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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始皇陵陪葬坑建筑信息浅论
张仲立
秦始皇陵曾经有过大面积高规格的地面建筑,虽然留下的只是残垣圮迹,却也大大改变了人们对秦代建筑的整体认识。秦始皇陵众多的陪葬坑其实也程度不等地包含着一些建筑信息,由于资料的局限性,尚不易明析。不过在秦代建筑资料有限的情况下,这些信息也就显得相当重要,故不揣浅陋,在以往考古研究的基础上作些初略分析,以求教方家,亦以期为以后发掘工作提供一些参考。
设大量陪葬坑是秦始皇陵诸多创制中最突出的一项,它显然是在传统外藏椁制度的基础上创立起来的制度,可以叫外藏系统[1],也可以直称陪葬坑制度。它的最大不同在于,秦始皇陵已经不满足于过去那种传统方式,而直接在追求更符合他的帝国气势的空间安置了。
始皇陵园业已发现大大小小的陪葬坑180多座,已经清理或经试掘已经掌握了较多情况的陪葬坑有以下10座:1.秦始皇兵马俑坑[2];2.陵西车马坑[3],铜车马即出其中;3.上焦村马厩坑[4];4.陵西珍禽异兽坑[5];5.陵西马厩坑[6];6.陵东府藏坑[7];7.石铠甲坑[8];8.百戏俑坑[9];9.六号坑[10];10.七号坑[11]。
上述10个陪葬坑除陵东府藏坑、六号坑、七号坑已完全发掘外,其余只发掘了一部分或一小部分,对未发掘部分的掌握尚有限,因而对全面认识判断这些陪葬坑的属性,进而比较准确地解译这些陪葬坑的建筑方面的信息,还有一定难度。不过,基本能够确定的是:秦始皇陵陪葬坑,尤其是属性把握比较准确的陪葬坑,它有或一定程度有建筑模拟属性基本是可以确定下来的。譬如府藏坑基本是藏府的模拟[12],兵马俑三号坑是古代军幕或供奉祭祀军旅社宗场所的模拟[13],马厩坑是马厩的模拟,石铠甲坑是府库的模拟等等。当然这种模拟受限于各种条件,是很难跟现实中的原物相提并论的。不过我们只要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在此基础上进而努力建立它们与所模拟的对象之间的联系,对于充分提取它留给我们的历史信息相信还是会有裨益的。
一. 一、
始皇陵陪葬坑的建筑信息与始皇陵宏大的地面建筑以及地宫所象征的宫廷相比,显然属于另类建筑了,无论从体量还是形式上都不可同日而语。亦因此它能够给我们其它层面的特殊认识。主要可能有以下几点:
1、箱式结构的椁室与生土夯土结构的圹室
秦始皇陵陪葬坑普遍使用了土圹,并且大都同时拥有箱式结构的椁室。值得指出的是,始皇陵陪葬坑中的椁室一方面沿用了传统赋予的意义,同时也赋予椁室以新的意义。陪葬坑也因其椁室的差别表达出它的轻重次第关系。
已清理陪葬坑使用箱式结构椁室的有陵西马厩坑、石铠甲坑、百戏俑坑、铜车马坑、陵东府藏坑、六号坑、七号坑等。它们基本都用板材铺地,包装四壁,并最后以方木或圆木封盖了顶部,形成完全密闭的箱椁结构。椁室一般还留有门道以供出入,这些门道都用立木加以封堵,使室的功用更趋完备,与现实中的室更为相似。唯其七号坑椁室结构有特殊之处,该坑位于北部的是其“溪流”所在,溪流两边是象征溪岸的二层台,水禽就排列于两岸之上。坑之壁面则包镶板材,顶部亦以材木密排封顶。这种木椁结构显然不能等同于一般木椁结构的意义。
与椁式结构形成明显对比的还有一种以土圹结构的圹室为特征的陪葬坑。它可以要分为两类,一类是完全意义的圹室,与常见的土圹墓圹室接近,以陵东上焦村马厩坑为代表;另一类则复杂得多,建筑要素几近齐全,可以几个兵马俑坑为代表。
