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张崇礼:释金文中的“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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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张崇礼:释金文中的“闬”字


释金文中的“闬”字
张崇礼
北华大学文学院
金文中的“闬”字见于毛公鼎和中山王大鼎,分别作
金文-张崇礼:释金文中的“闬”字和
金文-张崇礼:释金文中的“闬”字。
毛公鼎:“丕显文武,皇天引厌厥德,配我有周,膺受大命,率怀不廷方,亡不闬于文武耿光。”吴大澂、张之纲认为闬当读如捍卫之捍;吴宝炜、于省吾先生以为闬犹限;郭沫若先生认为闬假借为
金文-张崇礼:释金文中的“闬”字,“即明义若察视义”;高鸿缙先生认为此字并非从干,而是从弋,可通假为“怿”。[1]马承源先生读作“觐”,认为“亡不闬于文武耿光”与《尚书·立政》之“以觐文王之耿光,以扬武王之大烈”句,辞例辞意全同。[2]白川静以为此字“应该以干正之干义来解释”。[3]
此字从干,较为明确,不当从弋。联繫上文,“亡不闬于文武耿光”的主语应是“不廷方”,读闬为捍,明显与文意不符。“限于于文武耿光”虽然语法上没有毛病,但语义上与颂扬文武王不合。依郭沫若先生的意见,即不廷方为文武之耿光所明察,亦不辞。“以觐文王之耿光”的“觐”是显扬、显现之义,“(不廷方)无不显扬于文武耿光”,文意不通。马先生认为该句的“意思是蒙受安抚的不来王廷的边远方国,也无不表彰文王和武王的光辉业绩”,比较牵强。释“干”之说的主要依据是《诗经·大雅·韩奕》的“干不庭方”。但读为“干”,训为“正”,“无不正于文武耿光”仍觉不甚顺畅。
中山王大鼎:“昔者,燕君子徻,弇叡夫悟,长为人主,[4]闬于天下之物矣,犹迷惑于子之而亡其邦,为天下僇,而况在于少君乎?”“闬”,朱德熙、裘锡圭先生疑当读为“閑”,《尔雅·释诂》:“閑,习也。”[5]李学勤先生读为“贯”,《尔雅·释诂》:“习也。”“贯于天下之物”,意即娴习世间的事务。[6]徐中舒、伍仕谦先生则认为“闬”同“干”,《易·乾卦》“贞固足以干事”,谓堪任其事。[7]张克忠先生认为“闬”假借为“扞”,此句义为天下无比。[8]张政烺先生疑读为“衎”,《尔雅·释诂》:“衎,乐也。”[9]赵诚先生引用郭沫若通假为“
金文-张崇礼:释金文中的“闬”字”的意见,训为“明”。[10]
诸说之中,以训“习”为优,然犹有未洽。“习”为通过反复练习而熟练,与宾语“天下之物”并不太匹配。
上引诸说虽然对“闬”字的读法不同,但其依据都是《说文》的解释:“闬,门也。从门干声。”其实“闬”还有另一种用法:
闬,闭也。《左传·襄公三十一年》“高其闬闳”陆德明释文引沈云。
闬,即闭字。《墨子·备城门》“行栈内闬”孙诒让闲诂。[11]
《墨子闲诂》“行栈内闬”孙诒让注:“‘闬’即‘闭’字,疑当作‘
金文-张崇礼:释金文中的“闬”字’,王羲之书《黄庭经》‘闭’字如此作,与‘闬闾’字异。”[12]孙诒让的怀疑是没道理的。岑仲勉《墨子城守各篇简注》认为“闬”自有“闭”之义。[13]《墨子·备城门》:“为闺门两扇,令各可以自闭。”道藏本、吴钞本“闭”亦作“闬”。[14]
这种训为“闭”的“闬”字,当与“闇”音近义通,或即异体。《说文》:“闇,闭门也。”钱玷《说文斠诠》:“今揜门字如此。”“揜门”即今“掩门”,训为“闭”、“闭门”的“闬”与“闇”字,当即“掩门”之“掩”。干与奄、音古音相近。厂加干声为厈,猒加厂声为厌。厌、奄古音声韵全同,常相通假。岸、巖、硽为同源字,《说文》:“巖,岸也。”《集韵·琰韵》:“硽,山巖也。”[15]《说文》:“罨,罕也。”以罕释罨,属声训。另外,苏建洲先生对【干与奄】声首辗转通假的现象有较为详细的论证,可参看。[16]
《墨子·迎敌祠》:“设守门,二人掌右阉,二人掌左阉。”岑仲勉注:“阉即掩,此处作名词用,犹云右扇、左扇。”与《墨子·备城门》“为闺门两扇,令各可以自闬”比较,可以更明显地看出“闬”和闭门、掩门之“闇”、“阉(掩)”的关係。
