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朱熹再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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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朱熹再评价


目前,我国哲学史家对朱熹的思想多持贬斥乃至全面否定的态度。宋明理学的研究是一种专门学问,笔者在这方面尚属初学,只是在涉足朱熹思想时,感到有些问题值得重新讨探。这里仅就朱熹学说的特征及对其历史作用的评价问题谈些个人看法,并求教于学术界的同志。
朱熹学说的整体特征是什么?其历史作用应如何评价?目前较为普遍的看法认为,程朱理学主要是以“天理”为最高范畴的客观唯心主义哲学体系。就这个体系而言,绝无可取之处,它留给我们的,只是理论思维的教训而已。在哲学史上,唯心主义总是代表反动的阶级或集团的利益,理学是走向没落的地主阶级的精神武器,它为巩固封建制度、维护封建道德所起的消极、反动作用,必须全面、彻底批判。不过,朱熹的思想中也有不少辩证法因素,则应予以肯定。
这种对朱熹思想体系的认识与评价,是值得商榷的。
我们无意否认从哲学史角度研究朱熹思想的必要性,以学科的分工而言,这项工作无疑是非常需要的。这里只是说,不能把朱熹的哲学思想看成是他全部学说的主体。我认为,朱熹思想的基础与轴心是其政治——伦理学说,他的哲学思想是由此升华而来的,教育思想是由此派生而出的。这个特点的形成,直接与朱熹本人的经历有关。他十九岁登进士第,二十二岁除泉州同安主簿,后知南康、漳州、潭州等地,仕宦生涯使他得以洞悉社会实情并积极提出许多政治主张,可惜多数不能实现。朱熹不辍不馁,孝宗隆兴元年(一一六三年)他奏事垂拱殿,详陈自己的政见,力图补救时弊。孝熙五年(一一九四年)宁宗继位,熹被拜命为焕章阁待制兼侍讲,规定是进讲《大学》,他却敦请皇帝“反复询访以求政事之得失、民情之休戚”,宁宗十分恼怒,斥道:“初除某经筵尔,今乃事事欲与闻!”“朱某所言多不可用!” ①结果被逐。韩侂胄揽权,进一步打击朱熹,称道学为“伪学”,他的处境十分危险,“头常如粘在颈上”②。但仍不甘沉默,“草封事数万言”,因弟子纷纷劝阻,方“取奏稿焚之” ③。朱熹登第五十年,出任中央与地方官职不过十二年,生活经历十分坎坷,主要是因许多政见,与当权者不合。他在从政时期,就十分重视讲学,从政不得志后,更全力从事授业与着述,其学说首重政治与伦理问题,是很自然的。朱熹死后,语录迭出。黎靖德纂《朱子语类》,所收凡九十三家,连四种不知何氏者,共达九十七家,搜集可谓齐备,该书编排体例忠实地反映了朱熹的思想。全书一百四十卷,依次为:论理气、鬼神、性理者六卷;论为学、读书之方者七卷;论儒家经典七十九卷;论人物、政道、兵刑、民财等四十八卷。讲理气性理,是为了体认纲常伦理的最高境界,也是对纲常伦理进行哲学论证;讲为学之方是指明研读儒家经典的态度、途径、方法;主要内容还是阐述儒家的政治——伦理思想并对许多历史与现时的问题进行评述。故李泽厚同志在一篇文章中认为,在整个理学中,宇宙论只是一种前奏,“前奏是为了引出主题,主题则是重建以人的伦常秩序为本体轴心的孔孟之道” ④,信哉斯言!体认天理是境界,读书求学是手段,目的都是要实践儒家的政治与伦理主张,这在朱熹是言之凿凿的,如他说:“学不是读书,然不读书又不知所以为学之道。圣贤教人只是要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所谓学者学此而已。若不读书便不知如何而能修身,如何而能齐家治国。” ⑤
