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宰相张说生平 张说结局 张说子女 张说政绩(2)


  当初张说为兵部侍郎,张嘉贞是兵部员外郎,位在张说之下。而今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张说反倒成为张嘉贞的副手。几次贬官培养了张说对权力的饥渴心理,他深知没有权力就办不成事情。因此对张嘉贞的言行举止都难以忍受。张嘉贞当然不是没有缺点,他为人刚愎自用,还营造自己的势力集团。中书舍人苗延嗣、吕太一、考功员外郎员嘉静、殿中侍御史崔训,都系他一手提拔,四人常在他门下共议朝政,时人称之为“令公四俊”。玄宗最厌恶朝臣结党,张说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开元十年,洛阳主簿王钧为张嘉贞修造府第,意在谋求御史之职,不想贪污事发,张嘉贞催促官员立即杖杀王钧,以免连累自己。秘书监姜皎犯罪,杖后流配,死在路上。广州都督裴?先因事下狱,一日上朝,张嘉贞又奏请玄宗杖之。张说立即上奏反对:“自古刑不上大夫,因其接近君主,所以说‘士可杀而不可辱’。我今年秋天巡边,中途听说姜皎受杖而死,姜皎官居二品,也有功劳,如果犯罪,应死即杀,应放即流,不应该在朝堂受辱决杖,且律法八议(八种人可以减免罪行),勋贵在列,姜皎已死,不必追究。裴?先再不可如此处理了。”其言词情理并茂,说得玄宗连连点头。张嘉贞哑口无言,退朝后埋怨张说:“你说话也太过分了。”张说话中带音:“宰相嘛,时来即为,哪能长居不退?如果大臣都受杖刑,你我怕也不免,我不仅仅是为裴?先,也是为天下士人君子着想。”
  开元十一年,张嘉?(张嘉贞之弟)贪赃事发。张说故意劝张嘉贞素服(白衣)请罪,但是素服是不准入朝的。因其故,张嘉贞被贬为幽州刺史,张说遂代为中书令。张嘉贞恨恨地说:“中书令幸有二员,何必如此相逼!”一年后他又入为户部尚书,玄宗出于安慰,让他与宰相一起会餐。今非昔比,张嘉贞触景生情,在宴会上大骂张说,众人赶紧劝住。总而言之,借助玄宗的支持,张说在政治斗争中取得了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胜利,从副职变成了正职。不过他并没有堕落成为一个专事争权夺利的官僚,他毕竟作出了成绩。自开元九年(公元721年)拜相以来,他凭借丰富的阅历和治国经验,在国内推行了几项改革:
  一是取消职分田。职分田又称职田,按官职品级授给官吏,作为俸禄的一部分,可以向农民出租,从中收取租税。在实际操作中,一些官员往往强行出租,租税极高,农民不堪重负,成为一项弊政。取消职分田以后,由政府直接出租土地,直接收取定额租,再向官吏发放,改善官民关系,调动麦田农民的积极性。
  二是设立公廨钱。公廨钱又称公廨本钱,由官府经商获利或贷款收利,作为官署办公经费,因为按月取息,又称“月料钱。”
  三是改革政事堂制度。唐初三省长官并为宰相,并在门下省(在中书、尚书两省之间,诏令奏表在此中转)设立政事堂,三省长官轮番执笔主持,实现相对的宰相集体领导制度,因此门下政事堂是平衡三省的保证。高宗以后,尚书省长官失去宰相资格,中书、门下两省展开斗争。武则天临朝专制时期,中书令裴贤执笔主持宰相会议,将政事堂迁到中书省,确立了中书省的主导地位,但侍中(门下省长官)与中书令一直争斗不休。开元十一年(公元723年),张说奏改政事堂为中书门下,设立五房(吏房、枢机房、兵房、户房、刑礼房)分主政事,试图缓解矛盾避免纠纷,此后沿袭下来,直至唐末未改。
  四是精兵简政。张说看到边镇兵多达60万,无所事事,经过深思熟虑,他建议裁军20万,让他们回家务农。玄宗正在努力加强边防力量,对此表示怀疑。张说分析说:“边兵虽多,却受边将欺凌,从事各种劳役,怨气冲天,战斗力并不强,自古兵贵精不在多。我愿以全家一百多口的性命作担保。”玄宗才表示同意。张说的建议非常正确,裁汰老弱,既减轻了国家和百姓负担,又增加了农业劳动力,一举两得。