陵东上焦村马厩坑是一个个小坑为单位的马厩坑群,每个坑或葬一马,或葬一马一俑,或只有一俑。其中的马或杀死后葬入,或活埋。其中许多马都有棺,置土圹中。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土圹是有室的意义的,不唯有许多出土的刻有中厩、大厩、小厩的陶文可以佐证,而且1式坑76DK8号坑的土圹在结构方面还有意做出了土柱的形式来象征它。袁仲一先生认为这正是象征马厩的一种模拟[14]。
秦始皇兵马俑坑的坑道式建筑结构其实是很类似象石铠甲坑那样的陪葬坑的大结构的,但是它却完全没有那种底部铺以地板,周壁包以木板的豪华,是一种土圹结构为特征的陪葬坑。然而它于挖筑出的土圹里,以夯筑的隔墙隔出复杂的建筑空间布局,又以栿木、柱、枋、棚木结构与承重隔墙一起共同构成复杂的支撑,地面还遍铺一层小砖,因而大大超出了一般意义上的土圹范畴,包含了许多宝贵的古代建筑信息。我曾认为这种结构是一种现代佣存在于在一些降水量较小的地区的密梁平地顶式建筑[15]。
显然,就圹室结构而言,尽管都是埋在地下的陪葬坑,尚存在明显的差别。一种是相对精致得多的木椁结构,一种是有着完备的栿木柱枋架构而四壁并无板材包镶的室内结构,一种是完全的挖筑即成的圹室结构。这三种形式推敲起来,其实都无一例外与所要表达的建筑对象直接勾连在一起,因而也一定程度表达了这几类建筑的等第差别。
能够基本判断的是:处于始皇陵内城以内的大多陪葬坑,在设计者的意中,是作为比较重要的内容来看待的。位置安排在陵园外城以外的一些陪葬坑则不尽然,其中的关系是很有意思的。譬如兵马俑坑,在今天看来,它无疑是秦陵陪葬坑中最吸引眼球的一处,在秦陵设计规划里,它也应该是很得重视的设置之一。不过因为它的模拟毕竟以当时现实观念移植为本,因而它所依赖的建筑的规制,一定是兵马俑坑建筑模式由来的基础。据此我曾经作过大胆的推测,认为它所模拟的正是当时军旅中占有重要位置的壁垒一类,当属于当时比较低规格的一种建筑。与此形成对照,七号坑虽也位于始皇陵城外城垣东侧远离中心的区域,它所使用的椁室结构却表明它在陵园的布局里,有其重要的地位。从目前的所掌握的资料判断,它应该属于当时的皇家园囿[16],是皇帝要光顾的地方,因此它本来设置得就相当豪华,史料中常可以看到这样的记载。由此可以看出,椁室结构不仅反映着陪葬坑在陵园里的本来地位,也在许多方面反映出了它所模拟的对象的原本面貌。
2、建筑布局
秦始皇陵陪葬坑首先给人的印象是它的似乎毫无规律的布局,众多陪葬坑中似乎都找不出相似的模式来。我们曾经努力探索它的另外的的意蕴,甚至曾经想到过产生这种情况的其它因素在多大程度起作用。其中想到这种布局与古代法天则地观念以及五行神秘观念影响的可能性。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即无论怎么说,它还是不可避免地烙上了当时建筑水平和建筑要素的印记,所以是能够从中剔出许多相关的建筑信息来的。
陪葬坑的平面布局是很不规则的,即令一些相对规整的建筑,也能够看出不如后世那么尊崇和拘泥于那种刻板的对称和均衡,而更重视因势利便。其原因恐怕主要是和生活中处理诸如此类问题时的灵活风格和习惯有关。下面是已发掘或局部试掘的一些陪葬坑的平面图以及少量钻探得知的陪葬坑的平面图(如图),可以看出,这些陪葬坑无论就其单体的布局,还是陪葬坑之间的相互布局,都使人感到比较随意和自如。其实仔细分析就会注意到,这些陪葬坑绝不是率意散乱布就的结果,它们在细节上处理得精致很能说明这一点。我们今天看到的随意自如的印象,其实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秦人在处理这些类型的构筑的时候,对布局美学方面的时代理解和判断。
