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姓结拜”在清律中是明文禁止的,只是湘军基本上是私人武装,清政府较少插手,而曾国藩对军中“异姓结拜”有过变相支持态度,认为将士应该:“呼吸相顾,痛痒相关,赴火同行,蹈汤同往,胜则举杯酒以让功,败则出死力以相救。贼(指太平军)有誓不相弃之死党,吾官兵亦有誓不相弃之死党。”既然鼓励官兵视同死党,而哥老会就是要把会员之间结成死党,两者可谓不谋而合。
军中的哥老会壮大后,势力盘根错节、支干互生,江湖人士的习性日益暴露出来,滋事骚扰时有发生。如1865年5月,安徽徽州府休宁县各营相继闹饷哗变、殴伤道员。据《吴煦档案》记载,同年,杭州湘军蒋益澧部哥老会欲谋杀蒋益澧,抢劫司库,但事泄未成,蒋益澧大肆逮捕哥老会员,杀害30多人,其中包括“二、三品赏职之人”,并搜出哥老会“人名簿子”。且仅在这一年中,各军规模较大的哗变就达十多次,有的部队哗变后,与政府军对抗,最后反加入了太平军余部。骚乱扰民之事也甚多,以致民有“官兵不若长毛”之叹。连曾国藩也不得不承认:“哥老会一事,尤为莫大之患。”
湘军将领对军中哥老会并不是没有整治、肃清,早在1859年,曾国藩制定湘军营规时,就提到“禁止结盟拜会:兵勇结盟拜会,鼓众挟制者严究;结拜哥老会,传习邪教者斩!”次年,左宗棠在长沙编练新勇,将勇丁结拜哥老会列为“行军五禁”。可见,湘军将领深刻意识到军队被黑社会侵染的危害,也采取了必要措施来防范。但成效并不理想。军队黑社会化之势已逐渐蔓延,一些统领为了方便带队伍,也加入哥老会,有军官和黑社会老大的双重身份,江湖中的种种弊病就像草树遇到沃土迅猛生长,闹出种种骚乱、哗变并不为奇。
有人说,曾国藩裁撤湘军是为了向清廷表忠心,自己并没有打算手握一支庞大的私人武装,因之并无意对抗朝廷。这确实没错,曾国藩并不打算凭借私人武装向清廷叫板,且对于曾国藩来说,另外两个现实或许更为紧迫:一是湘军赖以生存的后方基地湖南财力匮竭,无钱养兵,必然导致士兵索饷哗变、扰民乱世,曾国藩好不容易积累的政治地位必然难保;二是此时的湘军受哥老会多年浸淫,已经严重黑社会化,弊病重重,难堪重用。在这种情况下,“裁一勇即节一勇之靡费,亦即销无穷之后患”。
1866年,曾国藩写信给朋友陈鼐说:“幸鄙人见机尚早……两年间,湘勇遣撤将毕,幸全体面,差强人意。否则变端尚多,岂仅微防之闹,成部之叛哉!”曾国藩主动裁撤湘军,在客观上形成了功成身退、避免疑忌的效果,受到清廷赞赏,收获了“立功、立德、立言”的圆满人生。
湘军是裁撤了,但哥老会仍在,并影响着中国近代历史进程。譬如辛亥革命爆发的导火索四川保路运动,哥老会就是抗击清军的重要力量,对保路成功起到关键作用。又譬如民国时期,哥老会在川内迅速繁衍,大军阀刘文辉就是袍哥头目,邓锡侯、刘湘、杨森等军阀中,哥老会占绝大多数。有统计称,川军总数中,参加袍哥的占60%。军队黑社会化造成军阀混战,四川连年动荡不安,从1921年至1933年,四川发生了大小战争479次,平均每年达20次以上。
而清末的湘军与淮军,对此后中国政治、军事格局的影响同样深远。有学者就认为,湘、淮军在镇压太平、捻军之后,一部分军队裁撤,大部分留驻各地成为防军,并逐步取代原有的八旗、绿营而成为清朝的常制军队。随此而出现的,是湘、淮军集团控制了全国许多省区地方政府的实权。清朝末年,湘、淮两个集团,分别长期盘踞了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重要职位,形成相当大的地方势力。而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