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战斗,是两国舰队的第一次交手,在精神上具有极大的重要性。它证明英国船只和炮手都远比西班牙优秀。后者因为未能攀登敌船,和放弃了“圣萨尔瓦多”号,在精神上大受打击。诚如梅迪纳自己所说的:“敌人的船只是那样的轻快利便,所以对它们有无可奈何之感。”
那天夜里,霍华德指派德雷克守夜,接着就在“皇家方舟”号上举行了一次战争会议,大家一致认为西班牙人一定会前往维特岛(Wight),以便在英格兰土壤上建立一个基地,并为其舰队寻找一个投锚地--很明显,这是惟一的正确路线。西班牙各船长也的确是劝说梅迪纳采取这条路线的,因为英国人的战术使西班牙人的弹药消耗得太厉害,所以他们认为必须在英国的南部海岸上,占领一个港口或碇泊所--实际上即为维特岛--使西班牙舰队可以掩护弹药补给,使之源源不断地从西班牙流来,并且坚守到与帕尔马取得合作之后再行动。为了阻止这个可能事件的发生,英军的战争会议决定立即向敌人实行追击;德雷克在“复仇”号上点起船头的大灯,率领舰队在夜间采取行动。
夜深之后,突然,他的灯不见了,于是在他后面的船只,有些徘徊不前,有些保持航向不变,结果乱成了一团。等到7月22日日出时,还看不见“复仇”号的踪影。
事实的真象有如下述:当德雷克听说皮德罗的船只已经损坏,不能动弹,于是他熄灭了他的灯,偷偷前进,因为据说皮德罗船上存有大量的珍宝。上午的时候,他捕获了敌船,把它护送进了托尔拜(Torbay)港,然后才回来加入大队(注:他对于皮德罗的招待十分礼貌,请他同桌用膳,住在他自己的舱里)。很明显,他这次行动完全是见财起心,所以使其他的人员都感到不平,弗罗比舍说:“他想使我们对于这一万五千达克特不能染指,可是我们见财有份,否则我就要请他肚子里流出鲜血来偿还我。”
因为英国舰队中途发生了混乱,所以使梅迪纳获得了一个喘息的机会,使他能有时间改组他的后卫。现在改由堂阿仑左指挥,至于前卫部分则仍保留旧有的组织不动,因为西莫尔的支队尚未遇着,所以他又扬帆前进。但是英国舰队却直到7月22日黄昏时,才重新集合完毕。这时风已停了,所以双方舰队都停止行驶,在波特兰(Portland)和圣奥尔本海岬(St. Alban's Head)之间,彼此相隔在炮弹射程之内。
次日拂晓时,风从东北面吹来,这就使西班牙人占了风向的便利,梅迪纳马上发出全面备战的讯号,于是战斗又开始继续。不久,弗罗比舍的坐船“凯旋”(Triumph)号--1100吨,为英国的最大船只--和另外五艘船只受到敌人的包围。梅迪纳看到这种情形,立即率领他的十六艘最好的四桅大船,去阻止霍华德救援“凯旋”号。可是在突击之下,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西班牙人却被迫放弃,像一群绵羊似的被赶开了。据霍华德自己的记载:从上午到黄昏,这个战斗都光荣地继续发展着,统帅也始终在激励战斗之中。也可以说有史以来,都不曾看见大型炮弹会具有这种可怕的作用,也从来不曾见过如此激烈的战斗。虽然轻武的数量也非常之多,但是在巨炮声,简直有让人难以分辨之感。
第二天,霍华德的记载又告诉我们:几乎不能再战,因为大部分弹药都消耗完毕了,于是他只好派快船和小艇,到岸上去接运新的弹药补充。并且他把舰队分为四个支队,由他自己、德雷克、霍金斯和弗罗比舍四人分任指挥。这是第一次,我们发现英军企图在混乱中,正式地整理出一个秩序来。在此以前,除了第一次交战以外,英国的船只还是蜂拥而上地实行混战,在他们中间只有几个最杰出的船长,担负着最多的战斗任务。现在这些船长就要分别率领自己的支队了,虽然这并不是说霍华德和德雷克已经决定此后采取纵队的战术,但是因为每个支队都会随着他们自己的指挥官行动,所以这也就是朝这个方向走的一个具体的前提。此外,为了便于进攻,霍华德又规定在夜间,每个支队应抽出六艘武装商船来牵制敌人,使西班牙人经常处于紧张戒备之中。