那么,朱熹的政治——伦理思想在历史上是否只起了“消极、反动的作用”?是否只能“全面彻底批判”,一抹到底、一骂到底呢?我期期以为不可。应该看到,朱熹思想具有明显的两重性,瑕瑜互见:既有保守落后、荼毒人心的一面,也有合乎事理、启迪心智的一面。对于前者,我们务必痛加揭露、肃清流毒;对于后者,则应大胆肯定、批判继承。本文囿于篇幅,着重谈谈后者。今举数端,胪陈如下。
一、关于对金的态度
在民族矛盾十分严重的形势下,朱熹一直坚决主张抗金。他在上孝宗皇帝的《壬午应诏封事》中说:“今日之计不过乎修政事、攘夷狄而已矣,非隐奥而难知也。然其计所以不时定者,以讲和之说疑之也。夫金虏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则其不可和也义理明矣。” ⑥对于卖身求荣、残害忠良的秦桧,朱熹恨之入骨。淳熙九年(一一八二年)他移文毁永嘉秦桧祠,词语慷慨激愤:“故相秦桧归自金庭,久专国柄,内忍事仇之耻,外张震杰之威。以恣睢戳善良,销沮人心忠义刚直之气;以喜怒为进退,崇奖天下谄谀偷惰之风。究其设心,何止误国!” ⑦他的门生忆称:“先生每论及靖康、建炎间事,必蹙额惨然,太息久之。” ⑧熹还曰:“某要见复中原,今老矣,不及见矣!” ⑨因此,朱熹和陈亮、陆游的立场、感情一样,都是坚定的爱国者。三人之间,还互有诗文唱酬。不过,在抗金雪耻的具体方略上,朱熹认为应根据形势采取对策。如他说,北宋时国力强盛,求和是错误的:“本朝御戎始终为和字坏,后来人见景德之和无恙,遂只管守之。殊不知当时本朝全盛,抵得住。” ⑩孝宗继位之初,他应诏上封事,积极主张北伐。但随着双方力量对比的变化和南宋的虚弱,他转而认为不可贸然出兵,而是应先自强,后北伐:“今朝廷之议,不是战便是和,不和便战。不知古人不战不和之间,亦有个硬相守底道理,却一面自作措置,亦如何便侵轶得我。今五六十年间,只以和为可靠,兵不曾练得,财又不管蓄得,说恢复底都是乱说耳。” 11他的许多政治主张,都是为恢复失土做准备的。这种方略见解的变化,不能视为对金态度的变化。后来韩侂胄就冒然北伐,结果大败,证明朱熹的主张是正确的。
二、关于维护封建专制制度
朱熹希图将封建地主阶级的统治说成是天经地义,永恒合理的,妄想使地主对农民的剥削世世代代延续下去。对此,我们必须予以揭露和批判,指明其阶级实质和理论上的荒谬。不过这不该是问题的全部,恩格斯说过,对于历史上的剥削制度,我们不能只表示高尚的义愤。应该看到,在当时历史条件下,要求巩固和强化中央集权,有它的必要性、合理性。我国集权政治的形成,渊源有自。早期的国家是在氏族社会解体不彻底的情况下产生的,恰如马克思所指出的,古代东方国家是在联系各个个人和集体(公社、氏族)的脐带尚未割断时出现的。因而,以血缘为纽带的家长统治便流传下来,这在政治上的折射就是至高无上的君王统治。同时,远自夏朝开始,一直到明清为止,我国中原地区农业定居民族和北方游牧民族经常处于较量、斗争之中。为了有效地抵御游牧民族的侵扰,必须有一套强大的军事体制,有许多准军事措施,因此,必须在全国范围内征调徭役和力役,要有高效率的行政——军事系统。而要办到这一切,除了实行中央集权,别无他法。因此,中央集权专制制度既是我国民族生存的护法神,又是社会发展的紧箍咒,不可片面论定其作用。具体到宋代,斯时尚无新生产关系的端倪,北方先有辽、西夏的对峙与 扰,后有金占据了淮河以北大片土地,在这种历史条件下提出振兴宋王朝,不无合理因素。当时许多着名人物,如范仲淹、欧阳修、王安石、朱熹、陈亮、叶适等,殊途同归,都是为此而竭诚竭智,我们不可一概目为反动。
