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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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


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
张崇礼
北华大学
清华简《傅説之命》面世以来,引起了研究者极大的兴趣,在整理者释文之外,又取得了很多新的成果。在此基础上,本文拟就简文内容再做一些解释和疏通。凡是我们认同的意见,直接引用。为避免繁琐,对各家意见,不再详细徵引,仅作为参考资料附于文末。
《傅説之命》上
惟殷王赐说于天,甬(庸)为失仲使人。[一]王命厥百攻(工)向(像),以货旬(徇)求说于邑人。[二]惟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弼)人得说于尃(傅)巖。[三]厥卑(俾)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绷)弓绅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关)辟矢。[四]说方筑城,縢降(绛)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庸)力。[五]厥说之状,鹃(鸢)肩如惟(锥)。[六]王廼讯说曰:“帝殹(抑)尔以畀余,殹(抑)非?”[七]说廼曰:“惟帝以余畀尔。尔左执朕袂,尔右稽首。”[八]王曰:“旦(亶)然。”[九]天廼命说伐失仲。[一〇]失仲是生子,生二戊(牡)豕。[一一]失仲卜曰:“我其杀之,我其已,勿杀。”勿杀是吉。失仲违卜,乃杀一豕。说于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韦)伐失仲,一豕乃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旋)保以逝。[一二]廼践,邑人皆从。[一三]一豕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随)仲之自行,是为赤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俘)之戎。[一四]其惟说邑,在北海之州,是惟员(圜)土。[一五]说来,自从事于殷,王用命说为公。[一六]
[一]今按:惟殷王赐说于天,被动句。于,介词,引进施事。天,上天,万物之主宰。
整理者:读为“庸”,《荀子·解蔽》注:“役也。”
今按:使人,役使之人。
[二]向,整理者读为“像”,指画像。
货,整理者:《说文》:“财也。”
旬,整理者读为“徇”。子居训为营、求,认为“徇求”即《书序》“高宗梦得说,使百工营求诸野”之“营求”。
[三]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整理者读为“弼”,弼人当为与制弓有关的职官。
[四]厥,子居训为是一般意义的“其”。
卑,整理者读为“俾”。子居以为“俾”即“使”。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整理者释为绷,《说文·糸部》:“束也。”
绅,子居训为“束”。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整理者读为“关”。
今按:或亦可释为“联”,疑为施弓弦之处。
辟,子居训“治”。
“厥俾绷弓绅关辟矢”,子居认为“全句是说武丁让射人去筹备弓矢诸物,射人才在傅岩遇到傅说。”今按:其说近是。但“射人”属误释,当爲“弼人”。
[五]整理者:《诗·鲁颂·閟宫》传:“绳也。”《广雅·释器》:“索也。”
今按:降,当读为“绛”,深红色,这里指深红色的囚衣。古代囚衣,以赤土染成深红色,谓之赭衣。《荀子·正论》:“杀,赭衣而不纯。”杨倞注:“以赤土染衣,故曰赭衣……杀之,所以异于常人之服也。”《史记·田叔列传》:“唯孟舒、田叔等十余人赭衣自髡钳,称王家奴,随赵王敖至长安。”
《吕氏春秋·求人》:“傅説,殷之胥靡也。”高诱注:“胥靡,刑罪之名也。”《汉书·楚元王刘交传》:“王戊稍淫暴……二人谏,不听,胥靡之,衣之赭衣,使杵臼雅舂于市。”颜师古注:“联繫使相随而服役之,故谓之胥靡,犹今之役囚徒以锁联缀耳。”
“縢绛庸力”,即“联繫使相随”、衣囚衣“而服役”,这正符合史书所记傅説“胥靡”、“奴隶”的身份。
[六]鹃,胡敕瑞读如“鸢”。“鸢肩”之状就是双肩陡立高耸的样子。传世文献中常用“鸢肩”来描述人的特异相貌。
惟,整理者读作“椎”,锥形。
鸢肩如椎,虞万里认为其义爲傅説肩膀像鸢鸱栖息时上竦的双翅一样,形如倒植之椎体物。
[七] 今按:讯,讯问,询问。
今按:第一个“殹”,读为“抑”,贬抑。第二个“殹”,读为“抑”,整理者训为选择连词。
今按:畀,赐予
[八] 今按:尔左执朕袂,尔右稽首:联繫《傅説之命·中》“王原比厥梦,曰:‘汝来惟帝命。’说曰:‘允若寺(时)’”,知“尔左执朕袂,尔右稽首”说的是帝赐傅説给武丁时的情景,亦即武丁梦中的情景,所以下文武丁说:“亶然(确实是这样)。”
[九]亶,整理者:《尔雅·释诂》:“信也。”又:“诚也。”
[一〇] 今按:天,上天。天即帝,他可以赐傅説给武丁,当然也可以命傅説伐失仲。
[一一] 今按:是,表示加重语气之词。《书·金縢》:“史乃册祝曰:‘惟尔元孙某,遘厉虐疾,若尔三王,是有丕子之责于天,以旦代某之身。”
[一二]于,整理者:《周南·桃夭》传:“往也。”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单育辰:似读爲“韦”,即豕韦氏所在“韦”。联繫失仲氏生二牡豕的记载,此篇失仲氏似即典籍之豕韦氏。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整理者读为“旋”。今按:副词,表示时间,相当于“随即”。
“逝”,整理者:《广雅·训诂一》:“逝,行也。”
[一三]整理者:“践”,与“翦”相通,为“伐灭”之意。
今按:廼践,邑人皆从:傅説于是伐灭失仲,失仲封地上的人都归顺了傅説。
[一四]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整理者释读为“随”。
网友暮四郎:“赤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俘)之戎”为戎狄之名。
[一五]员,整理者读为“圜”。《墨子·尚贤下》:“昔者傅说居北海之洲,圜土之上。”