它的如下几点是很值得注意的:(1)不追求建筑体轮廓的方正;(2)不刻求建筑的中轴线对称;(3)不刻意对中心强调:(4)追求一种自在与和谐。这些不追求和不刻意的观念之下,陪葬坑找不出完全相同的模式,无论建筑内容的间口设置,平面形状,还是门道廊抚的预留,都反映出这种特点。拿几个陪葬坑的门道来说,多寡不一,规格不一,方向不一,位置不对称,甚至有时筑造方式都不尽同,很能说明它的因势利便自在和谐的特性,正好构成了它迷人的风格特点—自然、均衡、富于变化,主次配合意境深远。
3、 建筑单元勾连
始皇陵陪葬坑都有相当大的建筑体量,有些甚至上万平方米或数万平方米。其实不管是大体量的陪葬坑还是一些只有几百平方米的陪葬坑,它们的单元构成都相当地灵活,单元之间的勾连了也都有自己的特点。这些建筑单元如果按照最小的单体来划分的话,无论面积还是形状都无定式,依发掘资料能够给我们目前提供的,大体有以下数种:(1)方形或近方形,面积有3、4、9、11平方米等几种,见于秦俑三号坑、二号坑、上焦村马厩坑、六号坑等;(2)长宽比例大约在2:3左右的长方形者,面积有5、6、9、12、13、15、20平方米等多种,主要见于秦俑三号坑、二号坑、上焦村马厩坑、六号坑、七号坑、珍禽异兽坑、铜车马坑等;(3)长条形状的,宽度有2、2.5、3、3.5、4米几种,长则有10、15、20、22、30、40、45、50、60、80、90、100、150、180等数十种以上,见于兵马俑一号坑、二号坑、石铠甲坑、百戏俑坑、陵西马厩坑、七号坑等;(4)还有一些非矩形的单元,兵马俑坑、 上焦村马厩坑、陵西马厩坑、车马坑等都见有。
建筑单元的勾连处理也比较机巧,不同单元的组合灵活自然大方紧凑而简洁易行。以秦俑二号坑为例,它将4个不同但又有机联系的兵种按照4个区域精心安排,合理组合了分属于4个区域的22个建筑单元,其中包括20个东西向的条形的单元和2个南北向的条形单元(我们称作过洞和开间)。建筑单元之间有复杂的通道设置,之外有外廊式结构性串连和11条通向外面的门道,构成了面积近6000平方米的复合建筑体。面积上万平方米的兵马俑一号坑、石铠甲坑与二号坑结构相类,勾连的处理都称得上是典范。
陵东府藏坑是少有的间口设置比较规则的陪葬坑,整个布局类似于传统庭院的格局,14个大小相同两两相应的单元整齐排列在位于该坑中间的一条纵向通道两旁。而七号坑则不同,整个陪葬坑由4个单元构成一个平面状似于大写的F的形状。其中放置陶俑的单元近出口一端,又往旁边辟出一个单独的单元耳室,结构及其勾连与府藏坑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
能够看出,秦陵这些陪葬坑的建筑单元设置和勾连形式的多样性、灵活性,说到底正是折射了秦代建筑尤其是低于殿堂类建筑的一些特征,值得认真加以发掘。
4、 建筑空间的一般取值
始皇陵陪葬坑是了解秦人一般建筑空间取值的无可替代的资料。它一方面对秦人建筑空间取值方面的常规提供了参照,同时也对了解秦人感知空间的思维概念的参考。
始皇陵陪葬坑最常用的建筑空间能够从如下统计表里归纳出来(附始皇陵陪葬坑建筑空间一览表)。可以看出,即使是只供储物用的府库,它的高度也至少不低于3.5米左右,室内的最低跨度也都在3米以上,这应该是不低的数字。而且很有可能是一个与模拟对象经常用到的常规数值差异不大的数据。考虑到陪葬坑筑造中高度增加带来筑造成本的扩张很大,因而陪葬坑的高度一定低于模拟对象的高度的可能性,我们可以判断,秦代一般性实用建筑的空间取值是相当合理的。显然,秦人即使在这种普通的建筑上,也仍然追求着比较大的空间感,这与表现在宫殿建筑上的有秦一代那种追求体量的风格习尚,是相当一致的。