  五是改革府兵制度。唐朝沿袭隋朝的府兵制,府兵征自民间,兵农合一,全国设立六百多个军府,分属中央的十六卫。府兵轮番到长安宿卫,又称卫士,也有戍边出征的任务。府兵制也存在着若干弊端:自武周时期以来,卫士身分大大降低,轮番到京城宿卫时往往被将官派往豪门充作奴仆,同时,繁重的徭役与兵役使农民避之惟恐不及;边境长年的战争无休止,卫士或战死或没落或逃亡,又很难补充。于是,开元十年,张说建议招募年轻力壮的人担任卫兵,玄宗正苦于宿卫寡弱,乃于次年召募南衙宿卫兵士12万,号称长从宿卫。开元十二年,又改称?骑,分隶十二卫。至此,府兵停止轮番宿卫已成既存事实,并得到国家法令的承认。张说的改革既顺应了从征兵制向募兵制的转变,又从制度上加速了这一进程。
  张说的几项改革干脆利落,功在社稷,不愧为一位能干的宰相,不过巡边也罢,改制也罢,张说最大的兴趣是在文治上,这一思想贯穿了他的一生。
刊定礼乐 弘扬文治
  开元时期,虽然各种问题已有暴露,但整个社会繁华稳定,张说本人通经善文,他身为宰相,提倡文治就显得十分自然。一次贺知章自太常少卿迁礼部侍郎兼集贤学士,源乾曜问张说:“侍郎与学士何者为美?”张说毫不犹豫,对他说:“侍郎虽然名位清显,终为县员(即具体办事人员),不为贤士仰慕,身为学士,怀先王之道,为缙绅模范,文采精华,始可居任,二者之中,此为最美。”这段话,充分说明了张说的文化价值取向和施政理想,至于他自己,则始终以儒学为中心,以王道为目标,积极刊定礼乐,十分注重教化。那时,朝廷乐章,多出其手。贞观二年(公元628年),太常少卿祖孝孙制定雅乐,接着,虞世南、魏征等人制作乐章,其后多有改易。开元初,张说奉命删定乐章,杂用卢观旧词。开元十七年(公元730年),张说已经罢相,玄宗又点名让他为太庙制作乐章16首。
  张说不仅十分精通礼仪,而且多有变通,以便适时。开元十一年,玄宗祭吴天上帝,朝中人士关于服饰争论不休。张说认为:如沿用古制,应用大裘之冕,若便于时,应用衮冕为美,命官员制造两种冠冕进上,玄宗选用了后者。开元初年,大食使节来朝,立而不拜,唐廷官员自恃大国天朝,很是不满。张说却与众不同,他以为大食风俗特异,慕化而来,不能治罪。张说拜集贤学士,在大厅举行宴会,不肯先饮,他说学士不该以官班为前后,主张大家一起举杯,获得大家的广泛称赞。张说确定的一些礼仪还为后人称说。玄宗太和七年(公元833年)十月十日,玄宗在这一天过生日,他实在厌烦设斋讲道的旧例,宰相路随上奏:“帝王华诞,开设斋会,本非中国传统。开元十七年,张说等人以玄宗生日为千秋节,内外同庆,颇为得体。”玄宗一听,大悦:“于我心有戚戚焉。”于是下诏如法炮制,改十月十日为庆成节。由此可见一斑。饱读经书的张说对历代儒学经典极为看重。开元十四年,王萳上疏要改编《礼记》,削去旧文,编入本朝之事。张说不同意:“《礼记》流传已久,为历代不刊之典,去圣久远,恐难改易。贞观显庆年间所编的《五礼仪注》尚未成功,不如对此删改行用。”玄宗准奏。这才有了《大唐开元礼》的产生,而儒家经典《礼记》则免除了删改之灾。
  礼乐方面的盛典莫过于封禅。秦汉以后,历代王朝都把封禅作为国家大典,在泰山上筑土为坛祭天,报天之功称“封”;在泰山下的梁父山上辟场祭地,报地之功,称“禅”。唐太宗曾想封禅,为魏征阻止。开元中期,五谷丰稔,边境 一度比较安定,玄宗也踌躇满志,朝臣歌功颂德,请求封禅,中书令张说的态度更是积极,玄宗兴高采烈地答应。张说不仅参与刊定《乐封仪注》,制作祀天乐章14首,而且亲自负责筹划和组织这次封禅。车驾回还,经过金桥时,玄宗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他回望数十里之间,旌旗鲜明,卫队整齐,对左右说:“张说曾说:‘勒兵三十万,旌旗千里间,陕右上党,至于太原,’真才子也!”