[一六] 今按:用,连词,因而、于是。
《傅説之命》中
说来自傅巖,在殷。武丁朝于门,内(纳)在宗。[一]王原比厥梦,曰:“汝来惟帝命。”说曰:“允若寺(时)。”[二]武丁曰:“来格汝说,圣(听)戒朕言,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慎)之于乃心。[三]若金,用惟汝作砺。故我先王灭夏,燮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疆),捷蠢邦,惟庶相之力胜,用孚自迩。[四]敬之哉,启乃心,日沃朕心。[五]若药,如不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瞑)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眩),越疾罔瘳。[六]朕畜汝,惟乃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腹),非乃身。[七]若天旱,汝作淫雨。若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满)水,汝作舟。[八]汝惟哉,说,砥之于乃心。[九]且天出不恙(祥),不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徂)远,在厥胳。[一〇]汝克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视四方,乃俯视地。[一一]心毁惟备。[一二]敬之哉,用惟多德。[一三]且惟口起戎出好,惟干戈作疾,惟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哀)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载)病,惟干戈生(眚)厥身。[一四]若诋(抵)不视,用伤,吉不吉。[一五]余告汝若寺(时),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志)之于乃心。”[一六]
[一] 今按:朝,使来朝见。
今按:内,读为“纳”,引入,使进入。
[二] 今按:原,推原,考究。
若寺,整理者读为“若时”,意为如是。
[三] 今按:格,至。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黄杰读为“慎”。
[四]燮,廖名春:《诗·大雅·大明》:“燮伐大商。”毛传:“燮,和也。”
今按: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当释为“疆”,边疆、疆土。燮疆,协和安定边疆。疆,可以指边境的城邑,《国语·晋语》:“蒲与二屈,君之疆也。”所以“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字从邑。
整理者:“捷”,在此为战胜之义。
整理者:蠢邦指不服统治的邦国,《小雅·采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蠢尔蛮荆”,传:“蠢,动也。”
整理者:相,《周礼·大僕》注:“左右。”庶相即左右众臣。
紫竹道人:“用孚自迩”承“惟庶相之力胜”而言,“用”当“因而”、“于是”讲,“孚”的意思当比“胜”更进一层。“孚”有“信”义,使天下安定、安宁,则天下始能信服。“惟庶相之力胜,用孚自迩”的意思是,依靠庶相之力取得胜利,因而自近及远得以安定。
[五] 今按:《书·说命上》:“啓乃心,沃朕心。”孔颖达疏:“当开汝心所有以灌沃我心。”
[六]整理者:越,句首助词,见《书·盘庚》、《高宗肜日》、《微子》、《大诰》、《召诰》等。《楚语上》作“若药不暝眩,厥疾不瘳”。
[七]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整理者读为“腹”。腹,指腹心,《周南·兔罝》:“公侯腹心。”
[八]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孙合肥释为“满”,表水之“盈溢”之义。
[九]黄杰:“惟”意为思量。
砥,整理者读为“底”,《尔雅·释诂》:“止也。”
[一〇]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整理者读为“徂”,训“及”。
子居:“胳”当读如原字,即腋下。
[一一]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黄杰读为“宣”。
今按:宣,当训为“遍”,周遍。《尔雅·释言》:“宣,徧也。”乃,副词。仅仅、只。《吕氏春秋·义赏》:“天下胜者衆矣!而霸者乃五。”高诱注:“乃犹裁也。”“汝克宣视四方,乃俯视地”,你能遍视四方,但你只俯视地。这是告诫傅説要谦虚谨慎。
[一二] 今按:毁,毁坏,减损。备,满、满足。《国语·楚语上》:“是以其入也,四封不备一同。”韦昭注:“备,满也。”心毁惟备,即《尚书·大禹谟》所谓“满招损”。
[一三] 今按:多,当训为大、盛。《吕氏春秋·知度》:“其患又将反以自多。”高诱注:“多,大。”或读为“侈”,《集韵·纸韵》:“侈,大也。”《国语·吴语》:“伯父秉德已侈大哉。”韦昭注:“侈,犹广也。”“用惟多德”即“惟多德用”,告诫傅説唯以盛大之德自用。清华简《皇门》简8:“惟俞(媮)德用,以昏求于王臣。”
[一四]“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黄杰释读为“哀”。并且认为“惟哀载病”的意思是说哀悲导致疾病。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整理者读为“载”。载,《小尔雅·广诂》:“成也。”
生,整理者读为“眚”,《国语·楚语下》注:“犹灾也。”
[一五]诋,整理者读为“抵”。抵,《说文》:“挤也。”即以手推拒。
[一六]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整理者读为“志”,《国语·鲁语下》注:“志,识也。”
《傅説之命》下
