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九日,李鸿章递交《复奏海军统将折》,为丁汝昌辩护。因为对丁汝昌的指责大都属于捕风捉影,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光绪皇帝降旨:“丁汝昌暂免处分”。
经历了如此一场风波,丁汝昌当时的心情可以想见。
光绪二十年八月十八日,护送陆军赴朝后正准备返航的北洋舰队与日本海军遭遇,黄海海战爆发。战斗开始后不久,丁汝昌即被炮火所伤,但仍坚持坐在舰内的过道中鼓励士气。经过近5小时的鏖战,中日双方互有损伤。
九月二十日,北洋舰队在旅顺完成修理返回威海,“镇远”舰入港时触礁受伤,使得本已元气大伤的北洋舰队雪上加霜。日军进攻旅顺时,丁汝昌被革去尚书衔,摘去顶戴。旅顺陷落后,丁汝昌又被革职,暂留本任。在威海布防上,丁汝昌对陆军的战力表示担心,建议做好炸毁陆路海岸炮台的准备,不料,被戴宗骞误会并举报又成为“通敌误国”的罪证,清廷下令将其交刑部治罪。在刘步蟾等将领的通电请愿,李鸿章的极力申辩下,清廷命令,待丁汝昌手头事务结束后,解送刑部。
丁汝昌当时所处环境虽十分艰难,仍力图振作,召集诸将,筹商水陆战守事宜。十二月二十五日,日军在山东荣成登陆,三十日,即光绪二十年除夕,日本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伊东佑亨递送劝降书,丁汝昌不为所动,决心死战到底,当日,对家人说:“吾身已许国”,并将劝降书上交李鸿章,以明心迹。
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正月三十日,日军进攻威海南帮炮台的制高点摩天岭,丁汝昌率舰队从海上用火力支援炮台守军,发射排炮,击毙日军旅团长大寺安纯(为甲午战争中日军阵亡的最高将领)。由于众寡悬殊,威海陆路南北帮炮台相继失守,刘公岛遭海陆合围,成为孤岛。凌晨,丁汝昌组织的敢死队分为两路,效多的一路负责详攻,另一路则负责将280毫米口径的克虏伯炮炸毁,完成任务后,敢死队全部牺牲。
此后,日本海陆两军配合,并利用剩下的陆路炮台,连日攻击北洋舰队,均被击退。二月五日,日本鱼雷艇夜间偷袭,“定远”舰遭重创,丁汝昌移督旗于“镇远”舰。二月七日,日军舰艇40余艘排列威海南口外,势将冲入,日本陆军也用陆路炮台的火炮向港内猛轰。之后,鱼雷艇管带王平策划鱼雷艇队集体逃亡,刘公岛形势进一步恶化。二月九日丁汝昌登“靖远”舰迎战,击伤两艘日本军舰,“靖远”中陆路炮台发射的炮弹受伤,丁汝昌欲与船同沉,被部下誓死救上小船。
二月十二日,丁汝昌毅然回绝日军劝降,只想以慷慨一死尽忠。当晚,服鸦片自杀,以谢国人。
丁汝昌死后,手下军官牛昶眪盗用他的名义,与日方签订了《威海降约》。威海港,李鸿章经营多年的北洋海军,至此全军覆没。
威海降约
丁氏既死,马格禄、浩威及中国官员数人上岸至牛道台家,遇见瑞乃尔。浩威(洋员)倡议伪托丁提督名义作降书,并亲自拟稿。译作中文,并钤提督印(William F.Tyler,Pulling Strings in China,London.1929.P.85.)。当年丁汝昌十名护卫之一的谷玉霖也说:“丁军门自尽之后……集众筹议投降事。”(《谷玉霖口述》(1946年记录稿)。按:谷玉霖,威海北沟人,先在来远舰当炮手,后在提督衙门当护卫。 )
1895年2月14日(夏历正月二十)下午三时半,牛昶昞与伊东祐亨共同签订《威海降约》。
丁汝昌与太平天国
史料记载丁汝昌生于1836年,家境贫寒,辍学后帮人干活贴补家用。他十四岁的时候,庐江一带发生了荒旱,他的父母因生病饥饿而逝世。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太平军占领了庐江,于是无依无靠的他参加了太平军。后来太平军在安庆驻扎,丁汝昌就成了程学启的部下。1861年湘军攻打安庆,在情况危急之时,包括丁汝昌在内的300多士兵翻过城墙向湘军投降,至此丁汝昌太平洋的关系正式宣告结束,他成为太平军的叛军。