  提倡文治,除了自身倡导,还必须从用人着手。张说推崇或荐举的要么操守清白,如清俭自守的外戚窦维?,不畏权贵的崔沔,栖住山林的尹元凯等;要么文才出众,如韦述、房盧、徐浩、孙逖、尹知章、裴宽、许景先、张九龄等人。张说最为赏识的是张九龄,张说流放岭南,与他一见如故,两人叙为昭穆,张九龄的拜相与他的大力推荐不无关系。开元十三年,玄宗与诸多学士宴会于集仙殿,改集仙殿为集贤殿,又改丽正书院为集贤院,以张说为集贤院大学士,张说辞去“大”字。以张说为领导的集贤院,集中了当时的一大批文士精英,他们掌管文物典章,修撰国史,草拟诏敕,宣扬文教,美化风俗,努力造就一个文质彬彬的盛世面貌。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新唐书本传说:“开元文物彬彬,说(即张说)力居多。”
四面楚歌 罢相致仕
  文武全才,声誉鹊起,张说站在成功的顶点,有些不能自已,这使玄宗另有想法。官场上的事情从来复杂,张说在不知不觉中犯了许多忌讳,得罪了许多人。张说的性格刚强专横,同僚或属下与他共事,他动辄大骂,让人无地自容,关系十分不睦,招来明怨暗恨。
  在用人上,张说提拔后进,奖励才学,但也有任人唯亲的一面。玄宗封禅,官员们陪同上山必须具有一定品级,又是一种荣宠。张说引两省录事主书及亲信上山,把他们破格提升到五品。负责草诏的张九龄劝张说:“官职爵位,是天下公器,先让有德,再进劳苦,今逢千载盛典,清流不得皇恩,胥吏滥封官爵,恐怕四方失望,现在改写还来得及。”张说大手一挥:“事情已决,悠悠之言何足为虑?”诏敕一出,内外官员甚为怨恨。
  做了宰相之后,张说渐渐流露出弄权端倪。他为正相,源乾曜不敢争权,每事推让,很合张说的胃口。崔沔曾因耿直受到张说荐举,拜为中书侍郎(中书省副长官),有人说侍郎空有其名,只是副署文件。崔沔认为设官分职,应该上下相维,自后每有诏敕及政务,崔沔并不盲从,张说奏上一本,将他贬为魏州刺史,让他少管闲事。张说改革政事堂制度,本身就有加强相权的味道,这都不是玄宗希望出现的结果。
  排斥吏才和专权倾向使张说非常厌恶宇文融这类人,如果宇文融只是一般的官员倒也罢了,可他时为御史中丞,清查全国田亩与逃税农户,查出80万亩地和80万人口,加以安置,缓解了财政困难,稳定了社会秩序,正受玄宗重用。张说恃权排挤,宇文融上书建议,张说一律反对。宇文融与苏?等人分掌选举,张说屡加裁抑,导致铨选失序,惹得玄宗很不高兴。张九龄提醒张说:“宇文融正受皇上青睐,此人能言善辩,又多权诈,不可不防。”张说傲慢地说:“狗鼠之辈,有何能为?”不屑一顾,又不作防备。他不知道皇帝用人因时而定,变动不居,也忘记了自己对张嘉贞说过的话。
  张说迷信术士。他到相州,召来术士刘行,问他这里哪些人前程远大?刘行举出李?和郑岩,张说毫不迟疑,将郑岩招为女婿,把外甥女嫁给李?,虽然二人也颇有才干,留名后世,但是张说的这种做法却被人传为笑柄。僧侣泓精于术数,张说托他为自己买一所宅院。另外家里还养术士王庆则、僧侣道岸等人。这种神秘事件最让君主忌恨。
  最后一点是张说喜欢铺张,有些贪小。姚崇生前与他不睦,怕他报复,临终设下一计,嘱咐家人摆出古玩珍宝,张说前来吊丧,如果盯住珠宝不走,就顺便送给他,求他写碑文,呈给皇帝审阅,迅速镌刻。张说果然上当,在碑文里盛誉姚崇,事后追悔,碑文已经刻好。他又佩服,又懊丧,承认自己不如姚崇。当了宰相,居然利令智昏,让人行贿收贿。
  张说四面楚歌。开元十四年(公元726年),宇文融、崔隐甫等人抓住术士和贿赂两件事弹劾张说,王庆则等人被诛,连及10余人,张说后悔已晚。其兄长张光为他割耳请命,高力士为他求情,才得免死,罢相致仕,宇文融等人结党,也被贬官。
