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在中共中央召开的武昌会议上,王稼祥向中央一位领导同志谈了人民公社办得过早的意见,并请他转告党中央和毛泽东。他的意见在武昌会议上未被接受。回到北京后,他又研究了苏联农业公社问题,更感到我国在组织高级社不到两年,就建立起“一大二公”的人民公社,是非常草率的,是不符合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合生产力发展水平的规律的。一九五九年四月,中共中央准备下达一个关于整顿人民公社的文件,明确地提出制止“共产风”,毛泽东特意要中央一位领导同志将此件转给王稼祥过目。王稼祥为自己在武昌会议上提的意见被采纳而高兴。他这种在错误浪潮冲击的时候不随波逐流的精神,表现出了一个共产党员对党的事业无限忠诚。一九五五年三月王稼祥在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会议上曾说过: “现在共产党当权了,共产党员干部要保持和发展自己的革命性格,为人民服务的无畏精神和共产党人的纯洁品质,并不是没有困难的。象我这样过去犯过错误的人,应当经常控制自己,以所剩不多的 ‘余年’ ,做出些有利于党和国家的工作。戒骄戒浮,不做有损于党和国家的事,以便补偿过去的错误,以便去见马克思时,能够手上拿着党和人民的鉴定书,虽然犯过错误,但一般的说,还是一个忠诚的共产主义者。”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一九六○年,康生开始插手中联部工作,积极地推行 “左”的一套,企图控制中联部。王稼祥对阴险奸诈的康生是深有警惕的。对有些不必要让康生插手的事,就尽可能不让他插手。康生三番两次地伸手向王稼祥要机密文件,王稼祥坚决予以拒绝。他说: 这些重要文件,如不经毛主席、周总理、邓小平同志批准,谁也不能看。康生怀恨在心,待机报复,在部里散布流言蜚语,挑唆干部对王稼祥不满。尽管如此,他毫不畏惧,对“左”的思潮坚决抵制。他曾语重心长地对张香山说,我过去犯了“左”的错误,那时以为这些“左”的东西很革命,后来算是认识到了,并非如此。“左”的危害很严重,害得红军被迫长征。当然,认识“左”的错误比认识右的错误要难,因为它是用革命词藻修饰起来的。识别了,就要同错误划清界线。
一九六二年初,王稼祥考虑到我国连续三年自然灾害,工作上也有严重失误,再加上苏联背信弃义,以及面临的国际环境等等,他在中联部党委会上,就党的对外工作提出一些意见。二月二十七日,王稼祥同中联部两位副部长刘宁一、伍修权联名给周恩来、邓小平、陈毅写信,提出对外工作的方针性建议。他认为: 为争取时间渡过国内经济困难,对外有必要采取和缓的方针; 建议发表一个全面的对外关系声明,正面地、准确地阐明我们的对外政策; 在同帝、修、反斗争时要注意策略; 对外援助必须“实事求是,量力而行。”王稼祥的这些意见是从当时面临国内国际的情况出发的,是符合马克思主义实事求是原则的,也是符合党的对外工作基本方针的,并得到中联部党委一致同意,从组织原则讲也没有错。可是,这些正确意见不但未被重视,反被康生诬蔑为中联部在王稼祥领导下搞所谓“三和一少” (即对帝国主义、修正主义、各国反动派和,支持各国革命运动少)。并且自一九六三年起,就不再让他主持中联部工作,他只好在家读书。
一九六六年三月,周恩来要王稼祥带几个人从事国际问题研究,并兼任中央外事小组副组长,稼祥欣然接受。不久,席卷全国的十年动乱开始,这项工作也就无法进行了。
惨遭迫害
