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丁卯奇荒,大家都会想到什么呢?下面小编为各位介绍一下相关的历史事迹。
光绪四年(1878年),大清北洋大臣李鸿章与山西巡抚曾国荃,这两位彼时大清的顶梁柱人物,竟是前后脚大倒苦水:先是李鸿章在写给曾国荃的信里,描述了朝廷高官们心急火燎求雨的场面,继而语出惊人——倘若今年再不下雨,那么北方“数省生灵,靡有孑遗,我辈同归于尽,亦命也夫。”咱们就手拉手陪大清一道死吧。
而被李鸿章哀叹要“一起死”的曾国荃呢,此时在山西巡抚任上,也是隔空一声长叹:“历观二十一史所载,灾荒无此惨酷。”
1878年,在许多近代史眼里,是挨打不断的大清朝,看上去“还不错”的一年:此时清王朝洋务运动正办的红红火火,各种近代工业源源不断涌现,还常被称为“同光中兴”。
这么个“中兴”的好年头里,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两位大佬发出“同归于尽”、“惨酷”之类的哀叹?这正是晚清历史上一桩破坏力空前惨烈的天灾:“丁戊奇荒”。
1875年初,年仅4岁的光绪,刚刚被扶上皇帝宝座,北方很多地区便先后呈现出干旱迹象。当年,京师和直隶地区一直到冬天,仍然雨水稀少。
一年后,旱情加重,以直隶、山东、河南、山西为主要灾区,北至辽宁、西至陕甘、南达苏皖,形成了一片前所未有的广袤旱区。受干旱影响,华北大部分地区的粮食等农作物全面歉收,产量减半,山东收成甚至不及往年的三成。大旱引发的饥荒,致使一些灾民“饥则掠人食”,过境者往往失踪,人们为此甚至“相戒裹足”,不敢远行。
1877年,华北旱情急剧升级,尤其是山西,旱荒空前。山西巡抚曾国荃向清廷奏报时称:“晋省迭遭荒旱……赤地千有余里,饥民至五六百万之众,大祲奇灾,古所未见”,“询之父老,咸谓为二百余年未有之灾”。
当时在山西,饥民为了活命,树皮草根都已吃光。绝望的民众甚至取小石子磨粉,和成面状吃下,或掘观音白泥充饥,结果,不数日间,泥性发胀,腹破肠裂。当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的时候,“人吃人”的惨剧便发生了。
英国传教士李提摩太,曾在日记中记下了山西受灾的惨状:城门口旁边堆放着被剥光了衣服的一大堆男尸,一个叠着一个,就好像在屠宰场看到的堆放死猪的样子;另外一边同样堆放着一大堆女尸,衣服也全被剥光,这些衣服全被送到当铺换取食物了。这一带路上的树都呈白色,从根部往上10尺到20尺的树皮全被剥光充作食物。
旱灾的阴霾,同时笼罩在河南、陕西等省上空。许多灾民“不得不逃亡四出,扶老携幼,号泣中途,带病忍饥,踉跄载道”。走投无路的饥民甚至铤而走险,聚众抢粮。他们打着“王法难犯,饥饿难当”的旗号,拦路抢劫,粮价因此又陡增十倍以上。直隶地区也有灾民组成“砍刀会”,专门抢粮。
而在甘肃东部、四川北部以及山东地区,旱灾同样严重,以致“炊烟断缕,鸡犬绝声,父弃其子,兄弃其弟,夫弃其妻,号哭于路途。是冬及次年春,或举家悄毙,成人相残食,殣(饿死的人)殍不下数万”。
到1878年,大旱持续已三年,因旱灾带来的各种人间惨剧,更为严重了。河南境内,侥幸活下来的饥民大多奄奄一息,一些气息犹存的灾民,倒地之后被饿犬、野狼残食。在直隶河间府,一些壮年饥民竟在领受赈济的时候倒死在地上。
这场持续四年的灾难,真实的景象,远远超过了李鸿章曾国荃们口中的“惨酷”:清朝人对这场灾难的笔记里,全是“饿殍遍地”、“白骨盈野”、“日有路毙”、“因饥寒而死者不胜屈”之类的描述。在灾区勘察的大臣阎敬铭估算,几个受灾省份,每个省每天饿死者,恐怕就在千人以上。
而放在各个受灾省份里,那更是种种惨不忍睹的画面:山西南部的小麦全部枯死,山西省的树皮草根,在1877年就全吃光了,灾民多达五六百万人。山西巡抚曾国荃在奏议中说灾区“赤地千有余里,饥民至五六百万之众,大□奇灾,古所未见”
直隶六十三个州县受灾,全省收成减半。旱灾引发蝗灾,从天津以北至南各地,蝗虫遮天蔽日,把枯萎的残存庄稼吞食精光;灾区的儿童瘦到皮包骨头,因为长期吃杂草导致肚子膨胀。逃荒的乞丐塞满了直隶周边官道,场面“倒毙满路”。