后来丁汝昌作为前导,率领军队攻下了太平军的三座营垒,阻断了安庆的交通,致使太平军处境更为艰难。8月1日湘军将领命丁汝昌和程学启率兵攻打安庆,在战争中太平军包括守将在内的1.6万人全部牺牲。此次战争后丁汝昌等人得到了湘军的信任,丁汝昌被编入淮军正式参加讨伐太平军的行动,在清政府裁军时他因误会差点被杀,逃回家里。直到1875年李鸿章在为建立海军招揽人才时,他前来投靠并在北洋水师组建时被任命为提督。
丁汝昌之死
1895年1月20日,日本山东作战军登陆荣成湾,发起了威海战役,陆路的战斗进行到2月2日上午,以威海卫城的陷落为标志而结束。从这一天开始,丁汝昌在海中的刘公岛上,和北洋海军将士处于日军海陆合围中,进行了悲壮的刘公岛保卫战。
2月3日,1895年大年初九,这天白昼,北洋海军和刘公岛、日岛炮台又击退了日本联合舰队的一次大举进犯,击伤日舰“筑紫”、“葛城”。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被迫改换策略,派出鱼雷艇意图破坏威海湾口的水雷防线。同一天,给事中余联沅上奏,称“丁汝昌蜷伏威海”,“其罪实浮于卫汝贵诸人”,“若不将丁汝昌立行褫除,则海军亦断无起色”,“不杀丁汝昌,则海军亦断无振作”。不过这时,刘公岛与外界通讯断绝,已听不到朝廷里的喊杀声。此后因为听到刘公岛已经陷入重围,替换海军提督不再具有多少实际意义,言官们的声音沉寂了下来。
1895年2月5日凌晨,日军10艘鱼雷艇偷偷的潜进威海湾,发起偷袭。在连续击退5艘日本鱼雷艇后,北洋海军旗舰“定远”不幸被鱼雷击中。虽然中雷同时,“定远”击毁了发射鱼雷的日本“第九号”鱼雷艇,但舰体进水过多,无法挽回,丁汝昌被迫下令将其驶往刘公岛东部浅滩搁浅,充作炮台使用。
1895年2月6日凌晨,日军5艘鱼雷艇进人威海湾,再度实施偷袭,击沉了北洋海军重伤尚未修复的“来远”号装甲巡洋舰,以及“威远”号练习舰、“宝筏”号辅助船。天色大明后,因为“定远”舰内的弹药库等重要设施都已被淹没,丁汝昌被迫下令放弃该舰。
1895年2月7日上午,见连日偷袭已使北洋海军主力舰只几乎消耗殆尽,日本联合舰队出动23艘军舰,在日军占领的南帮炮台炮火配合下,大举正面强攻威海湾。丁汝昌亲率“镇远”、“靖远”等军舰进行顽强抵御。乘战斗间隙,水手教习李赞元受丁汝昌委派,携带密信乘坐“利顺”轮船,由北洋海军鱼雷艇队护卫冲出威海湾,试图突围而出。未料鱼雷艇队护送信使的船只出口后,也随同向烟台方向逃跑,致使刘公岛上士气大落。
当晚,大批护军官兵齐聚海军公所门前,哀求丁汝昌给予生路。“雷艇既逃,军心更乱,纷纷直向丁统领求生路。统领恐军心有变,只得温言慰之,但告各军粮草已绝,炮弹垂尽,进无以战,退无以守。
同一天,山东巡抚李秉衡根据鱼雷艇逃散这一迹象上奏,称北洋海军已经覆灭。
1895年2月8日,军机大臣翁同龢见到李秉衡的奏折,“愤闷难言。”吏科给事中储成博当即上奏,要求“电饬李秉衡将丁汝昌密速在军前正法”。对李秉衡的奏报,李鸿章将信将疑,直至当天黄昏,英国印度支那轮船公司“益生”号商船达到烟台,称经过威海时见到刘公岛炮台仍然挂着龙旗,并未失守。
当晚7时,北洋海军部分军舰官兵上岸,8时,大批陆军离开炮台,连同岛上百姓“共近千人到海军公所门前,向丁汝昌求生路。在当时险恶的形势下,想要能够保全岛军民生命,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只剩下一个,那就是万般屈辱、难堪的投降。前几日面对着日方送来的劝降书,愤慨地称“汝等可杀我,我必先死,断不能坐睹此事” 的丁汝昌,根本无法接受“投降”这两个字。望着曾经生死与共的战友,丁汝昌心中无限感慨,作为一名传统军人,理所当然的天职是与敌战至船没人尽。但是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在当下的处境中,如果没有外援,刘公岛实难坚守,几千条人命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他们的生死前途此时都操握在这位颇受爱戴的水军提督手中。沉思半晌后,丁汝昌痛苦地许下诺言,如果等到1895年2月11日还没有援军到来,那时自会给大家一条生路,“丁汝昌晓以大义,勉慰固守,若十七日救兵不至,届时自有生路。”