“文化大革命”一开始,康生就直接插手中联部的运动,恶意煽动批判“三和一少”,蓄意把火引到王稼祥身上。一九六七年,康生又说批判“三和一少”不够了,进一步提出批判 “三降一灭” (即投降帝、修、反,扑灭各国革命运动) ,为王稼祥制造了许多可怕的罪名,攻击王稼祥是中联部的定时炸弹。当时,周恩来亲自过问中联部的工作。他向伍修权传达毛泽东的意见: “王稼祥是有功劳的人,现在身体不好,不要揪斗。把人弄死了,只有损失,没有好处”①,第二天,伍修权在中联部十七级以上的干部会议上,以个人口气传达了这个精神。康生一伙不仅继续残酷迫害王稼祥,并把伍修权打成“王稼祥的黑干将”,惨遭关押八年。接着,中联部一大批老干部,也都遭到种种打击迫害,蒙受不白之冤。王稼祥因忍受不了肉体上和精神上的折磨,处于病危状态。周恩来得知后,立即派杨德中赶到医院,向医务人员转达了他的意见: 全力抢救,只能活,不能死。在医务人员解除顾虑后,王稼祥经过精心治疗,才得以活命。
一九六九年十月,林彪以战备疏散为名,把朱德、陈云、陈毅、叶剑英等大批老干部撤离北京; 王稼祥也被赶出北京,下放河南信阳。周恩来知道那里气候炎热,特地派人从徐州送去一只澡盆,并指示信阳地委,要让王稼祥安心休养。一九七 ○年冬,王稼祥在信阳患急性肺炎,生命垂危。可林彪、江青一伙令其改名换姓,不让看病吃药,欲将王稼祥置于死地。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医生说服了信阳地委的同志,给毛泽东、周恩来发出电报。毛泽东接到电报,立即批准王稼祥回京治疗。王稼祥回到首都后,住进了北京医院。
王稼祥努力为党工作的精神,一直坚持到他的晚年,甚至在遭受林彪、江青、康生残酷迫害,被隔离、监禁的时候,还多次写信给周恩来,要求在被囚禁的环境中,做一些如俄文翻译等力所能及的工作。当然,他的信是不可能转给周恩来的。尽管这样,他并不灰心,而是主动地在禁闭的小屋子里,以手中仅有的俄文本毛泽东著作,进行俄语对照勘误工作。
一九七一年后,毛泽东和周恩来曾多次提出,要让王稼祥站出来工作,周恩来还曾当面告诉王稼祥,让他组建一个中央外事工作班子,研究外事政策。可是,在江青反革命集团的蛮横反对下,王稼祥一直未恢复工作。
一九七一年九月,林彪叛逃、自取灭亡后,王震、陈云、李富春等商量说,毛泽东多次赞扬过王稼祥,中央应该分配王稼祥的工作。于是王震去看望王稼祥,并劝他给毛泽东写信,汇报一下思想情况。王稼祥很快把信写好了,在信中又一次检讨自己在三十年代前期执行王明“左”倾教条主义路线的错误,并说自己“为此终身不安” 。这封信由王震转呈毛泽东。一九七二年党的九届三中全会期间,周恩来传达了毛泽东对王稼祥的一段很长的评价。大意是: 王稼祥同志写了一份报告给我。这样的老干部只讲过,不讲功,很难得。应该很快让他出来工作,他是有功的人,他是教条主义中第一个支持我的。王稼祥功大于过。遵义会议没有他不行,后成立了三人军事领导小组嘛,我嘛,你嘛 (指周恩来同志) ,还有王稼祥嘛,夺了王明等人的军权。毛泽东还批示让王稼祥参加老中委学习班,请周恩来办①。廖承志、王震先后到王稼祥家中,讲了毛泽东对他的评价。王稼祥听了,极为感动。
一九七三年,党的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王稼祥被选为十届中央委员会委员。
一九七四年初,“四人帮”提出开展所谓“批林批孔” 。他们以“大批判组”的名义,在《北京日报》上批判所谓“三和一少” ,把矛头指向周恩来和王稼祥。一月二十四日,王稼祥在《人民日报》上看到了这篇转载文章。这天傍晚又接到通知,要他自带粮票去参加“批林批孔”大会。夜里,肖劲光来看望他,又告知江青已派人到海军点火,发动“批林批孔”,一场摧残党的新灾难即将来临。肖劲光饭后告辞时,两人互相叮嘱要多加保重。由于王稼祥处于极度忧虑之中,感到大祸临头,整整一夜不能入睡,心情异常沉重。他深沉地对朱仲丽说: “我深信,这不是毛泽东同志的政策,有人在捣蛋,要整总理,可耻! 你要坚定地跟毛主席,跟总理! 千万要记住啊! ”②谁知这番话竟成了王稼祥对朱仲丽的临终赠言。凌晨,王稼祥心脏病发作,抢救无效,含恨与世长辞,终年六十八岁。
江青反革命集团被粉碎后,在党中央亲切关怀下,一九七九年三月九日,中央对外联络部发出关于所谓“三和一少”、 “三降一灭”问题平反的通报,推倒了林彪、江青、康生一伙强加在王稼祥身上的一切诬陷不实之词,为王稼祥彻底平反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