不幸的是,风又停了,于是这个牵制性的攻击必须被放弃。此时,梅迪纳决定以四十艘船作为前卫,而主力则继续前进,但不久以后,在维特岛以南几哩远的地方,又因为无风而停止了。
第二天,7月25日星期四的上午,霍华德发现李卡尔德的旗舰“桑塔阿拉”(Santa Ana)号脱离了大队,留在较南的位置上,于是命令霍金斯放下一些小艇去攻击它。接着,在西班牙方面,有三艘中型的炮船也向这些小艇划去,但是霍华德的“方舟”号和“金狮”号却使他们受到了重大的损失。接着风又起了,双方舰队再度交手,一连激烈地战斗了几小时之久。卡里爵士(Sir George Carey)对于这一点曾有下述记载:“因为弹药消耗太多,在这个时候,火力还是非常的强烈,好像是在陆战中用枪弹一样,而不像是在海战中用炮弹。不过感谢上帝,在这样的激战中,我方居然并无一两个人受伤。”--对于这样一个激烈的战斗,似乎可以算是一个反高潮。
梅迪纳对于这一天的战斗,本来抱有很大的期望,但是当他发现他的船只这一次还是赶不上敌人时,就放弃了一切夺占维特岛的希望,派了一艘快船去通知帕尔马,说他就要来了,同时立即向加莱前进。于是霍华德也向多维尔转进,以求与西莫尔勋爵和温特尔爵士(Sir William Wynter)的兵力相会合。
这一天的战斗真正决定了这整个冒险事业的命运。西班牙人并未被击溃,截至此时,其损失也极有限,但是英国人的拒绝接近战术--即拒绝为西班牙重炮所轰击--却使双方的弹药都消耗殆尽了。霍华德可以从附近的港口中获得补充,而梅迪纳却在到达佛兰德之前,完全无法获得接济。
在7月26日星期六的拂晓,霍华德说:“西班牙人在英军的前面,像绵羊一样地退去了。”这并非因为他们害怕英国人,而是因为炮弹打完了。星期六黄昏时候,梅迪纳到达加莱附近,投锚在加莱与格里斯尼兹角(Cape Gris-Nez)之间。英国舰队投锚的地点,距离敌方在长炮的射程之内。此时,西莫尔和温特尔的兵力都已经与霍华德会合在一起,使他统率的兵力增到了136艘船只,其中46艘为“大船”;而西班牙舰队的实力已减到了124艘。
战术形势已经完全改变了,因为霍华德在弹药方面至少可以获得一部分补充,而梅迪纳则完全不能。所以,霍华德现在可以从心所欲,进到轻兵器射程的边缘上,用他的长炮作真正毁船性的火力。现在已经到了紧急关头--西班牙舰队已经受困了。但是若想攀登西班牙的船只,则毫无疑问,是一个没有希望而代价昂贵的行动,因为他们军人的训练和装备,都是最适宜于应付这种攻击的。
这种情况早已在预料之中,在西班牙舰队进入加莱碇泊所前的日子里,华尔新汉就曾将一个命令送到多维尔,搜集一些渔船、沥青和柴薪,以来制造火船。这个建议可能得自霍华德和德雷克,他们一定能够看清楚,假使敌人不能够控制海峡,则势必被迫进入某些港口或碇泊所。
7月28日(星期六)的清晨,英国方面又在“皇家方舟”号的主舱内,召开了一个战争会议。在会议中决定,因为攻击的时机已经如此迫切,所以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来等待从多维尔得到火船。于是,他们直接在舰队中选择了八艘二百吨以下的小船,改装后作火船之用。因为准备的时间太匆促,连船上的炮都来不及拆卸。
到达加莱之后,梅迪纳立即派他的秘书去催促帕尔马公爵,让他赶紧采取行动。可是当他出发之后不久,以前那个乘船前往的使者回来了,说帕尔马还在布鲁吉斯,截至目前为止,尚无一人上船。接着,他这位秘书也回来了,说在十四天之内,帕尔马是不能使其陆军上船的。
