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和往日一样,方姑家邻居的女孩阿四挎着一只盛满了“中草药”的竹篮,来到了方姑的妈妈家,说是要给药材铺送药材去。她说的“药材”“药材铺”,无须多动唇舌,大家都心知肚明——游击队员伍惠珍家开的“伍记药材铺”,是方姑队长直接的联络点。中队部发给各地段各小组的指令、宣传材料或其他物品,各地段各小组向中队部报告的情报消息,都是在这“伍记药材铺”交接传递,这是游击队的核心秘密。冯妈妈知道任务比较危险,就说服阿四姑娘回家,自己承担起送情报的任务。
游击队员伍惠珍计算着日期,知道药材铺今天要来人,就坐在店里静静地等候。终于冯妈妈来了,两人进了后店,伍惠珍把那些称作“药材”的草根树皮扔到一旁,取出一只油布包裹,放进柜子。又从柜子里取出几封信件,还有一张卷成“火柴棒”似的纸条,全都交给冯妈妈。伍惠珍指着那支“火柴棒”特别叮嘱:“这个非常重要,要格外小心,搞不好要掉脑袋的。”冯妈妈将那“火柴棒”装进贴胸的口袋,把那些信件放入竹篮,又将那些草根树皮覆盖在上面,藏得严严实实。两人不动声色地交接完毕,伍惠珍将冯妈妈送出店来。
冯妈妈回到家里,为谨慎起见,就找出一件夹衣,拆开一条缝,将那支“火柴棒”藏进衣服夹层,又找出两件旧衣服,全都放在竹篮里。然后,与阿四一起去和方姑会面。
她们来到筲箕湾码头。突然,码头开来一队警察,由日本宪兵指挥,进行突击检查,这种检查,实际上是他们搜刮财物的一种手段。有人塞给警察几张钞票就过去了。有些船只迅速离岸而去,日本宪兵朝海上乱打枪,码头上一片混乱。
冯妈妈非常紧张,但已经来不及下船了。她靠在阿四身后,从竹篮里掏出那些信件,迅速地撕碎了掷入海水中,然后挎着竹篮若无其事地站在一边。但是,日本宪兵还是从旧衣服里搜出了那个火柴棒似的纸卷。母亲和阿四被捕了,这一天,是1944年3月17日。
傍晚,方姑坐在坑口海边的礁石上,等待交通员阿四由市区归来。随着夕阳西沉暮色渐浓,她的心情越来越焦急。天已经全黑了,船已全部靠岸,可是没有阿四的踪影。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方姑心中不可扼制地升起。游击队员陈佩雯轻轻地来到方姑身旁。坑口归来的船家相告,在筲箕湾码头,日本兵抓走了两个妇女,一老一少。方姑和陈佩雯谁也不愿说出口。两人静静地坐在海边,等待天明。
天刚蒙蒙亮,船艇开始出港了。两位女游击队员登上一艘渔艇。由坑口至香港,小艇开了大约两小时,她们从筲箕湾上岸后直接去了“伍记药材铺”。方姑得到证实,在母亲和阿四被捕两三个小时之后,宪兵从海军制船所抓走了提供情报的游击队员张咏贤。伍惠珍交给母亲的那支“火柴棒”,正是关于日本海军制船所的一份重要情报。宪兵截获了这份情报,追查到海军制船所绘图室,逮捕了张咏贤。
方姑当即指令各地段各小组,改变联络路线,做好随时转移的准备。
游击队员“大头九”提出了营救母亲的方案。关押母亲的拘役所后面有一条沟渠,渠内有流水通往海边,可以摇一条小艇进去停在拘役所楼下,游击队从拘役所冲上楼去,将母亲用绳索从楼上吊放在小艇上,小艇就可以迅速划到海上。“大头九”说,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方姑队长一声令下,夜间就采取行动。自从母亲被捕以来,方姑不能吃饭、不能睡觉,心急如焚。母亲正在受敌人折磨,她多么想冲进去救出母亲。方姑担忧,万一从母亲和阿四那里泄露了什么,市区中队就会全军覆没。她迫切地期盼母亲早一天安全归来。她听完营救方案,本能地握起她的左轮手枪,不假思索地带着“大头九”直奔茶果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