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虎地秦简《田律》“雨为湗”释义补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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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睡虎地秦简《田律》“雨为湗”释义补正


(湖南大学岳麓书院)

岳麓秦简所见秦令有“澍穜时”,指播种穀物的田时,“澍穜时”简称“穜时”见岳麓简0318:
今县或以黔首急耕、穜、治苗时已乃试之。
播种作业称“澍”,见岳麓简0317:
而澍不同 ,是吏不以田为事殹。 [1]
其他出土文献有关于“澍”的内容。
播种称“澍”见睡虎地秦简《日书甲种》一二四正三:
未不可以澍(树)木,木长,澍(树)者死。
整理者读“澍”为“树”。《原本玉篇残卷·水部》:“澍,时雨,所以树生万物者也。”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认为:“树、澍以叠韵为训。” 澍、树音通,都可用作种植之义。《吕氏春秋•任地》:“而树麻与菽”,高诱注:“树,种也。”
农夫播种穀物称“澍”,雨水催生草木也称“澍”。睡虎地秦简《秦律十八种·田律》第一简:
雨为湗〈澍〉,及诱(秀)粟,辄以书言湗〈澍〉稼、诱(秀)粟及貇(垦)田畼毋(无)稼者顷数。稼已生后而雨,亦辄言雨少多,所利顷数。
本文认为简文大意是:“雨为润泽稼及催使粟生长,立即以文书上言雨润泽稼田顷数、雨催生粟田顷数以及雨淋到的已垦而无稼的田顷数。稼已生而后下雨,也立即上言雨量多少及其所施利的田顷数。”
首先,律文要求上言降雨促使农作物生长的情况,还规定即使稼生以后的降水也要立即上言,律文所有内容都涉及降雨,将“诱粟”理解为无关降水的农作物生长情况,是不妥的。
其次,“澍”是动词。整理者注:“澍,及时的雨。” 则“雨为湗”的意思是“雨为及时雨”,语法不通且表达繁冗。其实,“雨为湗”主语是雨,澍是润泽之而使之生长的意思。例见《淮南子•泰族训》:
春雨之灌万物也,浑然而流,沛然而施,无地而不澍,无物而不生。
可与律文对读。
再次,“诱粟”之“诱”也是动词。整理者认为“诱”通“秀”,是名词,引《尔雅•释草》:“不荣而实者谓之秀。” 日本中央大学秦简讲读会认为:“诱,释文读秀,但本译文仍作诱(使发芽)。”[2]本文支持此说。律文“雨为澍及诱粟”,“诱粟”承上省略主语“雨”,而律文“辄以书言澍稼、诱粟”,“澍稼”和“诱粟”同为动宾结构。《礼记•乐记》:“知诱于外”,郑玄注:“诱,犹道也,引也。”“诱粟”即指雨导引粟生长。《睡虎地秦简法律文书集释》列举若干学说,其按语采睡虎地秦简整理者观点,认为“澍”和“诱”是名词。[3]
综上,《秦律十八种•田律》此条规定了上言降水影响农田情况的文书的必要内容,做简表如下。


降雨时间
上言的内容

稼未生而雨
雨湗〈澍〉稼者顷数
雨诱(秀)粟者顷数
雨淋的貇(垦)田畼毋(无)稼者顷数

稼已生后而雨
雨少多,所利顷数
“澍穜时”之“澍穜”是同义複词,义为播种。此同义複词可倒装为“种树”。如前所述,澍、树叠韵,而穜同种。例见《马王堆汉墓帛书•经法•论》:
动静不时,穜(种)树失地之宜。
尹湾汉墓《集簿》一号木牍背面第六行:
春种树六十五万【六千】七百九十四亩多前四万六千三百廿亩。
王子今教授分析了将《集簿》“春种树”解释为春季种植树木的观点,指出这与牍文原意不合,汉代人所谓“种树”是说农作物的种植。[4]以上两则出土文献的例证可以和岳麓简“澍穜时”互相参照。传世文献“种树”见《史记•周本纪》:“好种树麻、菽,麻、菽美。”又见《汉书•文帝纪》:“岁劝民种树”,颜注:“树,谓艺殖也。”
另外,前引岳麓秦简所见令文“黔首急耕、穜、治苗时”,“治苗时”又见睡虎地秦简《秦律十八种•司空律》第一四四简:
居赀赎责者归田农,种时、治苗时各二旬。 司空
整理小组译文将“治苗时”解释为“管理禾苗的时节”。
《周礼•夏官•大司马》:
遂以苗田,如蒐之法,车弊献禽以享礿。
郑玄注:
夏田为苗,择取不孕任者,若治苗,去不秀实者。
郑注说明了“治苗”是指去除不结子实的农作物的劳作,值得参考。

(编者按:本文收稿时间爲2015年7月10日13:36。)
[1]相关岳麓秦简的秦令文内容,见欧扬:《岳麓秦简“毋夺田时令”探析》,《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5月“第29卷第3期”。
[2](日)中央大学秦简讲读会,《<睡虎地秦墓竹简>訳注初稿》,《论究》第10卷第1期,1978,第88页。转引自中国政法大学中国法制史基础史料研读会,《睡虎地秦简法律文书集释(二):<秦律十八种>(<田律><廄苑律>)》,载于中国政法大学法律古籍整理研究所编,《中国古代法律文献研究》(第七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84页。
[3]中国政法大学中国法制史基础史料研读会,《睡虎地秦简法律文书集释(二):<秦律十八种>(<田律><廄苑律>)》,载于中国政法大学法律古籍整理研究所编,《中国古代法律文献研究》(第七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84页。
[4]王子今:《尹湾<集簿>“春种树”解》,《历史研究》2001年第1期。 (责任编辑:admin)

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05/51311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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