真正的事实似乎并不是帕尔马部队上船的行动迟误了,而是因为裘斯提尼安(Justinian of Nassau)所率领的荷兰舰队封锁了港口,使帕尔马无法出来。必须先把裘斯提尼安的船只赶走,否则他的部队即使已经上船,也还是毫无用处。这只封锁港口的荷兰舰队,对于这次战役具有极大的贡献。否则,即令有西莫尔爵士的支队拦截,当西班牙舰队正在维特岛附近的时候,帕尔马就可能有渡过海峡到达马尔格特的机会。米特云(Emanuel van Meteren)对荷兰舰队封锁的影响,曾经有过以下评述:“荷兰的船只继续留在帕尔马的船只前,不断地以火力威胁他们,使他们感受到极大的不便。因为害怕这些船只,所以海员们都私自撤退了,因为他们害怕陆军登船以后,帕尔马公爵会强迫他们冲出,以突破荷兰舰队的封锁线。照他们看来,因为港口的平直,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在西班牙舰队方面,也是极感失望,因为加莱的总督已经向梅迪纳提出警告,说这个碇泊所是非常危险的,同时他们又接到从帕尔马方面传来的坏消息。如路易士(Don Luis be Miranda)所记载的:“我们整夜都在投锚之中,而敌人投锚的地点距离我们只有半个里格远。只有耐心等候,因为没有其他事情可做。预料敌人必将来攻,所以在星期日一整天,我们都在加强戒备。”上述记载并不完全正确,因为英军用火船进攻的机会至为明显,所以梅迪纳已经命令用巡逻艇组成了一个支队,以便在火船出现时即可加以拦截。
午夜已经过了,这已经是星期一的清晨,万籁俱寂之中,西班牙的哨兵看到有几艘浅装的船只向他们接近,接着突然燃起了火焰。他们对安特卫普的“地狱燃烧者”(Hell-burner)--三年前曾经使帕尔马损失了成千的人员--记忆犹新,如今在火光照耀之下,西班牙人感到心旌摇动了。梅迪纳下了一个致命的命令,叫各船砍断锚索。他的原意是等火船过去之后,再来重新占领这个投锚地。在混乱之中,又发生了恐慌现象,许多船在黑暗之中互相碰撞着,有一个西班牙军官这样的写道:这种火船使英军大获利盆,因为仅仅八艘火船就使他们全部溃散,而他们虽然拥有船只一百五十艘,都不敢作同样的企图。
当火船已经飘远--实际上并未造成任何损失--梅迪纳下令放了一声号炮,通知其所属舰队再次集中到加莱去。有少数船只立即遵从了这个信号,但是多数的船只,因为已经丧失了两个锚,专靠剩余的一个锚已经系留不住了,所以沿着海岸向东北漂流。最后梅迪纳才认清因为风向是南南西,所以这些船只是无法向他的旗舰“圣马丁”号靠拢的,于是他也命令起锚,驶往中流随着其他的船只走。
拂晓之后,霍华德的部下发现他们已经居于有利的形势,胜利正在向他们招手:沿着海岸向敦刻尔克方面,西班牙舰队都分散飘流开,已经不可能再回到加莱碇泊所了。搁浅在沙滩上,紧靠城镇的炮口,是一艘中型炮船“卡皮塔拉”(Capitana)号,上面有雨果所率领的八百人。现在霍华德已经有了对敌方舰队攻击的机会,他本来已经出发了,但这艘大船对于他似乎是一个太具诱惑力的香饵。结果他竟然不去追击逃走的敌人,而先去攻击这艘孤船,经过一番苦战才俘虏了它,雨果也战死了。
金斯和弗罗比舍却立即出动船只去追击敌人。因为他们的弹药已经极感缺乏,所以尽量接近敌人,以保证弹药的命中率。这种行动现在已经不再算是冒险,因为西班牙人的炮弹早已打完了。在这种追击战中,他们的目的是要想抢到西班牙船只的上风位置,而把其余的残敌沿下风方向往齐兰德(Zeeland)的海岸上赶去。米特云对于这次战斗有一下评述:
“英国船只善于把握风向,进退灵活,随时给敌人以打击。他们常常非常接近西班牙船只,时而左舷时而右舷,不断地将大小炮弹射向敌船。”
沿着往敦刻尔克方向的海岸,战斗在不断发展之中。大约九点钟时,双方舰队在格南费里尼斯的岸边交战。这场战斗直到下午六时才结束。在西班牙方面,艾斯塔德(Estrade)的记载是颇有趣味的,因为他对于英军火力的厉害有很生动的描写。