这里还值得讨论这些建筑单元的长度问题。虽然我们感觉上总是觉得似乎它很难与它所代表的真实对象对应―这也是人们通常很少从这些陪葬坑提取当年建筑信息的原因之一-不过还是不能骤然否定它的真实的一面,仔细审视已出土的秦代建筑遗址,那种条状建筑布局其实并非不见,秦汉建筑遗存资料能够支持这一点,如咸阳秦宫殿遗址、阿旁宫遗址、秦陵西侧建筑遗址、汉长安城遗址的相关资料等[17]。
5、 陪葬坑朝向与门道取向
已发掘或局部试掘过的陪葬坑以及通过钻探掌握了基本形制的陪葬坑,不仅位置、规模、形状各不相同,就连它的朝向也不尽同,东、西、南、北四种朝向都有,似乎无规律可循。与朝向有关的门道也多有变化,不仅开向四方的都有,而且多寡、大小、位置也不雷同。不过细加辨析还是可以看出一些粗略的规律:一是门道还是以东西向者为多,与多数陪葬坑的坐向为东西向有关,尤其是一些大型陪葬坑如此。如兵马俑陪葬坑,虽然四向的门道都有,然而东西向门道仍是主门道;二是那些规模不是很大而形式复杂的陪葬坑,门道往往设置在偏内侧的地方,如七号坑,陵西车马坑等。
上述这些特点的形成,可能多少会有礼仪要求方面的因素,不过总体来看,主要应该是秦人既有建筑习俗的影响和秦人建筑中追求实用便利的结果。譬如公认与始皇陵总体坐向有关的兵马俑陪葬坑,如果全面考察它的门道设置也不难发现,它的门道其实说到底是从军旅各个部分的勾连联络等实用功能的需要来考虑朝向的;而另一座大型陪葬坑石铠甲坑则是完全从实用角度设置门道的典型。石铠甲坑按面积说是始皇陵门道最少的陪葬坑,13000多平方米的陪葬坑只有4个门道。这4个门道都是南北向,并且设置在该坑的四角,这种设置显然是比较多地考虑了安全因素,与该坑可能的武库属性吻合。陵西马厩坑、七号坑以及一些小型陪葬坑的门道设置,也能够多少看出总是按照实用、便利、安全的原则来统筹安排的,给我们展示了相对灵活得多的秦代建造风格,这是过去所想像不到的。
秦代社会在建筑方面尤其是低档一些的建筑领域里应该是大体遵循这样的风格的,我们从那些最严谨,最能体现一个时代建筑风范的宫殿建筑资料里也能够感受到这一点。秦代的宫殿建筑布局就相当地灵活,也没有后世那样鲜明的轴线关系,这在秦代宫殿建筑遗址里都能够看到,如秦都咸阳宫殿遗址、碣石宫遗址等[18]。
6、 墙体及其装饰
始皇陵陪葬坑还在一定意义上提供了有关墙体装饰和这种装饰背后观念变化的宝贵资料。陪葬坑的墙体都经过非常精心的处理,即使是完全挖筑的土圹,虽与板材包镶起来的椁室不可同日而语,但圹室壁面也都经过整削,整理得平平齐齐;四壁与隔墙都是夯筑而成的陪葬坑,壁面不仅平齐方正,而且剔削得比较光亮,与下面的砖铺地相搭配,显然也有相当的装饰品位;多数陪葬坑都享用到用板材装镶的装饰等级。一些陪葬坑用到板材做成的棺箱,如上焦村马厩坑中的部分马坑等。比较多的陪葬坑则直接是从地面到墙面都完全用木板包镶起来,其豪华程度可想而知。
陪葬坑墙体装饰受陪葬坑本身的复杂因素影响,完全当作现实生活中秦人墙体装饰的真实模拟来看待还缺乏足够的证据,不过其中一定会有这种模拟的因素存在,应该不会有错。何况无论如何它折射的秦人对于壁面装饰,尤其对板材装饰所表现出的崇尚观念,都让人不能不感受到,秦人的建筑室内装饰方面与它的整个建筑发展水平同样令我们感叹。
秦代在建筑物的追求上似乎较其它领域更为浓烈,这一点在宫殿建筑方面能深切感受到,从陪葬坑里也能感受得到。一个个陪葬坑大量施用板材作室内装饰的做法,是否会为我们已知的秦宫室“木衣绨绣,土被朱紫”[19]增加新的认知层面,的确值得深究。
7、 陪葬坑与筑造
中国早期建筑中,土功是最重要的部分之一。陪葬坑较多地提供了这方面的信息。