从毛公鼎、中山王鼎“闬”在句中的位置看,很明显是动词,对于它们的考释,也应该结合“闬”字在传世典籍中的动词用法“掩”来考虑。
毛公鼎“亡不闬于文武耿光”的“闬”应读为“奄”或“掩”,训为“覆”。《说文》:“奄,覆也。”《诗经·鲁颂·閟宫》:“奄有下国。”郑笺:“奄,犹覆也。”“奄有龟蒙。”郑笺:“奄,覆也。”《国语·吴语》:“今君掩王东海。”注:“掩,盖也。”毛公鼎“(不廷方)无不奄于文武耿光”,意为“不廷方”无不覆于文王、武王的光辉之下,亦即文王、武王“奄”有不廷方。这与上引“奄有下国”、“奄有龟蒙”、“掩王东海”在用词上也是一致的。
中山王大鼎“闬于天下之物矣”的“闬”应读为“谙”,训为“悉”。《说文》:“谙,悉也。”《玉篇》:“谙,知也。”《后汉书·虞延传》:“延进止从容,占拜可观,其陵树株蘖,皆谙其数,俎豆牺牲,颇晓其礼。”《后汉书·陈龟传》:“桓帝以龟世谙边俗,拜为度辽将军。”中山王鼎“谙于天下之物”义为熟悉、知晓天下的事情。
表面上看,“闬”读为“谙”训为“悉”,和“奄”差别较大,是不同的用法,实际上二者相近。《诗经·周颂·执竞》:“自彼成康,奄有四方。”高亨《周颂考释》上:“奄,犹尽也,包括一切之词。”《说文》:“悉,详尽也。”《尔雅·释诂下》:“悉,尽也。”所以,中山王鼎“闬”字的用法可以看作毛公鼎那种用法的引申。



[1] 参见周法高主编:《金文诂林》,香港: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1975年,6556-6557页。
[2] 马承源主编:《商周青铜器铭文选》,北京:文物出版社,1988年,317页。
[3] 白川静:《金文通释》,曹兆兰:《金文通释选译》,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0年,186页。
[4] “主”,旧多释为“宗”,此从李学勤先生释。与中山诸器众多的“示”旁比较,可知此字并不从“示”。从“宀”的“主”字,楚文字习见。
[5] 朱德熙、裘锡圭:《平山中山王墓铜器铭文的初步研究》,《文物》,1979年第l期,48页。
[6] 李学勤、李零:《平山三器与中山国史的若干问题》,《考古学报》,1979年第2期,155页。
[7] 徐中舒、伍仕谦:《中山三器释文及宫堂图说明》,《中国史研究》1979年4期,又《徐中舒历史论文选辑》,中华书局,1998年,1334页。
[8] 张克忠:《中山王墓青铜器铭文简释—附论墓主人问题》,《故宫博物院院刊》,1979年第l期,40页。
[9] 张政烺:《中山王
金文-张崇礼:释金文中的“闬”字壶及鼎铭考释》,《古文字研究》,第一辑,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223页。
[10] 赵诚:《中山壶、中山鼎铭文试释》,古文字研究,第一辑,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254页。
[11] 宗福邦等主编:《故训汇纂》,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年,2396页。
[12] 孙诒让《墨子闲诂》,新编诸子集成本,中华书局,2001年,528页。
[13] 岑仲勉《墨子城守各篇简注》,新编诸子集成本,中华书局,1958年,112页。
[14] 孙诒让《墨子闲诂》,新编诸子集成本,中华书局,2001年,522页。
[15] 另外,可参看张儒、刘毓庆:《汉字通用声素研究》,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2年,1062页【猒通音】条,1022-1023【音通奄】条,737【厂通干】条。
[16] 苏建洲:《<上博三·中弓>简20“攼析”试论》,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网站,2009年1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