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说嵩》在地理学上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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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说嵩》在地理学上的价值


秦佩珩
中南经济史论坛
(一)
中岳嵩山是五岳的中岳。在五岳之中,仅就历史的名胜古迹来说。它是占有极重要的地位的.泰岱和常衡诸山部将比之有逊色.该山位于登封北,东瞰汴,郑,西临洛,崤。颍水绕其西,河洛横共北,在一部中国古代史上,一直是历代英雄争夺中原的战略要地。该山东为太室。西为少室。名胜古迹,数不胜数.名震全球的少林寺就是座落在该山的五乳峰下。群峰创立,奇石突兀,“九鼎莲花”的少室山麓,自增加了这座中外闻名的佛教古刹以后,更加声价十倍了。
记载嵩山事迹的书很多,如:北魏卢元明的《嵩高记》,明人傅梅的《嵩书》,陆东的《嵩岳志》。叶封和焦贲亨的《嵩山志》。但是以上诸书,虽然在材料和写作上都比之《禹贡》、《山海经》诸书,大大向前迈进了一步,但是总的说来,一则失之内容过简.二则失之错误较多,仍然不能使人十分满意。如:卢氏之书,多叙妖仙鬼怪,缺乏实录.傅氏之书,也是对于仙佛斐语。喋复称道。至于陆东的《嵩岳志》是浮不近理,挂一漏万。叶、焦《嵩山志》,也是择材不精,叙事不详。和景氏着作相比。实有天壤之别。景日 《说嵩》一书出后,在历史地理书方面。增色不少,实为牡丹中之姚黄魏紫.该书对嵩山一带的历史地理。民情风俗,名胜古迹、山川河流,无不一一加以详述。因该书既出自景氏名家之手,所以在取材方面,力求符合实际;内容方面。力求丰富多彩;考证方面,力求立论精辟;叙述方面。力求行文生动。在这样指导思想之下。《说嵩》成为记载嵩山的书籍中,写得最好的一部佳制。可惜的是这部巨着自从出版向世以来,流传不多,读者不广,这一方面是由于该书印行的很少。二是由于在中国封建社会中不重视山川旅游,遂使这部记载中岳风物十分详尽的巨制湮然不彰。看来,及时抢夺这类有关名胜古迹的书,还是很必要的。
景日畛,河南登封景店人。康熙进士,做过广东高要县令,仕至礼部尚书。除着有《说嵩》外,还有《嵩岳庙记》、《嵩阳学》《尊生》、《学制书》、《嵩台随笔》等等.冯嗣京称其所着“风行海内”、“纸贵长安”。平情而论,景氏除《说嵩》外,当以医学见长。一般论学,并不怎样。下面,我将就《说嵩》一书的主要内容及其在文学方面的价值略作介绍。
(二)
《说嵩》在历史地理学方面的价值是不容置议的。可是这部着作的文学价值在前人所写的一些有关名胜古迹以及旅游记载中,也应该是第一流,甚至是比较少见的。这一点我们千万不可忽视。
我是爱好读一些古代着作的人。在读古人着作时,我们经常听到称颂《水经注》、(徐霞客游记)等书。却很少有人提到黄梨洲的《今水经》以及在这里我们提到的《说嵩》。不错,郦道元和徐霞客的着作是阮秀的。这是不必怀疑的。是应当歌颂的,也是不必争论的。问题在于:在徐霞客的《游记》中,叙及中岳,寥寥数千字,和《说嵩》的叙述相比,正如片玉之与昆山。蠡湖之与大海。珍贵是同样的珍贵,但却有分量大小的不同。但是,在一般情况下,我们把《说嵩》拿来和《徐霞客游记》相提并论。多会有人还会感到很大的诧异.这一方面,是传统正宗思想在我们脑中作怪:另一方面,也是荣古虐今的思想在我们治学或言论中的一种具体反映。