山东八十二个州县受灾,全省收成不到三分,以至于“哀鸿遍野,满目凄凉”。《山东通志》称该年全省“大旱,民饥”;各处“饥黎鬻妻卖子流离死亡者多,其苦不堪言状”(1876年12月11日 《申报》)。
河南八十七个州县受灾,全省农业歉收,减产一半左右,饥民五六百万,怀庆以南四百里的野草全部吃光。“乏食贫民,所在多有”,仅开封一地,靠赈灾粥厂就食的灾民即达7万余人。帮办河南赈务的大臣袁保恒刚进河南,就看到黑压压逃荒的灾民……
紧跟着饥荒到来的,还有恐怖的瘟疫,春夏之交,北方大部又因灾害引发了瘟疫,河南几乎“十人九病”,陕西“灾后继以疫疠,道殣相望”,山西百姓因疫而死的达“十之二三”。许多灾区更成了动乱不断的人间地狱,抢粮动乱此起彼伏。
“丁戊奇荒”也引发了中国近代史上大规模的灾民迁徙潮,其中尤以“走西口”和“闯关东”最为典型。
“丁戊奇荒”迫使大批山西百姓背井离乡北上长城口外的蒙古,另谋生路,其中忻州、雁北等晋北地区最为突出。山西北部向来土地贫瘠,自然灾害频繁,生存环境恶劣,“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男人走口外,女人挖野菜”的民谣,便是当时社会状况的写照。每遇灾歉,人们不得不流离失所。
这些从灾荒中远走他乡的逃难人,将晋文化带到了内蒙古中西部地区,与当地的游牧文化相融合,形成了富有活力的移民文化。蒙古地区传统单一的游牧社会,逐渐演变为旗县双立、农耕并举的多元形态,使得内蒙地区和内地汉族地区的关联变得紧密。民国初外蒙古独立了,内蒙古却留下来了,也许这就是原因之一吧。
与山西类似,受“丁戊奇荒”影响,无以为生的山东饥民,大量外出逃荒,纷纷“闯关东”,以致出现了大规模的流民潮。他们抛弃家园,逃至产粮较丰的东北奉锦一带,那里土地肥沃,人烟稀少,且与山东仅一海之隔,乘船当日可至,因此“闯关东”对山东灾民具有极大的吸引力。至1877年4月底,逃出山东而投奔他乡者已有300万人。
以《光绪东华录》等资料估算,从1876年到1879年,仅山东、山西、直隶、河南、陕西等北方五省遭受旱灾的州县就分别有222、402和331个,共955个;至少有两亿国人卷入了这场灾难,约占当时全国人口的一半。直接死于饥荒和瘟疫的人数,就有1000万人以上,仅山西一省1600多万居民中,就死亡500多万人。流民人数不少于二千万,冰冷的数字背后,是数不清的人间惨剧。
“丁戊奇荒”为什么会造成上千万的人死于非命?考查一下清朝当时的政治和社会现状,不难发现,这场触目惊心的大灾害,既是天灾,也是人祸。
从1875年起,晚清王朝就遭受了酷烈的极端天气,东南各省持续水灾,北方各省却干旱无雨,就连西南的四川等省,后来也是“禾苗焚稿”。蝗灾等天灾也紧跟着爆发。汹涌逃难的难民,更令瘟疫加剧传播,于是,就有了煌煌史册里,那些并不遥远,却不忍猝读的记录。
但比这些天灾更严重的,是丁戊奇荒里的人祸。
自古以来,完善的仓储制度和充足的粮食储备是国家稳定的重要保证。与历朝历代一样,清王朝也在各省、州、县设置了粮仓,并形成了一套较为完备的管理制度。但随着清王朝的日益腐朽,仓储制度也渐趋衰败。各级官吏非但没有及时采买仓谷,反而借机变卖、挪用、侵盗粮食。
道光十年(1830年),户部清查全国粮仓储备情况时发现,实存粮仅1400万石,缺额达1800万石。到咸丰十年(1860年),全国存粮仅523万石。无怪乎“丁戊奇荒”爆发之际,灾区缺粮,不但无树皮草根可采摘,“抑且无粮可购,哀鸿遍野,待哺嗷嗷”,很多人因此活活饿死。
同时,自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清王朝腹背受敌,内外交困,元气大伤。仅鸦片战争就耗去了国库存银的3/4,镇压太平天国运动又至少耗掉4亿多两白银,此外还有对列强的巨额赔款和其他大小战事的军费,以致在同治三年(1864年),清王朝国库仅存银6万余两。
“丁戊奇荒”发生时,“海内穷困已极”、“内外库储俱竭”,尽管清政府多方筹措,仍捉襟见肘。所筹赈款中,属于部拨、协拨及截留的公款很少,受惠最多的山西也只有317万两,不足全部赈款的三分之一。
