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诗人孟浩然生平 孟浩然结局 孟浩然子女 孟浩然诗作

自古以来,隐士因其超迈出尘、不慕荣利的道德情操,被目为世外高人。作为盛唐重要诗人中最年长的一位,孟浩然淡泊清远,才情满腹却终身不仕。他的一生,与同在诗坛的李白、杜甫、王维等友人相比,履历相对简单,在特定的生活情状下,甘居田园,完成了从儒生到隐士的自然转变,在浩荡如潮的诗人中独树一帜,成为隐士的典范。 

  襄阳自古多隐士。孟浩然生活的地域环境,为他日后成为隐士提供了丰富的自然资源与文化底蕴。那座风景秀美的小城,高人辈出。汉末隐士庞德公,与司马徽、诸葛亮为友,荆州的刘表三番五次地请,也未动心,最后带着妻子登鹿门山采药,一去不返。孟浩然系孟轲后人,家风颇重儒学,自幼闭门苦学,饱读诗书,曾一度隐居鹿门山。隐逸的生活虽然平谈,却是自由的,无羁无束的。 

  这一住,便到四十岁。闲暇时,林中脱兔,山间野鸟,花间一蝶,江中一舟,对于孟浩然来说,都成了不足为外人道的人间幽境。岘山脚下的南园,花香月色,给了诗人一颗怡情悦性的心灵。“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你看啊,酷暑难耐,他开着窗子,散开发辫,嗅着荷风送来的阵阵香气,听着竹露滴滴清响,悠然入梦。或者携着襄阳子弟,登临岘山,开怀畅饮,怀思古人。抑或拜访故人旧交,开轩把酒,其乐陶陶。即便是倦意袭人的春晨,闻得鸟啼之声醒来,面对风雨后的落红一片,也欣然捉笔赋诗,自成意趣。襄阳成就了一位诗人,孟浩然也为故乡赢得了美誉,世称为孟襄阳。 

  四十岁那年,正是开元盛世的顶峰,长期生活在小城的孟浩然也许受了周围读书人的影响,作出了一个决定,进京求官。四十岁的年纪,在参加进士考试的人群中,已属于大龄青年,孟浩然的这个想法,也许有两层意思,一则进京碰碰运气,说不定能遇到贤人相助,或者还兼有另外的打算,以诗会友,拓宽文学视野。 

  说走就走,孟浩然带着几卷诗文,满怀希望地踏上了进京之路。 

  作为一个地方诗人,孟浩然凭借着独特而清新的诗风,在京城遍交诗坛群彦,也着实出过一次风头。《新唐书》中写道:“尝于太学赋诗,一座嗟伏,无敢抗。”在那个群贤毕至的场所,孟浩然吟出“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的句子,举座便“咸搁笔不复为继”了。在当时的长安,藏龙卧虎,高人蚁聚,要想出人头地,实在很难。在长安城里,他与王维一见如故,进行了文学与心灵上的高质量对话。孟浩然的低调,为他赢得了理想中的文学声誉。若干年后,大诗人杜甫也作出了“复忆襄阳孟浩然,清诗句句尽堪传”的评价。孟浩然的收获是丰足的,他与张九龄、王维等当时最为著名的文化名人进行了长时间的交流,这在襄阳城里生活多外的他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乡村与都市,底层与上流,思想与文学的交汇,都是新鲜而陌生的体验。 

  更有意思的是,大诗人王维私下里邀请他到内署作客,刚好唐玄宗驾到,只得藏在床下,提及孟浩然,皇上大喜,诏出。皇上问诗,他便朗诵自己的诗作,前面的尚好,听到“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这一句,玄宗就不舒服了,说,你不曾求过仕,而我也没有弃过你啊,为何诬我呢?龙颜不悦,于是孟浩然兀自返回襄阳。 

  北阙休上书,南山归敝户。 
  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 
  白发催人老,青阳逼岁除。 
  永怀愁不寐,松月夜窗虚。——孟浩然《岁暮归南山》 

  “不才明主弃”这则轶事,并不可信,纯属后人闲笔杜撰。事实上是,开元十七年起,唐朝的科举政策作了些许的调整,“限明经、进士及第每岁不过百人”,也就是说,削减名额,考试的难度加大了。而孟浩然的入京,无疑正赶上政策调整期。将他回乡的缘由归咎到唐玄宗身上,也许是撰者想讥讽其对于文士的不够重视。而孟浩然的落第,显然是因为年龄偏大,确实没有竞争得过别人,加之没有当朝权贵的竭力援引,或者说,他对于做官这样的事情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襄州刺史韩朝宗(也就是李白上书请求荐举的那位)曾经约孟浩然一起到长安,进行正式推荐,但那天恰好有故人到访,孟老夫子正在开怀畅饮,有人提醒他,你不是与韩大人约好日期的吗?此时的孟浩然已经数杯酒下肚,借着酒兴,大声呵斥,“业已饮,遑恤也”,有什么比与老朋友喝酒更重要的呢?终究没有赴约。韩朝宗大人很生气,独自走了,而孟浩然也不觉得后悔。 

