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记载:“德骧判大理寺,其官属与堂吏附会宰相,擅增减刑名……”
雷德骧性情耿直,嫉恶如仇,对宰相赵普持宠而营私舞弊的行为深恶痛绝。
大宋开宝元年(968年)十月某日,当时任职大理寺丞的雷德骧找皇帝告状,不等皇帝召见,就怒气冲冲闯进讲武殿。
雷德骧“辞气俱厉”,说宰相赵普目中无人,和自己的属下上下其手,随意给罪犯定罪,根本没把他这个大理寺长官放在眼里,同时还弹劾赵普强买他人田产,收受他人贿赂。
宋太祖赵匡胤比较倚重赵普,把他看成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觉得雷德骧有点矫情,一国宰相,买点田产,又没闹出人命,收点下属礼物,这些都算不得什么,这老雷完全是小题大做。
宋太祖赵匡胤有些恼火,斥责道:“鼎铛[chēng]尚有耳,汝不闻赵普吾之社稷臣乎?”
——鼎、铛这些器物尚且有耳朵,你的耳朵哪儿去了?没听说过赵普是我的社稷之臣吗?
宋太祖一怒之下,“引柱斧击折其上颚二齿”,随手抄起一把斧子,把雷德骧的两颗门牙给敲掉了,派人把他拉出去,诏令宰相将其“处以极刑”。
后来宋太祖消气了,赦免了雷德骧的死罪,把他贬为商州司户参军,不久流放灵武。
《涑水记闻》记载了一个不知名的大臣,疑似雷德骧。
有一天,宋太祖在后花园用弹弓打鸟,某大臣求见,啰里啰嗦说了很多,搅了皇帝打鸟的兴致。
宋太祖问他:“说完没?你这算啥急事儿啊?”
大臣顶撞说:“臣觉得这事儿总比陛下打鸟的事儿紧急吧?”
宋太祖被噎得说不出话,气急败坏,就把这位的门牙敲掉了。
这位大臣把掉落在地上那血淋淋的牙齿捡起来,放进怀里。宋太祖问他:“干啥呀?你还想找地方告我是咋地?”
大臣严肃地回答说:“臣当然不敢找人说理,不过史官会公正地记录下这件事儿。”
宋太祖意识到自己做得有些过分,后来赏赐这个大臣一些钱财,以示慰藉。
话说雷德骧被流放,眼见老父亲遭到不公正的待遇,儿子雷有邻不甘心,于是开始收集赵普违法犯罪的证据。
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找到赵普属下收受贿赂、以权谋私、包庇京官以生病为由不去地方履职、伪造官员履历等罪证。
某一天,雷有邻敲击登闻鼓告御状,宋太祖大怒,终于决定对赵普下手。
宋太祖其实早就对赵普不满了,开宝六年(974年)某一天,赵匡胤突然造访赵普府上,发现客厅外放了一排瓷瓶,礼物单上写着“海物十瓶”。
这是吴越王钱俶送来的礼物,当时赵普还没来得及收藏起来,就被皇帝堵了个正着。
赵普吓坏了,一再强调是钱俶送的海鲜。
宋太祖饶有兴致地说:“钱俶送来的海鲜一定很鲜啊!”
于是命人打开,里面哪儿是啥子海鲜,而是满罐子黄橙橙的金瓜子。
赵普吓尿,当场跪了,说:“臣不知道是金瓜子!要是知道,无论如何也不敢收啊!”
宋太祖诡异一笑:“你只管收下,不必多虑,钱俶这老小子,他一定是觉得国家大事都是你来决定啊,呵呵!”
宋太祖虽然说得轻松,实际上他对赵普已经有了猜忌之心。
这一年的六月,雷有邻敲鼓告御状,可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宋太祖正愁没借口收拾赵普,这正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宋太祖下诏,命御史府严加审讯,赵普手下的官员很多人都受到了惩处,皇帝同时诏令:赵普和参知政事等人轮流掌管印玺,领班和向朝廷奏事。
以此分散了赵普的权力,八月,赵普被罢相,贬为河阳三城节度使。
雷有邻举报有功,升任秘书省正字,雷德骧冤情得以昭雪,回京任职秘书丞。
雷氏父子完美的弹劾接力赛,终于扳倒了营私舞弊的一代权相。
其实,赵普的作风问题,只是被罢相的表面因素。
实质是:
皇权与相权的矛盾及其发展,就是太祖及赵普关系变化的实质,也是赵普罢相的根本原因。这种矛盾在封建专制社会中是普遍存在的,不足为奇。——张其凡《赵普评传》
这样,同样弹劾赵普,为什么雷氏父子的下场会不一样,也就一目了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