而时局的动荡,更使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曾国藩就曾说:“近年从事戎行,每驻扎之处,周历城乡,所见无不毁之屋,无不伐之树。”频繁的战火、社会的破坏、生态的恶化,严重削弱了清廷和民众抗击灾害的能力。再加上当时灾害来临时,地方官员没有及时通报灾情,通报后也没有如实汇报灾情真实情况。
实事求是讲,对于这场灾难,当时的晚清政府,也是出了力的。为赈灾采用了不少办法,有的开了中国赈灾历史上的先河。从光绪二年到光绪五年,清王朝平均每年都调拨给灾区十七万石漕米,还每年额外调拨五十万两白银用于灾区赈济。
光绪三年七月,在曾国荃的奏请下,清政府发给他虚衔实职空白执照各2000张,他除了在山西就地开捐外,还派人到商贾富足之区如天津、上海、汉口、宁波各处及皖、湘、闽、粤、桂、川、浙、赣各省设捐输局,按捐输数量的多少,分别给捐者不同的官衔和官职。北方灾区用此法集捐赈银四五百万两以上,然李鸿章道:“鬻爵数万,不过活人数千,言之痛心。”
然而把灾情折腾到水深火热的,恰是清王朝自己的苛政。
晚清时为了增加赋税和财政收入,清政府竟允许并鼓励民众种植鸦片。第二次鸦片战争后,西方列强迫使清政府解除鸦片禁令,使鸦片贸易合法化。自19世纪60年代起,西方每年输入中国的鸦片有5.6万担,中国白银为此大量外流。
李鸿章等人于是提议:“洋药不能禁其来”,不如“开洋药之禁以相抵制”,不惜以自种自产鸦片的方式与洋人抗衡。几年后,全国各省几乎都有鸦片种植,山西、河南、山东等重灾区更是生产鸦片的重要基地。以至于英国传教士走遍中国地方地区之后,感叹连孔圣人的故乡也满是罂粟花。
以山西为例,1877年,山西耕地面积约为530万亩(当时全国耕地约8亿亩),其中60万亩种植了鸦片。以至于粮食大量减产,面对突发的灾情,官府拿不出足够的救济粮,只能干看百姓饿死。
山西巡抚曾国荃后来曾说:“此次晋省荒歉,虽曰天灾,实由人事。”因为种植鸦片不仅侵占良田和劳力,造成粮食不足,而且诱使相当部分农民自种自吸食,影响了健康和劳动能力。继任山西巡抚张之洞也指出:“丁戊奇荒,其祸实中于此”。
而且,即使灾情如此严重,清政府一边发着救济,一边横征暴敛。比如各省的“征粮酿酒”政策,由于关乎朝中官员的“饭银”,所以一度依然强征,大批本该救济灾民的粮食,就这么变成了官员们餐桌上的酒。直到灾情越发严重,清王朝才把这恶政停掉。但修建西太后颐养宫殿等“采办”,清王朝却借口“已有定例”,照样往灾区玩命强征。惨重的灾情,就这样火上浇油。
更堪称人祸的,还有灾区各地官员的表现。为什么一场旱灾,就能让各省损失惨重?恰因各地官员的昏聩行为。比如直隶地区,在大灾爆发以前,当地的五条大河和六十条支河,全因年久失修而报废,以至于“旱则赤地千里”。
更让人不齿的,还有那些发国难财的贪官们。大臣阎敬铭视察山西石门灾区时,惊见当地“饿殍遍野”,幸存者皮包骨,可官府里的赈灾粮堆积如山——原来所谓赈灾粮,早被当地地方官划入自家腰包,就想趁大灾卖高价。
如此景象,在当时北方各地灾区,也只是冰山一角。持续四年的大灾里,各地的贪官们挖空心思,除了操纵地方粮价牟取暴利,甚至还“吃灾卖荒”,借着灾情大肆吞并土地。
灵丘县的官吏甚至还和人贩子勾结,把当地妇女儿童卖到他乡,仅是衙门的账薄上,就有十万妇女儿童被拐卖了。凭着这“惨酷”的天灾,好些官员捞够了油水,成功一夜暴富。他们脑满肠肥的背后,就是上亿的灾区百姓,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惨景。
总的来说,清政府的赈灾是不力的,灾荒引起的后果也是极其严重的。“丁戊奇荒”中,灾民人数之众、范围之广、时间之久,史上空前,甚至连北京这样的地方,赈灾的速度也赶不上灾民的增长速度,“桀骜者沿街抢夺,舍命而不悔”。
腐败猛于天灾的历史教训,看过“丁戊奇荒”的历史往事,点点滴滴,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