  闻一多先生说,唐代诗人都有登士狂,独浩然超然物外。翻看唐诗作者,有功名者比比皆是,孟浩然没有。他对此在意么?起码在进京时是在意的。孟浩然进京时,下了一场大雪,回乡时也下了一场大雪,他分别作了诗。先是一首《赴京途中遇雪》,仅在描景的句子里有“客愁空伫立”,还看不出什么心思。但在《南归阻雪》中“十上耻还家,徘徊守归路”的诗歌记录里,联想到苏秦当初游说不成回乡遭受的冷遇,内心里也许不无辛酸。来去一场大雪,雪满山川,旷野茫茫,似乎在阻隔着什么。 

  陶渊明由仕而归隐,孟浩然由不第而真隐。在随后某一个仲夏,他在寄京邑友人的书信中,就明确表示,自己最欣赏陶渊明这样的高士,不爱乌纱爱田园。孟浩然在京城的求官失意与后来的荐官失约,终于促使他下定决心,断绝求官之路。从此,中国文化史上又多了一位名副其实的隐士。 

  与一般的隐士不同,孟浩然是隐士中的名士,隐得自在,隐得洒脱。回到襄阳不久,他便放下了思想包袱,恢复先前对于山水的迷恋与热情,开始出游,足迹遍于江淮吴越等风景佳处。一游,便是数年,如闲云,如野鹤,乐而忘返。出游一为交友,一为闲适。他的朋友中,有坚心向佛的高僧,有潜心修炼的道士,在一次次出游中,他结识了当时乃至后来最为出色的诗人李白,杜甫,王维……。啸傲山林、纵迹江湖的日子里,孟浩然与田园山水结下了不解之缘,满目风景,与胸中怡然心境融合,化作一首首清新淡远的隽永诗句。读他的诗,如饮涧边泉水,有清冽之气沁入脾胃。他需要一片旷野,清新的空气,还有融入风景的自由心境。 

  一路行走,一路歌吟,好不惬意。某日,孟浩然忽然想念起襄阳老家的田园生活来,即便是老朋友——荆州刺史张九龄再三挽留于府幕之中,也坚决辞还。一抬脚,他又回到鹿门山下。那些阔别多年的山山水水,花草树木,都是他的消遣,是他的生命之魂啊。他不能离开田园,不能离开故乡,一刻也不能离开。 

  樵木南山近,林闾北郭赊。 
  先人留素业,老圃作邻家。 
  不种千株橘,唯资五色瓜。 
  邵平能就我,开径剪蓬麻。——孟浩然《南山与老圃期种瓜》 
    
  晚年的布衣孟浩然,在田园山水里过滤掉了许多的空想,他的眼里,多见美妙怡人的风光。而他也在这无边的风物里,体会到了生活于民间的快乐,这是其他好友迥然不同的。王维虽隐,但是毕竟亦官亦隐,隐得并不如他那么随意。而孟浩然依他的朴素,赢得了比以往更高的声望,慕名拜访他的人越来越多,王昌龄登门看望,大诗人李白也来了,他们在孟浩然的家乡,品尝着可口的农家饭菜,也在孟浩然的带领下,游览幽静绝佳的去处。 

  除了田园春色,还有不能离开的,便是朋友。这一日,与他相交甚厚的王昌龄从岭南北归,到襄阳来拜访,此时孟浩然背上生疽,已经快痊愈了,按医嘱是忌食鱼虾等物的。可老朋友来了,相聚的欢乐与激情如同热焰般蒸腾,饮酒吟诗,谈天说地。不知不觉间,他的箸筷伸向了致命的一盘鲜鱼。结果,毒发身亡,相聚成为永诀,他甚至没来得及整理自己的诗稿。在清风送爽的田园一隅,在知心朋友的臂弯之中,一代诗宗含笑告别人间,时年五十二岁。 

  李白有一首赠孟浩然的诗,其实可以用着纪念他的悼词或者祭文:“我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孟浩然带给人们更多的,是关于生活的恬静,田园的秀美,以及安贫乐道的处事风范。这样的隐士,多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