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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姚名达与商务印书馆
姚名达(1905—1942),字达人,号显微,江西兴国人。中国现代着名史学家、目录学家,中国近现代史上唯一一位为抗战殉国的教授。姚名达的代表作《目录学》、《中国目录学史》等,都是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发行,他本人也曾在商务印书馆工作过三年,参与了《万有文库》第一集、第二集的编纂工作。商务印书馆已出版的纪念文集中,对这位本馆走出的抗战教授鲜有述及。这里主要根据王咨臣先生编着的《姚名达年谱》(稿本)提供的线索,简单勾勒这位抗战教授结缘商务印书馆的历程。
“年谱”的作者王咨臣先生,是姚名达在中正大学的同事,曾在他指导下从事目录学和历史学研究工作。为纪念姚先生,王咨臣先生编纂了一本《姚名达年谱》,于20世纪80年代交上海古籍出版社,后因各种原因未能出版。王咨臣先生过世后,《姚名达年谱》便无人问津。2009年,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位退休编辑将此稿转给王春瑜先生,希望他能帮助联系出版;笔者从王春瑜先生处借到此稿,得以先睹为快。
姚名达和商务印书馆的联系,源于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章实斋年谱》。1925年,尚在南洋公学国学专修科读书的姚名达购得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胡适《章实斋年谱》,精读之后,对章学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期间,一个偶然的机会,姚名达听到商务印书馆编译所何炳松关于章学诚《文史通义》的演讲,受何炳松演讲的感染,青年姚名达坚定了研究《文史通义》的决心。对章学诚的关注,促成了姚名达与商务印书馆接下来的不解之缘。
1925年8月,清华大学国学院招生,可以用“经史小学有根底的同等学力报考”,国学功底深厚的姚名达闻讯欣然应考,一举得中,成为清华国学院第一批38名学生中年龄最小的一位。9月,姚名达进入清华学校国学研究院,以梁启超为导师。清华国学院其他导师上课多在家中,唯独梁启超是在办公室给学生上课。姚名达第一次谒见导师时,梁启超见姚名达在同学中年龄最小,又能笃志力学,十分喜爱,问他的志趣如何?姚名达答道:“愿下极大决心,立志以十年功力,作《中国史学史》专题的研究。非待是书成后,当不离开清华一步。”梁启超对姚名达的极为满意,有“后生可畏”之感,尝与姚名达书曰:“余之所以愧为师者,亦惟增一日之长耳!”
1925年10月,姚名达开始作“中国史学史”专题,因感到内容极为广泛,于是在专题之内,以“章实斋的史学”为入口。1926年,姚名达在北平第一次见到胡适,他问胡适:“言补订《章实斋先生年谱》,得史料甚多而尚未加整理之功,将如何推进它呢?”胡适答道:“请你拿一本《年谱》,把它补好了以后,再寄给我。”姚名达欣然领命,然当时适逢胡适有赴欧洲远游的计划,归期未定,《章实斋年谱》的补订工作未能立即展开。
1926年7月,清华国学院放暑假,姚名达回到江西老家,受其父姚舜生的提示,姚名达拟采用新分类方法,将《章氏遗书》进行改编,后附批评或记述章氏的文章,既可使读者于章氏有一个整体的了解,又可使过去各种版本编次不甚妥当之处都可以得到改进。按照这个计划,胡适的《章实斋先生年谱》也应附于《章氏遗书》卷末。但据《姚名达年谱》载,这个编辑计划,“因版权关系,未能如愿”。《姚名达年谱》并未说明姚名达是否就改编《章氏遗书》需要收录胡适的《章实斋年谱》直接与商务印书馆联系版权事宜。1926年7月,胡适已开始出游欧洲,姚名达与他谈版权的可能性不大。而如果姚名达曾与商务印书馆就改编《章氏遗书》收录胡适《章实斋年谱》进行过沟通,这可能是他与商务印书馆方面的第一次正式接触,这种可能有待于有新的材料发现予以支持。因无法取得胡适《章实斋年谱》版权,姚名达用一个暑假的功夫,另撰一种新的《章实斋年谱》附于书后,这是姚名达第一次所撰写的《章实斋先生年谱》。
