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证淮海战役的胜利,在60多个日日夜夜里,粟裕没有好好地休息过。尤其是在战役最紧张的第二阶段,他日夜守候在电话机旁,注视着战场敌情的随时变化,设想着临机处置的方案。电话铃不断地响,他一个接一个地同对方讲话,声音都嘶哑了。有时,快天明时,我们去送电报,他还在思考问题、起草电文。医生给他买了一个简陋的“健脑器”,是铝制的,头发热了,就把它戴在头上可以帮助头部散散热,但这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当时,正值严冬,北风呼啸,大雪纷飞,然而,他的头部却紧张得又烫又痛,他总是不言不语地一次又一次用冷水浇浇头,有时,索性用冷水打湿毛巾把头扎起来。身边工作人员见他满脸通红,太阳穴的筋鼓了起来,知道他血压高了,医生过来一量,高压已到260毫米汞柱,低压已到150毫米汞柱了,从来没有这么高过,把大家吓了一跳。在最紧张的第二阶段,他的美尼尔氏综合症复发,不得不带病躺在床上指挥作战,直到赢得整个战役的最后胜利。战役结束后,这个病大发作起来,他连党的七届二中全会也没有能够参加。那时,我还不懂得这些病痛。有一次,我问他:“首长,你头痛是个什么感觉?”他说:“啊呀,不好受,头昏目眩,恶心呕吐,每根头发好像钢针往里扎,手碰都不敢碰。”
两个司令
粟裕战功赫赫,为党为人民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却异常谦虚谨慎,从不居功自傲。他对地位、名利、荣誉、权力一向不感兴趣,看得淡如水。他曾对我们说:“我之所以能对革命作出贡献,是毛主席、中央军委正确领导的结果,是各野战军配合的结果,是广大指战员流血牺牲的结果,是广大人民群众积极支援的结果,我个人就是'沧海之一粟'。”
粟裕“两让司令”(1945年,他坚持张鼎丞任华中军区司令员,自己任副司令员;1948年,他坚持陈毅任华东野战军司令员兼政委,自己任代司令员兼代政委),早在20世纪40年代,就在军内、党内、民间传为佳话,成为美谈。然而,在这个问题上,还有他深层次的考虑。为什么这么说呢?粟裕曾对夫人楚青说过:我让司令是为了作战指挥上的便利。粟裕认为,战争是要冒一定风险的,作为军事指挥员,战前一方面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不打无把握之仗;另一方面,又不能过于谨慎,不敢用奇兵,否则是打不了胜仗的。这就要求在指挥上一定要做到令行禁止。但是从客观上来讲,由于粟裕相对年轻、资历浅,作战指挥方面不便利的问题的确是有的。这里举两个例子。
一个例子,华中野战军和山东野战军合并的时候,粟裕对山东部队的情况不熟悉,对山东干部的情况不熟悉,山东老区干部中的老资格又多,战役指挥中会不会遇到一些阻力,他是有想法的。在山东部队中就出现过不服从命令的问题。有一位纵队司令员,因为抗上,不坚决执行命令,仗没有打好,造成部队很大伤亡。打济南战役前,曲阜会议上,毛泽东来电报撤他的职,他痛哭流涕地检讨,请求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饶漱石、粟裕、谭震林保了他,联名发电报给毛泽东,请求给他一个机会,毛泽东采纳了,才未撤他的职。这位纵队司令员的书面检讨,粟裕批示长期保存,以作为教训。当然,这位纵队司令员检讨还是算数的,没有开空头支票,在济南战役、淮海战役中表现很好,尤其在淮海战役中,其所部担任阻援任务,打得非常出色。
另一个例子,孟良崮战役前,粟裕下令调整部队的部署时,某纵队司令员对部署有意见,就显得不耐烦,在电话里同粟裕不服气地争辩,说什么你们在上面只会动嘴皮子,不知道下面的苦楚。陈毅和谭震林当时正好在旁边,陈毅听到话筒里对方说话声音很大,感到情况不妙,马上从粟裕手中接过电话,同对方说:怎么?粟裕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我们是经过研究决定的,你们就不要再讲什么价钱了。经过陈毅电话中这么几句话一说,对方马上就不吭声了,发生的问题也就解决了。陈毅很了解粟裕工作中遇到的苦衷,非常理解他的心情,总是全力无保留地支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