他说:“我们正在向北和东北航行,秩序异常混乱,彼此间距离都不一致。英军占着我们的上风,向我们作巧妙的射击,各炮之间能够彼此合作,使我方损失惨重。”这种对英军炮术的赞扬也与温特尔的报道相符,他在8月1日致书华尔新汉说:“我的船只已经发射了五百发炮弹,有时与敌船距离极近,彼此说话的声音都能听见。所有的人员都有良好的表现,毫无疑问,敌人所受的损失是极为惨重的。当人员都已疲惫不堪,而且弹药也都消耗完毕时,我们才停火,但仍然尾随着敌人追击。”
大约下午六点钟的时候,战斗达到了最高潮,西班牙舰队的毁灭也似乎已成定局。可是风向突然转变,向着敌人吹去,这使久战的疲兵大感欣慰。于是霍华德和德雷克立即摆脱了战斗(注:事实上,他们的弹药也已经用完,无法再战了),而李卡尔德的另一艘船只,665吨的“马利亚余安”(Maria Juan)号也在此时沉没了。随着这一阵风,会战也告一结束。梅迪纳已经被迫退出海峡,到了敦刻尔克以下的地点,所以离与帕尔马携手的机会也就愈来愈远了。
夜幕将垂时,风力增大,西班牙舰队中有三艘船被吹上了海岸。7月30日(星期四)拂晓,梅迪纳从他的旗舰上,看到英军的109艘船只正位于他这个分散了的舰队后方,距离不过半个里格。根据杜罗(Duro)的记载:
“公爵放了两炮来收集他的舰队,并派了一艘快船去通知各船以船头向风,并保持接近岸边的位置。因为同样的原因,敌人也留在距离很远的位置上,知道西班牙舰队是一定会全军覆没的。在旗舰上的驾驶人员,和在这个海岸上有经验的人员都告诉公爵说:假使风向仍保持西北不变,则西班牙舰队将一艘船也保不住。所以每个人都应该上岸去。只有上帝才有能力阻止它。这时舰队是在危险之中,在六寻半的深水,根本无处可避。幸好多亏了天意,风向转为西南西,所以船只才都没有损失。”
在整个一星期的战斗中,尽管西班牙方面已经用去了十万发以上的大炮弹,可是英国船只却并无一艘受到重伤。阵亡的人只有一位船长和二十余名海员。反之,专以格南费里尼一战而论,西班牙军即已死了六百人,伤了八百人。
7月29日黄昏,梅迪纳召开了一次战争会议,决定假使风向转变,西班牙舰队即应再度企图控制海峡,尽管在此时,他的船既缺乏补给,又缺乏炮弹。在另一方面,若是不能再进入海峡,那么惟一可行的路线即为绕道北海回西班牙去。因为风向始终不变,所以最终采取了后述的路线。
这是一个令人丧胆的冒险,因为不仅他的多数船只都已损坏,而且所有的补给也不够这样长程的航行之用。虽然如此,尽管一方面遇着恶风,把他们向北吹,而另一方面又受到德雷克的追击,梅迪纳仍然有机会来挽回这个厄运。这就是他可以在福思(Forth)登陆,以鼓动苏格兰人反对英国女王。但这时他却一心只想回西班牙去,8月2日,经过了福思,西班牙舰队结成一个整体,向奥克尼(Orkneys)群岛进发。第二天,霍华德放弃了追击的企图,于8月7日返回了英国北海方面的各个港口。
1588年8月8日,他从马尔格特碇泊所,上书华尔新汉说:“我祈祷上帝让我们可以听到补给的消息,因为我们通常是在挨饿。”此外,为了预防敌人再卷土重来,他又立劝英国政府应注重国防。(LiShiJinTian.com)
这个故事的后半段更是悲惨,当西班牙舰队向本国返航时,一路的损失极为巨大。许多船只都在中途沉没。当他们5月间从里斯本出发时,一共有130艘船,其中有63艘被认定已经丧失。有2艘是被敌人夺去,3艘在法国海岸边丧失,2艘在荷兰海岸边丧失,格南费里尼之战被击沉了2艘,在苏格兰与爱尔兰之间的海岸边一共损毁了19艘,还有35艘失踪,下落不明。英国人却一艘船都没有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