……员,经德配天,余罔有睪(殬)言。[一]小臣罔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俊)在朕备(服),余惟命汝说融朕命。[二]余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柔)远能逐(迩),以益视事,弼永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延),作余一人。”[三]王曰:“说,眔亦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诣)乃备(服),勿易卑(俾)越。[四]如飞鹤(雀)罔畏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离),不惟鹰唯(隼),廼弗虞民,厥其祸亦罗于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五]王曰:“说,汝毋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忘)曰:‘余克享于朕辟。’[六]其又廼司四方民不(丕)克明,汝惟有万寿在乃政。[七]汝亦惟克显天,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恫)眔(瘝)小民,中乃罚,汝亦惟有万福业业在乃备(服)。”[八]王曰:“说,昼如视日,夜如视晨(辰),寺(时)罔非乃载。[九]敬之哉。若贾,汝毋非货如戠(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石。”[一〇]王曰:“说,余旣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諟)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劼)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毖)汝,思(使)若玉冰,上下罔不我义(仪)。”[一一]王曰:“说,昔在大戊,克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慎)五祀,天章之用九德,弗易百姓。惟时大戊盍(盖)曰:‘余不克辟万民。余罔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坠)天休,弋(式)惟三德赐我,吾乃尃(敷)之于百姓。[一二]余惟弗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雍)天之叚(嘏)命。’”[一三]王曰:“说,毋蜀(独)乃心,尃(敷)之于朕政,欲汝其有友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勑)朕命哉。”[一四]
[一] 今按:睪,读为“殬”《说文·歺部》:“殬,败也。”
[二]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整理者疑读为“俊”或“骏”,《尔雅·释诂》:“骏,长也。”朕服,指王朝职事。《书·文侯之命》:“罔或耆寿俊在厥服。”
今按:融,通。《文选·何晏〈景福殿赋〉》:“云行雨施,品物咸融。”李善注:“融,通也。”
[三]逐,整理者读为“迩”。柔远能迩,语见《书·舜典》及大克鼎等西周金文。
整理者:弼,《说文》:“辅也。”永延,指王祚长久。
黄杰:“作”可读为“助”。
[四] 今按:眔,当训为“及”,等到。亦,也。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整理者释为“诣”,《汉书·杨王孙传》注:“至也。”
易,黄杰解为轻慢。
整理者:越,《书·盘庚》孔传:“坠也。”意卽失坠。
[五]今按:虞民,防範人民。
黄杰:“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读为“罗”,指罗网。“罗”读为“罹”。
整理者: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指捕鸟的网。
今按: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具体为何字,待考。整理者以为指捕鸟的网,可从。
[六]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整理者释读为“忘”。
今按:享,训为“当”。《小尔雅·广言》:“享,当也。”《尚书·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孔传:“享,当也。”
[七]整理者:“又廼”即“又乃”,意同“又且”。
[八]整理者:《书·康诰》:“恫瘝乃身。”恫,《尔雅·释言》:“痛也。”“瘝”通“鳏”,《尔雅·释诂》:“病也。”
今按:“恫瘝小民”意为同情小民疾苦。
中,整理者训为公正。
业业,整理者:或说读为“蔼”,《说文》:“臣尽力之美……《诗》曰‘蔼蔼王多起士’。”今按:蔼蔼,盛多貌。
[九] 今按:载,当训为“识”。《诗·大雅·大明》:“文王初载,天作之合。”孔传:“载,识。”
[一〇]戠,整理者读为“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字或作“埴”,《淮南子·齐俗》注:“泥也。”
[一一]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整理者读为“諟”,《礼记·大学》注:“正也。”“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即“劼毖”,《书·酒诰》:“汝劼毖殷献臣。”对比同篇“厥诰毖庶邦庶士”,知为诰戒之意。
黄杰:“仪”当为“效法”之意。
[一二] 今按:盍,读为“盖”,乃、于是。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整理者读为“坠”,训为“失”。
弋,整理者读为“式”,“式”训“乃”,
尃,整理者读为“敷”。敷,文献或通作“布”。
[一三]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整理者读为“雍”。《逸周书·大戒》注:“言闭塞不行也。”
[一四] 今按:友,当训为“顺从”。《书·洪範》:“平康正直,彊弗友刚克。”孔传:“友,顺也。”

张崇礼:清华简《傅説之命》笺释,整理者读为“勑”。今按:勑,当训为“顺从”。《广雅·释诂一》:“勑,顺也。”友、勑皆为“顺”义,“友勑朕命”即顺从朕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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