(1)始皇陵陪葬坑中一些以中心为空地的陪葬坑所模拟的对象可能就是当时围绕高台而建的建筑的一种。围绕高台而筑的单体建筑,是早已非常成熟的建筑形式,见于大量的大型宫殿建筑;(2)兵马俑陪葬坑应该就是那种随地而筑的类似今天甘青一带还能够见到的密梁平顶式建筑,主要用于军事目的,叫做壁垒或垒壁[20]。当时两军相持的例子很多,所恃就是这一类临时性建筑,据以“对垒”。在远射兵器已相当发达的战国时期,两军对垒尤其旷日持久的对垒,设使没有这种壁垒设置,是难以想像的;(3)还有许多一下子无法判断它是依台而建还是独立建造的有着相当复杂隔间结构的陪葬坑。它们最值得重视的是它的隔间手法和隔间数量的增多。隔间主要借助于中国历史上沿续得相当长的夯土隔墙来完成。陪葬坑大量用到各种隔墙,且使用得相当成熟,不仅夯筑得相当坚固,而且适应建筑要求,灵活确定墙体厚度,厚者近4米,窄的墙体只有1米。墙体厚度的变化是夯筑技术进步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也是隔间技术进步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早先之所以建筑隔间长时期停留在使用宽厚的墙体阶段,就是由于筑墙技术原因。秦代隔墙趋于变薄且进一步多样化,是在不降低建筑安全性能的前提下,夯筑技术进步和成熟的结果,因而意义是非凡的。与此呈一致的是,由于有效加强了隔墙的稳定性能,隔间的使用尤其是在同一单元内或相近区域内隔间的使用大大增加,建筑结构也变得越来越复杂多样。
二.
始皇陵陪葬坑为我们提供的建筑信息是丰富的,一些信息甚至是现有其它形式的资料所不可替代的,不能低估它的意义。不仅如此,它还有许多与建筑相关,却不为建筑所涵盖的特殊信息。我想最起码以下几点是重要的:
1、秦始皇陵陪葬坑的建筑信息强化了我们对于建筑发展在墓葬发展演进历史中的地位和作用的认识,为我们认识秦陵在墓葬历史演进过程中的历史定位提供了从建筑角度入手的独特视角。
墓葬自有其演进的历史,不过无论如何它不可能摆脱整个社会发展演进的大背景,其中即有与建筑发展演进的互动,因此,如果从建筑作用于墓葬发展历史演进的程度作为主要指数考量的话,墓葬的历史演进还可作下面的分期:
(1) 发生期。墓葬其实起始于非墓葬,人们从最初的人死后即“弃之中野”[21],到逐渐采取埋葬的方式,经历了漫长的时期。一直到死后安身之所的观念出现,埋葬成为早期人们穴居方式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延伸,才真正进入了墓葬的时期。此期约当新石器时期或更早,人们处理埋葬的方式,应该是相对粗率的,观念上还没有后来这么复杂;
(2)发展期。墓葬在长时期内,还只是增加着能够为另一世界享用的随葬品。自从建筑变得越来越高大奢华并深得社会崇尚以后,墓葬也开始有了较大的变化,出现越来越复杂的棺椁制度。在一些大墓里,车马陪葬也开始比较普遍出现。不过这一切还大都局限在粗线条的居所象征和非常有限的空间安排中,财富随葬仍是主要的表现形式,地面则有越来越醒目的享堂,时间约当三代以至战国时期;
(3)成熟和颠峰期。秦始皇陵开始出现一个突出的变化,即开始在地下设置越来越具象的建筑模拟,在随葬的享用种类方面和建筑方面都大大的扩张了。汉以后的石室砖室建筑则代表了一个新的阶段,对建筑从门口、屋顶一直到室内布局,追求更真实形象的模拟。不过后世对帝王的定位却不如秦时那么膨胀,陵墓设置更加礼制化,墓室和棺椁追求精描细绘,却再也没有出现能够与秦始皇陵相匹的规模体量气势,秦始皇陵规制成为墓葬发展历史上高不可及的颠峰。
2、秦代陵墓出现如此变化并不是偶然的,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其中秦人围绕建筑的社会思维观念变化应该给予足够注意。
