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①其乐只且!②
君子陶陶,左执翿,右招我由敖。③其乐只且!
【注释】 ①君子:指贵族男子。阳阳:快乐得意的样子。簧:笙类乐器。由:用。房:房中之乐。②只且(ju拘):语尾助词,表赞叹。③陶陶:义同“阳阳”。翿(dao到):亦名翳,古代用彩色羽毛编成的舞具,用于羽舞。敖:通“遨”,游,指宴饮游乐之舞。
【译文】 老爷自得喜洋洋,左手握笙簧,右手招我奏起房中的乐章。啊,多么快乐欢畅! 老爷自得乐陶陶,左手举羽毛,右手招我跳起宴游的舞蹈。啊,多么欢乐美妙!
【集评】 《毛诗序》:“《君子阳阳》,闵周也。君子遭乱,相招为禄仕,全身远害而已。”(《十三经注疏·毛诗正义》卷四)
宋·朱熹:“此诗疑亦前篇(《君子于役》)妇人所作。盖其夫既归,不以行役为劳,而安于贫贱以自乐,其家人又识其意而深叹美之。皆可谓贤矣,岂非先王之泽哉?或曰《序》说亦通,宜更详之。”(《诗集传》卷四)
清·姚际恒:“大抵乐必用诗,故作乐者亦作诗以摹写之,然其人其事不可考矣。”(《诗经通论》卷五)
清·方玉润:“此种诗亦可无俟深考。盖三代贤人君子,多隐仕于伶官,以其得节礼乐,可以陶情淑性而收和乐之功。故或处一房之中,或侍遨游之际,无不扬扬自得,陶陶斯咏,有以自乐。其乐而何害其为贤也邪?然为国而使贤人君子处下位,不欲居尊以任事,则其时势亦可想知,此诗之所以存而不削欤。”(《诗经原始》卷五)
今·陈子展:“今按:《君子阳阳》,乐官遭乱,相招以卑官为隐,全身远害之作……此诗盖为君子之僚友所作……《论语·微子》篇云:‘大师挚适齐,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鼓方叔入于河,播鼗武入于汉,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此谓春秋末年鲁国乐工逃散,或旁适他国,或逃入河海,可以推知此一代逃避现实之乐官早有其人,《简兮》、《君子阳阳》亦可证也。”(《诗经直解》卷六)
【总案】 周室东迁,礼崩乐坏,却正是礼乐的解放。当它那庄严古板的教化面孔上,逐渐漾起了敦睦人伦、娱悦性情的亲切微笑时,才开始有了“乐”的内涵。诗中的“君子”与“我”,究竟是贵族老爷,还是乐官舞师,都已难以确证;但他们这时似乎都已忘记了身份,不分彼此,无忧无虑,相招奏乐,互邀共舞,完全沉浸在欢歌狂舞的快乐之中。他们是参透了人生,要乐以忘忧;还是觉得人生至乐,要纵情品味?总之,一声“其乐只且”,是那样由衷,那样酣畅。这就足够了。《诗序》的“闵周”说,在某种角度上,还不无合理之处;而朱子“疑亦前篇妇人所作”云云,连他自己都举棋不定,我们就更不知其所以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