谈到朱熹的政治思想,我们应特别注意到他始终坚持的一种态度。他多次出任地方官,长期生活在民间,对社会问题可谓若指掌,因此论及时弊的话都很概括、严肃、沉痛。孝宗乾道三年(一一六七年)崇安大水,熹奉檄行视灾情,并与州县官议账恤事,结果大失所望,曰:“大率今时肉食者漠 然无意于民,直是难与图事!” 12对宋代繁重的赋役剥削,他总括为:“古者刻剥之法,本朝皆备。” 13此语即使今人研究宋史时也竞相引用。至于当时的法制,朱熹云:“今上自朝廷,下至百司庶府,外而州县,其法无一不弊。” 14尤其是科举,尝曰:“今科举之弊极矣!” 15。但是,在具体施政方略上,他却坚持审时度势,择可为者为之,如云:“圣人固视天下无不可为之时,然势不到他亦做不得”,“譬如补锅,谓之小补可也。” 16他认为王安石是德行高而变法不足取,因为变法不成,又招来许多弊端。出于这种指导思想,他提出了自己的一系列政治主张,如正经界、轻赋径、汰冗兵、尚节俭、改革科举、推广教育等,这些当然都有其特定的阶级内容和时代局限性,但当时若能一一实现,也不乏有利社会发展的进步作用。实际上,朱熹是继承了儒家传统的政治风度和策略思想,显得较为保守,但也蕴涵着一种稳重风格。
三、关于对农民的态度
有的论者指出:理学“是维护封建统治、麻痹和镇压农民反抗斗争的思想武器。” 17这种论断乍看是一针见血,但我认为并未反映出事情的全貌。朱熹对农民的主要态度,不是“麻痹”、“镇压”,而是“恤”。
孝宗淳熙七年(一一八○年),朱熹应诏上封事,详陈南康军百姓的实际处境,照录如下:“南康为郡,土地瘠薄,生物不畅,水源乾浅,易得枯涸。人民稀少,谷贱伤农,固已为贫国矣!而其赋税偏重,比之他处,或相倍蓰。民间虽复尽力耕种,所收之利或不足以了纳税赋,须至别作营求乃可陪贴输官。是以人无固志,生无定业,不肯尽力农桑,以为子孙久远之计。幸遇丰年,则贱粜禾谷以苟目前之安;一有水旱,则扶老携幼流移四出。视其田庐,无异逆旅之舍。盖出郊而四望,则荒畴败屋在处有之!”他认为造成这种惨状的原因,是当时的二税尽入朝廷以供军需,州县则别作名色,巧取于民,结果赋重民贫。他大声疾呼:“天下国家之大务,莫大于恤民。而恤民之实在省赋,省赋之实在治军。” 18恤民思想在朱熹的政治学说中占有非常突出的地位。他力主建“社仓”,解决农民青黄不接时的粮食问题;“正经界”核实田亩,纠正田税不均的现象等等,都是这种思想的体现。那么,朱熹为何如此强调“恤民”呢?他的解释是:“悉除无名之赋方能救百姓于汤火中,若不认百姓是自家百姓,便不恤。” 19这里有一个故事:朱熹知南康军时,有跃马于市者,踏伤一小儿,将死。熹命吏人将肇事者送衙门处罚,不久吏人禀报,已如法拷治。他初信不疑,但一亲察,见其人冠履俨然,并未经拷掠,因此大怒,重讯犯人并将吏人仗脊后罢逐。这时有熟人前来说情:“此是人家子弟,何若辱之?”朱熹答道:“人命所系岂可宽弛?若云子弟得跃马踏人,则后日将有甚于此者矣!况州郡乃朝廷行去之地,保祐善良、抑挫豪横乃其职也,纵而不问其可得邪?”所以他极为称道《西铭》中的一句名言:“民吾同胞,物吾与也。” 20朱熹的“恤民”,实际上就是儒家“重民”思想的体现。当然,“恤民”也罢,“重民”也罢,根本目的都是为了使农业生产得以继续,保证地主阶级和封建国家的剥削收入,求得封建统治的长治久安。因此,除了“恤民”之外,他还强调“教民”,对于农民起义,对于“盗贼”,主张毫不容情地镇压。不过,对于儒家重民思想的历史作用,我们是不能一概抹煞的。
四、关于正君心、振纲纪、化风俗
如果说,以两点论来剖析朱熹的政治思想还可以为人们所接受的话,要用同样方法分析他的伦理思想,困难就大得多。因为“朱熹的道德伦理论在我国封建社会后期曾有很重要、很恶劣的影响。” 21为了探讨这个问题,我们还是追溯到朱熹生活的时代及其学说本意上去。