秦人对于高大雄壮威武的追求和达到的成就是学界所公认的,今天还能够给人们传递这种风貌的莫过于秦代的巨大建造。今天人们再也不必通过那些关于秦宫的瑰奇描述去领略那种雄风,这些直观的秦代大型遗址遗存就足以让我们为秦代那种对奢华建筑的崇尚风气深深触动了。统治集团的奢侈与社会经济的发展,财富的积累以及建筑技术的进步等等复杂因素促进了对建筑的崇尚与欣赏,这种意识的膨胀也反过来刺激了建筑的进一步发展,进尔又带动了墓葬制度的变化。因为他们可以考虑将这种崇尚带进他的另一世界,至少可以以他们能够想到和认同的形式带走。正是因为如此,始皇陵有了许许多多与建筑有关的设置,几乎随处可见。地面上如同都邑的建筑群,地下各种各样的宫观百官的模拟以及众多的陪葬坑,秦始皇陵建立了划时代的模式,来安置它的地下王国的各个部分。这一切变化与这种社会意识的演进直接关联,这是从这些陪葬坑筑造里才能得到的认识。
3、陪葬坑等次差异意涵
始皇陵陪葬坑的建筑模拟有明显的等次差异,包含着复杂的社会内容,给我们非常特殊的感受。典型者如陵东马厩坑,那种土圹结构与其它陪葬坑的板材椁室形成鲜明反差,有特殊认识价值。我以为它多少反映了古代天子六厩的一些实际,即那些天子厩苑既然有数量巨大的马匹的饲养,饲养的环境就不会那么好,如同马厩坑这样享以较简陋的人畜厩舍,尤其是俑马同葬一坑的那种结构,也就可以理解了。陪葬坑建筑特征上反映出等次差异的内容较多,前文论述中已适当提及,兹不赘。由此也提醒我们,在判断陪葬坑属性的分析中,它的建筑要素也会成为重要条件,不可不予注意。
[1] 段清波、张颖岚:《秦始皇陵的外藏系统》,《考古》2003年第11期。
[2] 陕西省考古研究所、秦俑考古队:《秦始皇兵马俑坑一号坑发掘报告》,文物出版社1988年版;始皇陵秦俑坑考古发掘队:《秦始皇陵东侧第二号兵马俑坑钻探试掘简报》,《文物》1978年第5期;秦俑坑考古队:《秦始皇陵东侧第三号兵马俑坑钻探试掘简报》,《文物》1979年第12期。
[3] 秦俑博物馆、陕西省考古研究所:《秦始皇陵铜车马发掘报告》,文物出版社1998年版。
[4] 秦俑考古队:《秦始皇陵东侧马厩坑钻探清理简报》,《考古与文物》1980年第4期
[5] 珍禽异兽坑。
[6]陕西省考古研究所、秦俑博物馆:《秦始皇帝陵园考古报告》,科学出版社2000年版。
[7] 见注6。
[8] 见注6。
[9] 秦陵考古队:《秦始皇陵园K9901试掘简报》,《考古》2001年第1期
[10] 六号坑。
[11] 七号坑。
[12] 府藏坑。
[13] 张仲立:《秦俑三号坑性质刍议》,《文博》1990年第5期。
[14] 袁仲一:《秦始皇陵考古发现与研究》,陕西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
[15] 张仲立:《长平之战与秦俑坑军事建筑》,《文博》1993年第1期。
[16] 张文立:七号坑苑囿文。
[17] 咸阳宫遗址、阿旁宫遗址、陵西遗址、汉长安城遗址:秦俑考古队:《秦始皇陵西侧饲官建筑遗址清理简报》,《文博》1987年第6期。
[18] 碣石宫遗址。
[19] 木衣绨绣。
[20] 张仲立:《长平之战与秦俑坑军事建筑》,《文博》1993年第1期。
[21] 弃之中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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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08/52654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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