《说嵩》一书。目前最流行的是“岳生堂刻本”。前为《序言》和《例目》共分三十二卷,十册。从内容看来大致分两大部分。前一部分包括(一)嵩高山,似乎是一个总论的性质。(二)太室上、(三)太室阳、(四)太室麓、(五)太室原、(六)少室上、(七)少室东、(八)少室南、(九)少室阳、(十)箕山。后一部分包括:(一)星野、(二)沿革、(三)形势、(四)水泉、(五)封域、(六)游记、(七)古迹、(八)金石、(九)传人、(十)物产、(十一)二氏、(十二)撰异、(十三)艺林、(十四)风什。前一部分,大体是对嵩山的综合叙述系总论的性质.对自然地理、名胜古迹、历史事迹。战争原委都有详尽的介绍。后一部分,则系一种分论的性质。或以天文为主,或以地貌为主,或以全面为主,或以人物为主,或以物产为主,或以宗教为主。对于研究历史或文学的同志。都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三)
从全部《说嵩》中。我们看到许多详尽、细致而又生动的描写和叙述,姑举《嵩高山》一例于次:“山有二,曰太室、少室,附而胜者一,曰箕。太室左炭,少室右峙,一体而中折,有一象焉。太吴画一以象地,中宫之土十五.五阳以生,少之变也.十阴以成。老之化也,二室太少、枢纽生成。等博齐厚,以成坤偶之体,故二室合而为嵩。景氏对太室少室二山名称的来源,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接着说:“室之为言,藏也。嵩当土中,天地所合,阴阴所会,四时所交,风雨所和,故称室焉”.以后接着他又 评了《西征记》一书.他说:“《西征记》及韦昭注,并以山下石室当之,肤矣! 者,附会龙门女主后宫之说。乃以二室之神像妇人,援引《鸿烈》寓言,借《尔雅注》禹命二室之名,曲为之解。至以涂山少姨实之。抑诞矣:”这里。景氏二室命名的真实含义,他是以整体来看的,批驳了启母庙和少姨庙的流俗传说。侧方面也提出寓言故事和经传注文也有很多是靠不住的。他是从嵩山所处的大环境来看的。不是从局部来说的。当然,这里面电不免杂有一些传统的阴阳五行之说,这是景氏书中消极的一部分,不尽可取。在批驳《尔雅注》一书中又打了郑樵一棍子。
嵩山实为两个主峰所组成。东为太室,四为少室山。太室海拔一千四百四十米。少室又称玉寨峰。海拔一千四百一十二米,两峰山势挺拔.层恋叠嶂,名胜古迹,震撼池山-于此,景氏也以灼烂的笔法作了精辟的描述。对祖国的大好河山作了热情洋溢的歌颂。姑先举其描述太宝山为例:
“太室即嵩也。厥胜在阳。绵亘横阔,兀立尊严。而少室旁峙,大都崖嶂苍翠相间,峰壁环向攒耸,如芙蓉城,列抱于上,正面望之,浑沦端整。正如龙眠.稍近,则岭壑开绽;逼入,则凌增参差。或霁雨云屯,虚谷霞蒸,掩映前后,方见层峦叠 ,不可穷际。登其岭,周遭俯瞰,峰络岭联。 如吐蕊。南多悬崖,北多峻阪,东多断桥,西多重嶂,居中最高,曰峻极峰。顶隙幢溢。敞平开朗,左右诸峰,争奇斗巧,拱向环拥,不得以雁行进也。仰天一颢,俯地万平,耸身其上,为唱嵩高之八章。后峰园正蹲覆者,曰华盖。天文紫微垣。华盖十八星,在五帝座上,旁六甲星,分阴阳,布节候,嵩二:十四峰,以土德绾枢气化,数适相当。盖一峰而具全嵩之理,所以尊于群峰也。命名当矣。北视黄河,明灭一线,邙洛低平,如亩浍,近逼跬趾。下视城舍村落梵刹之聚,垤垤若蚁壤。……”
景氏在对于峻极峰和华盖峰的描写中,可谓生动形象,淋漓尽致。作者以轻快的笔墨,描画出二峰的全貌,信笔写来,不动声色,使读者如临嵩山。可当中岳庙前一次卧游:
景氏对高山的美妙描写,还不尽此。在许多地方。描绘其真实感觉和对祖国大好山河的热爱。使你读其文,几如手攀足蹬,重游一次嵩山。同志如不信,请看他对少室山的描写,与对太室的描绘在文字上有相互辉映之妙。如该书卷六《少室山》所云:“少室。亦嵩也,一名季室。与太室接趾。有十八叠,周百里,高十六里。胜在西南。望之如莲花亭亭.唐人石淙序,有少室若莲之句。又若忠靖冠,宋人谓之冠子山,元杨奂有‘方若植巍冠,森若削寒玉,之句。汝阳道上瞻视,峰峦层叠,如千叶舒萼,两肩削直,耸出云表,华秀之色目不暇给。汝城有望嵩楼,登临北昂,少室之胜,网于一览.南阳郡,在百里之外,隔南召诸山。犹见远峰插汉,不可端院,土人竟指为九顶莲花寨也。若自东西睇。高峰缥缈,插空寒碧,绝壁如削,峻峡如擘,横云堆翠,冉冉天半,加以早霞映照,红亘烟铺,石山飞动,片片如人上衣,峻峭凌厉,太室不得亚也.入
辕道,为山之背,高嶂叠 ,如蹲虎豹,屏拥蔽亏,崭然墙壁,止见其轮困擎突,坻 嶙峋 有若穷城崛起.而山之千峰百峦,亏然俱失。峰三十六,大约十步异形,百步殊态,峦必崛 ,嶂必蚱 ,壁必截耸,峡必倾崎,如鬼工天巧,不可以耳目诘也。”景氏这段描写,似亦巧夺天工。
少室山的山阴即少林寺。山阳高邃奥窈,迹所不至。景氏认为比之华山实有过之,他说,“山惟北峰,可攀缘诘曲而登,馀峰,插天犀利,虽垂锁,无着穴处,较华山十八盘为更险。自昔烟峦僻士,无说过来路者”。我曾三次到少室;也曾有过一些实践的知识。实觉高邃奥窈。仍有迹所不到的地方。景氏之言,实非过夸之词。
《说嵩》除对太室。少室的描写淋漓尽致。此外。他对箕山的描绘。也显示了他有丰富的地理知识和较高的文学修养。他说:“三室之东南,曰箕山。箕非嵩也。趾错峰向,而颍水中隔,乃相望而不相属。犹徂徕之作宾于岱,少峰之附庸于华。颍经其阴东流沛泊,敞阔为汀。曲泽为皋,萦回而澳,崭突而涯,晴树在浦,芳草在洲,山色 云,晖妍带霞。海内奇观云。北地多土山童峙。有河 而无涧溪,行箕颖道上,石栈峡持而剑立,草木离披,萦溪水其下,步骑上下坂壑,由鸟道中,如置身天姥曲也。……”景氏这一段描写 非有旅游经验者,不易道出。
在康熙末年,即十八世初期,当时人士中。声望较高的有张伯行.吕履恒.陈鹏年等人.这些知名人士都和景日目步有来往。张伯行是康熙进士,有人称许景冬易“闻搏而识强”。张伯行认为这种看法,尚不足以尽先生之才。张氏《说嵩序》称:“先生幼从游于汤潜庵、耿逸庵两先生,讲明正学为己任,而一以躬行心得为本.不屑屑于声音笑貌以博虚名,其中实有所见,而学确有所据”。吕腥恒也说,“景冬易先生.生长于嵩,自少所游历,凡嵩山记载,悉览而志之,垂四十年,乃着《说嵩》一书。自《禹贡》外方以穷其源,而析其流。于诸书所得。即手札之,考诸古而质诸今。下至稗官野史,旁及二氏之藏,靡不广闻而力究之,其志可谓勤矣”。陈鹏年《说嵩•序》也说:“今读冬易先生《说嵩》—编,始叹援据之精,杼轴之妙。大函细入,自命一家。直可与《山海经》、《尔雅》共垂不朽,而非一切记载所能及也”。以上三人在当时学术界都是很有影响的人物,他们对于《说嵩》的称许,也都是从实际出发的。
从以上文中,可以看到他们对于景日畛的评价。他的《说嵩》不仅在历史地理学方面作出了极大贡献,就以行文之妙,也可以说是一位文学能手-再从他的医学来看,也得到了当时医学家们的崇高评价。由此,也可以想见其平生为人,这是我们在读《说嵩》时所必须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