前已谈及,唐末五代之际,不仅政治分裂、干戈不息,而且纲纪败坏、风俗日偷。北宋王朝从政治上、军事上完成了统一大业,但从纲纪伦常、道德风俗上进行整顿却不是一时能完成的。在与辽、西夏、金不断争战,社会动荡的情况下,这方面更有恶化的趋势。因此,宋代许多政治家都慨然于道德之亡,大声疾呼予以整肃。如欧阳修云:“盖得其要,则虽万国而治,失其所守,则虽一天下不能以容,岂非一本于道德哉!” 22朱熹的纲常伦理思想,就是在这种历史条件下提出的。他通过自己的观察认为,抗金雪耻、理政恤民都是国之大事,但最严重的问题还是人心不正:“今世有二弊:法弊、时弊。法弊但一切更改之,却甚易。时弊则皆在人,人皆以私心为之,如何变得?” 23又云:“今之仕宦不能尽心尽职者,是无那先其事而后其食底心。” 24因此,必须端正人心,这首先是正君心、正朝廷。他认为:“天下事有大根本有小根本,正君心是大根本。” 25公元一一六二年,孝宗继位,诏求直言,朱熹上书建议三事:一是熟讲帝王之学,意诚心正;二是定修攘之计,收复失地;三是修明政事,任贤使能。“讲学所以明理而导之于前,定计所以养气而督之于后,任贤所以修政而经纬乎其中,天下之事无出乎此者矣!” 26他将帝王能否从内心端正和约束自己,看得比任何事都紧要!朱熹明白,这些话本不是他所应讲的:“其本在于正心术以立纪纲者,则非臣职之所当及,然天下万事之根本源流有在于是,虽欲避而不言有不可得者。” 27因此,在这个问题上,他从不隐默。自绍兴三十二年(一一六二年)至绍熙五年(一一九四年),他先后向宋孝宗、光宗、宁宗上封事六次,详陈经国方略,每次都无例外地将“正君心”置于首要地位。说到激动处,他甚至以自己的性命来担保:“诚修而治效不进、国势不强、中原不复、仇虏不灭,则臣请伏 钺之诛,以谢陛下!” 28人们或许会问,朱熹为何把“正君心”看得如此重要?对此他有很明确的解释:“天下之事其本在于一人,而一人之身其主在于一心。故人主之心一正,则天下之事无有不正,人主之心一邪,则天下之事无有不邪。” 29因此他极推崇董仲舒的一句话:“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除了正君心,便要振纲纪、化风俗。“何谓纲纪?辨贤否以定上下之分,核功罪以公赏罚之施也。何谓风俗?使人皆知善之可慕而必为,皆知不善之可羞而必去也。” 30对于当时纲纪、风俗的败坏,朱熹表示了极大的愤慨。他认为,由于纲纪坏,“使天下之忠臣贤士深忧求叹,不乐其生。而贪利无耻敢于为恶之人,四面纷然攘袂而起,以求逞其所欲。”31纲纪不振于上,风俗必颓弊于下:“大率习为软美之态,依阿之言,而以不分是非、不辨曲直为得计。下之事上者固不敢少忤其意,上之御下亦不敢稍其情。惟其私意之所在,则千途万澈,经营计较,必得而后已!” 32笔墨不多,但刻画得入骨三分。我们知道,朱熹一生孜孜不倦地从事教育事业,重要原因就是想以它振纲纪、化风俗。
对于朱熹的正君心、振纲纪、化风俗的主张,我们完全可以投以严峻的批判目光:他夸大了君主个人及道德观念的作用,是唯心主义的历史观;他鼓吹地主阶级的纲纪伦常,是封建制度的卫道士。不过,我们也不能把他的主张视为一堆历史的破烂,因为其中还包含一些光彩熠熠的思想。有的论者说,朱熹提出的伦理规范完全是用来束缚和麻痹劳动人民的,此言未免失之片面。朱熹自己言之凿凿:国之首务是正君心、正朝廷、正百官。这些人必须率先诚意、正心、修身,然后才能齐家,才能治国、平天下。这是儒家对治理封建国家所作的一个重要总结,在当时历史条件下,无疑是相当正确的。因为在阶级社会里,居于统治地位的阶级——特别是其最高等级、集团的纲纪、道德、风尚,在全社会中处于绝对支配地位,具有最大的影响力,确实是“大根本”。朱熹还主张自上而下地在全社会改变不分是非曲直、竞相贪图私利的道德风气,强调了改变风气的意义,在当时说也是很正确的。这里,我们还有必要讨论一下儒家的道德观念及其社会作用问题。道德观念具有强烈的时代性和阶级性,不同的时代、不同的阶级有名自不同的道德。