活动。他在日记中记录:“美国,两人,一(人)云经史外兼看《红楼梦》,余斥其不当看。”
为什么不许外国人看呢?翁同龢没有说。翁同龢自己看不看呢?肯定是看的。刘铨福在《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甲戌本)跋语中提到:“李伯孟郎中言,翁叔平殿撰有原本而无脂评。”由此可见,表面上道貌岸然的翁夫子,家中也藏有“私盐”。
林则徐咏《红楼梦》诗
前些年,《红楼梦》研究者杜春耕先生,在坊间收集到一把扇子,上面有林则徐亲笔抄录的咏《红楼梦》诗十二首。其中,咏《黛玉葬花》二首,咏书中另外十位人物和相关情节十首,包括宝钗扑蝶、湘云眠石、宝琴立雪、晴雯补裘、小红遗帕、藕官焚纸、玉钏学羹、龄官画蔷、香菱斗草、平儿藏发。扇面左上款,“×××大人雅属”,下款为“少穆 林则徐”,钤一阳文篆章,为“少穆”二字。“大人雅属”前面的名字被涂掉了,故无法判定是题赠给谁的。
这些诗,是否是林则徐原作,尚待考证,但按林之经历。他于嘉庆九年(1804)二十岁中举,到嘉庆十六年(1811)二十七岁考中进士的六年多时间里,大多和同学、友朋一起作诗唱和,写了不少诗歌。此后,于嘉庆二十五年(1822),还参加了京师有名的宣南诗社的活动,故这些诗很有可能是林则徐早年的作品,兹录其中《晴雯补裘》一首如下:
熏笼斜倚鬓蓬松,手把裘裳仔细缝。
未抱衾裯心已碎,强拈针线力还慵。
剧怜衣上馀金缕,何意人间断玉容。
他日启箱重取认,不胜惆怅对芙蓉。
看看,林大人也很文青吧。
丁日昌与《红楼梦》
同治七年(1868),江苏巡抚丁日昌上奏,认为当下平定太平天国未久,人心不古,书贾趋利,往往将淫词邪说荟萃成编,无知愚民便以作乱犯上,故应将此类书一体严加禁毁。这个奏折获得朝廷支持,颁布上谕称“邪说传奇为风俗人心之害,自应严行禁止。著各省督抚饬属一体严禁销毁,不准坊肆售卖,以端士习而正民心”。
随后,丁日昌向全省下属发布《札饬禁毁淫词小说》的公文,提及《水浒》和《西厢记》,其附录的禁毁书目中,还包括《红楼梦》和各种《续红楼梦》、《补红楼梦》、《红楼复梦》。但丁本人,其实也是《红楼梦》的拥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