1895年2月9日,元宵节。日军再度强攻威海湾,丁汝昌乘“靖远”率队作战。
上午,“靖远”被南帮炮台炮火击中下沉,丁汝昌落水后被救起,涕泪横流,叹息“天使我不获阵殁也” !至此,北洋海军尚有机动力的主力军舰仅剩“平远”、“济远”、“广丙”三艘。当天下午,丁汝昌下令炸毁搁浅的“定远”。同一时刻,前天派出送密信的信使到达烟台。
“即刻水手教习李赞元来烟,称于十三日早七点钟,带‘利顺’小轮往开北口木筏门。时南口倭舰打仗,北口来倭船四只,开炮将‘利顺’锅炉打破,船沉,逃出五人,两点钟被英提督船救起。提督船于晚三点钟开来烟台,行至半路,折回威海。见‘镇远’各船尚在口内,刘公岛炮台皆尚在等语。惟望援眼穿,水陆数千人徒增血泪现派李赞元由水路送信,未知能到否。该弁称丁提督等受困’ 一言难尽,声泪倶下云……”
这天晚上,刘公岛上飘起雪花,“定远”舰管带刘步蟾自杀身亡,实践身前“苟丧舰,必自裁”的诺言。
还是这个晚上,烟台道台刘含芳派出的密使夏景春,冒九死一生,来到了刘公岛上,带回了丁汝昌“如十六七日援军不到,则船岛万难保全”的告急信。
1895年2月10日,据时人回忆,丁汝昌望着威海陆地方向,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样。
1895年2月11日,白天日军再度发起强攻,丁汝昌督率众舰,击退日舰,击伤“大和”、“天龙”等舰。深夜,海军公所门前拥满了等待最后消息的军民。时间慢慢地到了子时,所有人都知道了结果,他们已经被整个国家抛弃。午夜时分,近万军民哀求活命。丁汝昌眼噙血泪,面前的这些人是曾经威震东亚的中国海军,曾经和日寇在海上尘战5个小时,在外援断绝局面下坚守孤岛并未屈服,还有那些终日与这支军队相伴,为他和他的海军树立“威震海疆”德政碑的刘公岛绅民。在鱼死网不破的结局已经注定时,在大厦将倾、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之时,丁汝昌再也无法,也不忍心来阻挡他们要求活着的愿望。偌大个刘公岛,仿佛是汪洋中正在下沉的一叶孤舟。
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要重新面对1895年1月25日下午英国军舰“塞文”号转递来的日军劝降书:
“至清国有今日之败者,固非君臣一已之罪,盖其墨守成规,不谙变通之所致也。夫取士必以考试,考试必由文艺,于是掌握政权者,必须是文艺之士,文艺乃为显荣之惟一门路。时至今日,犹如千年之前!
“三十年前之日本帝国,经历怎样辛酸遭遇,如何免于垂危之灾难,度阁下之所熟知也。当此之时,帝国认真取消旧制,因时制宜,更张新政,此国能存立之惟一重要条件。
“夫大厦之将倾,固非一木所能支,苟见势不可为,时机不利,即以全军船舰,权降于敌,而以国家兴废之大端观之,诚以微微小节,不足拘泥。仆于是乎以声震宇内日本武士的名誉,请阁下暂游日本,以待他日贵国中兴之际,切愿真正需要阁下报国时节到来,请阁下听纳友人诚实之一言。
“今日阁下之所宜决者,厥有二墙,任夫贵国毅然执着陈旧治国之道,目睹任其陷于厄运而同归于尽耶?抑或蓄留余力,以为他日之计耶?……佑亨顿首。”
当初收到劝降书时,丁汝昌曾不屑一顾,可残酷的形势迫使他此刻不得不重新捡拾起这份万般沉重的书信。
"予决不弃报国大义,今唯一死以尽臣职!"丁汝昌道。
北洋海军军官卢毓英回忆,在这最后期限到来的时刻,丁汝昌因身边的亲信僚属陈恩焘早年曾留学英国,遂回身问陈,西方国家海军处于如此境地时,会做如何处置?“盖以军火已磐,军粮已绝, 无可如何,乃问计于陈恩焘。陈曰:外国兵败,有情愿输服之例。遂引某国某人有行之者。丁之意遂决。” 又根据北洋海军营务处候选道马复恒的汇报,当晚丁汝昌数次命令将“镇远”舰炸沉,但是已经无人执行他的命令,“水陆兵勇又以到期相求, 进退维谷,丁汝昌几次派人将镇远用雷击沉,众水手只顾哭求,无人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