儒家的道德观念,如三纲五常等,是地主阶级利益的体现,是为维护封建制度服务的,它在历史上所起的恶劣作用至今犹存的流毒,有待我们继续清算。不过,有两个方面又是我们不能完全否定的:其一,儒家特别看重道德的社会作用,而且经过千百年的努力,尚道德、正风化已成为中华民族的重要历史传统。其二,在儒家的道德观念中,除了我们必须摈弃和批判的大量毒素外,还有应该加以改造、继承的积极因素。儒家的道德观念,实际上是历史上中华民族传统道德的总结,其中如注重气节、推崇公正、讲求信义、尊老爱幼等,都不乏值得肯定的因素。今天,我们的国家已跨进了新的时代,有了更进步、更高尚的道德标准与道德观念。但这一切不是凭空产生的,它应该而且必须是以往优良道德传统的继承和发展。非道德主义在我国有长久的流行史,韩非可说是鼻祖,宋代韩侂胄亦明言:“贪黩放肆乃人真情,廉洁好礼者皆伪也。” 33洎乎近世,尼采等资产阶级观点又流传到中国,影响很大。因此,严格地说,肃清非道德主义的流毒,尚待真正开始。
以上我们列举四个方面,探讨了朱熹政治——伦理思想的两重性问题。倘若我们进一步以宏观眼光来评论,还应注意到下列事实:在世界人类四个古代文明发祥地中,有三个文明是由于民族的被征服而中断了:印度河谷高度发展的文化,于公元前一千五百年被雅利安人摧毁;美索不达米亚的辉煌文明,在公元前三四千年,由于受到苏美尔、亚述等民族的冲击而更迭;埃及的古老文化传统,则在亚历山大征服后开始希腊化。唯独汉民族的古老文明,始终承继未绝。其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而儒家以政治——伦理为主体的学说无疑起了巨大的作用。宋代以后,由朱熹集大成的新儒学,绵延存在了七八百年,是世界文化史上居统治地位时间最久的一种思想体系。它对我国境内周边少数民族的封建化,对越南、朝鲜、日本等国的历史发展,曾发生过巨大影响。甚至近代西方资产阶级启蒙学者如狄德罗、霍尔巴特等人,还把儒家的理性、道德观念做为反对天主教、宣传无神论的武器。对于这一切,难道我们能全看成是黑暗的往事并做为历史的悲剧来咀咒吗?
梁启超在《清代学术概论》中说,思潮之流转,例分四期:“一、启蒙期,二、全盛期,三、蜕分期,四、衰落期,无论何国何时代之思潮,多循斯轨。”此论甚当,以理学而言,它发端于唐,成熟于宋,蜕分、衰落于明清。迨乎明清,理学保守,落后的方面,日益突出;其进步、合理的因素,日渐湮没。特别是理学末流,劣迹昭彰,相继受到许多有识之士的评击,新的思潮亦于此时开始酝酿。一句话,理学也经历了和人类其它思潮一样的发展变迁过程。

①③王懋竑:《朱子年谱》卷四。
②⑧黎靖德:《朱子语类》卷一○七。
④《宋明理学片论》,载《中国社会科学》一九八二年第一期。
⑤《朱子语类》卷一一八。
⑥《朱文公文集》卷十一,四部丛刊本。
⑦《朱子年谱》卷三。
⑨⑩11《朱子语类》卷一二三。
12《朱文公文集》卷四三,《答林择之》。
13《朱子语类》卷一一○。
14162325《朱子语类》卷一○八。
15《朱子语类》卷一○九。
17《朱熹思想研究》第五页。
182731《朱文公文集》卷十一,《庚子应诏封事》。
19《朱子语类》卷一一一。
20《朱子语类》卷一○六。
21《朱熹思想研究》第五二○页。
22《新五代史》卷六十,《职方考》第三。
24《朱子语类》卷一一二。
28《朱文公文集》卷十一,《壬午应诏封事》。
2532《朱文公文集》卷十一,《戊申封事》。
2930《朱文公文集》卷十二,《己酉拟上封事》。
33《朱子年谱》卷四。
〔资料来源:《中州学刊》1983年第4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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