  一年后,张说又先后任尚书右丞、尚书左丞,仍掌集贤院。又加开府仪同三司的最高荣衔。这时,玄宗还常召他下棋游玩,向他咨询国家大政。开元十八年(公元730年),张说因不得志,郁郁而卒,享年64岁。据说,当时月蚀东壁(东壁是玄武七宿中的壁宿,古人以为壁宿主天下文章和图书)。玄宗为之辍朝,赠官太师,谥曰“文贞”。群臣因为他并非直臣,不同意这个谥号,玄宗力排众议,并为他撰写碑文,给了这位功臣很高的评价。
燕许手笔 名扬海内
  张说的文才早就为人称颂。他历仕几代君主,朝廷的典章、诏诰多出自他的手笔。玄宗喜好诗文,每每向他请教,他文思精壮,尤长于碑志,先后为姚崇、郭知运、王君?、王仁皎等人写过碑文。他为姚崇作的碑文,时称极笔:“八柱承天,高明之位列;四时成岁,亭毒之功存。”此外,他还受命为上官婉儿的文集写过序,时人把他与苏?并称为“燕许大手笔”。
  他品评前人和时人的诗文,亦多为公论。张九龄推他为“后来词人之首”,沈德潜也指出:唐初五言古诗自陈子昂以来,诗品始正;张九龄继续,而诗品乃醇。对初唐四杰,崔融评价说:“王勃文章宏放,非常人所及,杨鮍、卢照邻可以企及。”张说以为不然,他以为杨鮍文如悬河,酌之不竭,优于卢照邻而不减于王勃。张说、徐坚同为学士十余年,情意相投,其时诸位学士凋零殆尽。一次,张说列出诸人名单,与徐坚同观。徐坚问道:“诸公当年都称名一时,敢问孰先孰后?”张说滔滔不绝:“李峤、崔融、薛稷、宋之问,皆如良金美玉,无施不可。富嘉谟之文,如孤峰绝岸,壁立万仞,从云郁兴,震雷俱发诚可畏乎!若施于廊庙,则为骇矣。阎朝隐之文,则如丽色靓妆,衣之绮绣,燕歌赵舞,观者忘忧。然类之《风》、《雅》,则为俳矣。”见《大唐新语》卷8,《文章》。徐又问后进文人先后,张说回答:“韩休之文,有如太羹玄酒,虽雅有典则,而薄于滋味。许景先之文,有如丰肌腻体,虽?华可爱,而乏风骨。张九龄之文,有如轻缣素练,虽济时适用,而窘于边幅。王翰之文,有如琼林玉?,虽?华可爱,而多有玷缺。若能箴其所阙,济其所长,亦一时之秀也。”徐坚以为笃论。
  关于张说自己的诗作,虽说不上当时第一,也颇精妙,总体上风格朴实遒劲。如《邺都引》:
  君不见魏武草创争禄,群雄睚眦相驰逐。昼携壮士破坚阵,夜接词人赋华屋。都邑缭绕西山阳,桑榆汗漫漳河曲。城郊为虚人代改,但有西园明月在。邺傍高冢多贵臣,蛾眉曼?共灰尘。试上铜台歌舞处,唯有秋风愁杀人。
  这首诗一直受到好评。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这样评价:“声调渐响,去王杨卢骆体远矣(意即不同于初唐的华靡之音),‘草创’二字居然史笔,‘昼携壮士’二句叙得简老。”张说在北方军旅中多有此作,至于贬居岳州,诗多凄惋,心情的郁闷与景色的秀丽相结合,语言优美,感情真挚,很有艺术感染力。如《湘州北亭》:
  人务南亭少,风烟北院多。山花迷径路,池水拂?萝。
  萍散鱼时跃,林幽鸟任歌,悠然白云意,乘兴抢琴过。
  张说著述甚丰,他修过国史,编过《三教珠英》、《初学记》。据《新唐书.艺文志》,还撰有《玄宗实录》20卷,《洪崖先生传》一卷等。其中有文集30卷,今存宋刻蜀本,《全唐诗》、《全唐诗续补遗》、《全唐文》、《唐文拾遗》均载有他的诗文。?
张说是一个瑕瑜互见、多有争论的人物。他没有举世称道的高风亮节,还贪财专横,有损声誉。但他为人豪爽,一诺千金;喜欢推举后进,却又排斥异己;看重气节,却又无法面对僚属的耿直。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司马光称他“尚文”,足以概括张说一生及施政特点。孙逖为他写挽联:“海内文章伯,朝端礼乐英。”虽然过誉,也能反映张说在文士心目中的地位。
  终唐一代,计宰相369人,三次拜相的有12人,张说是其中之一,前后三秉大政,军功文治,尽得风流。他掌文学之任三十年,广引知名之士辅佐王化;应时改制,颇为得体,虽比不上房、杜、姚、宋等人,亦堪称一代名相。只是子孙不肖,两个儿子均投奔安禄山,死于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