1926年7月,按照清华国学院的规定,姚名达应该毕业了,但他不愿意离开导师梁启超,更不愿意抛弃自己的学业,他说:“我们研究学问,最重要的是在能求进不已,有什么毕业不毕业呢?我于毕业以后,仍拟继续留院从事研究工作三年。” 1926年9月,姚名达返回清华继续从事章学诚史学研究。为了彻底研究章实斋史学,姚名达着手对刘翰怡所刻的《章氏遗书》进行改编。费时月余,姚名达考出章学诚着作有年、月时间可考的差不多达一半以上,全部改编完成后,题为“章氏遗书”。是书,因为采用新颖的方法进行改编,梁启超读后,十分赞赏,当时即提议由他向商务印书馆推荐出版,以广流传。但姚名达认为该书尚有许多待改进之处,不欲草草问世,并未遵师嘱将《章氏遗书》交商务印书馆出版。这是姚名达第一次与商务印书馆失之交臂。
在随后的时间中,姚名达继续从事章学诚史学研究,1927年2月,姚名达将其所改编的《章氏遗书》改名为《章实斋遗着》,与《章实斋先生着作年表》一并送导师梁启超审阅。梁启超读后,很高兴,问姚名达说:“就交给上海商务印书馆印行好吗?”姚名达答道:“且须稍待时日,因《文史通义》最重要的几篇还不知道是什么年月所撰写的。”因追求完备,姚名达再次未遵师嘱将书稿交商务印书馆出版。这是姚名达第二次与商务印书馆失之交臂。
1928年6月14日,姚名达毕业于清华研究院,这是其第三次毕业。毕业后,姚名达仍然留在国学研究院继续研究中国史学史专题,并为梁启超整理史籍。1928年6月下旬,梁启超完全辞去清华研究院一切职务,回天津养病。1929年3月5日,姚名达自北平启程,应上海商务印书馆之邀,就任编译所编辑兼特约撰述。关于姚名达离开清华国学院赴商务印书馆之邀,《姚名达年谱》如是记载:“先是,名达既在清华研究院三次毕业,今研究院国学门又复撤销停办,遂不得不有离研究院他去的计划。当时江西许多中学闻讯,争相求聘,皆婉言谢绝道:‘我必须得世界大图书馆工作,有书可以从事研究才行!’上海商务印书馆编辑何炳松闻讯,认为其志可嘉,遂推荐聘为编撰。名达亦欣然应聘。名达既任编译所编辑,于是得以遍读馆中新印社会科学各书及东方图书馆馆藏古籍,至感快慰。”至此,姚名达正式进入商务印书馆,成为商务印书馆一员。
姚名达入职商务印书馆后,参加了《万有文库》(第一集)编纂工作,任分编纂,自1933年离开商务印书馆,姚名达参与了《万有文库》第一、二集编纂工作,为《万有文库》的编辑出版做出了重要贡献。期间,其父姚舜生自江西来,与其同住,一家生活全由姚名达支撑。1930年11月,上海米价腾贵,每石涨至二十一元之多,为减轻生活压力,姚名达为其父姚舜生谋得商务印书馆标点校对《万有文库》第一集工作,每月可得四五十元,以补家用。在商务印书馆工作期间,应复旦大学校长李登辉之盛情邀约,姚名达受聘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讲授《中国近百年史》、《六十年来日本侵略中国史》等课程。1932年1月28日,日本侵略军轰炸上海,商务印书馆被毁,姚名达的《目录学》、《中国目录学史》、《中国目录学年表》等尽毁,此外,宋濂、刘宗周、黄宗羲、邵廷采、朱筠、章学诚诸家年谱,藏于商务印书馆编译所的铁箱中,多被熔化。姚名达最为痛心的是,多年来研究中国史学所摘录的资料卡片十余万张被毁,其中有他思想独到的记载,有前人所未有发现的珍贵史料。
1933年,姚名达与杨家骆相谋离开商务印书馆,《姚名达年谱》对两人离开商务印书馆有这样的解释:“1933年夏,约是6月,名达与杨家骆编《万有文库》第一、二集,发行数量既多,获利亦厚。但主编王云五,对待编辑待遇,十分微薄,于是两人相谋离开商务印书馆,各自独立,另办书店。”《姚名达年谱》作者王咨臣先生称,这是杨家骆先生1947年亲自告诉他的。姚名达离开商务印书馆后,继续在复旦大学任课,并创办了女子书店,由其与夫人黄心勉共同经营。
虽然离开了商务印书馆,姚名达与商务印书馆仍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1935年冬,姚名达受商务印书馆之托,撰写《中国目录学史》,姚名达深感旧着《目录学》漏洞百出,忧心忡忡,每趁课暇,奔走京、杭各图书馆查阅资料。因写作《中国目录学史》,须至杭州浙江图书馆查阅图籍,1936年10月,他专门从上海移居杭州,费时八个多月,完成了该书的写作,交由商务印书馆出版。
1937年,为了躲避避战火,姚名达举家迁回江西,任教于江西中正大学。1942年姚名达率领中正大学战地服务团赴前线慰问,与日军遭遇,为保护学生,姚名达赤膊与日军搏斗,英勇就义,终年37岁,中国学界也就此失去了一位才华横溢的目录学、史学专家。
作者单位:商务印书馆,副编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