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才曾经是赵树理工作上的搭档,也是赵树理的房东。这个擅长即兴快板创作的农民干部官名叫李有才,小名叫李乃顺,家住在今左权县麻田镇李家岩村。按照赵树理小说里的说法,《李有才板话》里的阎家山村村民的官名只有有钱有势的人才配称呼,其余的人称呼都用小名,即使在官方文件上的签名也都不能坏了规矩,只能签上小名:“西头那些大户人家,都用的是官名,有乳名别人也不敢叫——比方老村长阎恒元乳名叫‘小囤’,别人对上人家不只不敢叫‘小囤’,就是该说‘谷囤’也只得说成‘谷仓’,谁还好意思说出‘囤’字来?”
“比方说陈小元前几年请柿子洼老先生给起了个官名叫‘陈万昌’,回来虽然请闾长在闾账上改过了,可是老村长看账时候想不起这‘陈万昌’是谁,问了一下闾长,仍然提起笔来给他改成陈小元。”(选自《李有才板话》)
因为有这层缘由,李有才的大名在村里并不是如人们想象的那么妇孺皆知。即使是现在也是这样,在村里要问村民“李有才家住哪儿?”多数上了年纪的人会很茫然,但是改口问“李乃顺”,则多半会热情地给你当向导了。
在这个被群山包围的村子里原本住着李家岩的老老少少,直到上世纪80年代初,才陆续有人开始搬离这里,到半山腰供了电的交家沟居住了。在山腰坡度稍缓的地方,还能看到散乱的残垣断壁,只有摆摞整齐的石头显示出与乱石嶙峋的山间环境的不同来,才能让人分辨出这里曾经住着人家。
来到交家沟,村民热情地招呼着:“采访李有才的吧?”看来,这里是经常迎来山外人的访问的。从交家沟到李家岩,尚有约十公里的山路,一路上踩着石块垒叠的羊肠小道,还得时刻注意路边的荆棘挂住衣裤。一个小时之后,最靠近山口的一户老夫妇的家就在眼前了。老头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收割着高粱,向导向他问好,他回头笑笑并不说话,随即便专注于手头的工作了。
这对老人是李家岩唯一的居民了,在这个尚未通电的村子里,他们维系着整个村子的人气,如若不然,这个村子就成为空置的村落。
李有才和赵树理住过的老宅子就在这里不远处,两间没有房顶的石头房里已经长起茂盛的山草,房子紧靠着的山体上伸出错综复杂的树根来。两间房子半围出一进院子,十几平米的样子,如今成了鼠辈们的乐园,随处可见老鼠洞。
就是在这样的房子里,李有才和赵树理度过了他们各自人生中的一段光阴。可以想象,这个如今仍然没有通电的村子当年是怎样的贫困和艰难。在这里,李有才随口编出或悲戚或者快活的板话,赵树理在一旁会心地听着,不时地在昏暗的油灯下记录着这些后来流传久远的故事。
左权县西关村抗战纪念馆的王艾甫认为:“与其说山药蛋派的开山鼻祖是赵树理,倒不如说是李有才。李有才的板话其实是最原生态的‘山药蛋’作品。凑巧的是,李有才遇到了赵树理,这是一个偶然现象,但是假如没有李有才和赵树理的相遇,还会出现另外一个李有才,而且就在左权这块土地上。从本质上说,是左权厚重的民间文化的积淀,成就了山药蛋派作家的辉煌。”
李有才其人
李有才并不是李家岩人,像小说里说的那样,他是一个人在这个村子生活的,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锁上门也饿不死小板凳”的苦日子。据李有才的孙女回忆,李有才的身世很苦,原本生在桐家峪一个贫苦农家,因为家里实在太穷,不得不将其过继给生活稍稍好一点的李家岩一户王姓人家寄养。王家的生活还算过得去,但是后来王家有了自己的孩子,李有才便要被送回原来的家。但是在这里长大的李有才实在舍不得离开,索性就另起炉灶独立撑起门庭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