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里介绍起龚自珍来,都以思想家、文学家冠之,其实,若让老龚来个自我介绍,估计他会说自己是赌博学家。许多他人给了定论的专家学者,比如文学家,自我介绍起来,一般不言自己文学家,偏偏说自己是画家、红学家、音乐家什么的。龚自珍虽然是思想家与文学家,但他在赌博上用力很是勤奋,研究很有心得。我猜想,他捉住一人,到得一家,首先给人灌输的肯定不是思想也不是文学,定是赌博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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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龚是个很好玩的人,“定庵交游最杂,宗室、贵人、名士、缁流、伧侩、博徒,无不往来。出门则日夜不归,到寓则宾朋满座。”时人谓他是无事忙。老龚三教九流,都相交往,聚在一块,嚷嚷叫叫:来来来,来一盘;吆吆喝喝喊人:快快快,三缺一;吃饭前、上班前等等零余时分,常是抓紧时间,来个“经济半小时”;大假日、大节日等大段时光,更是连续作战,彻夜彻日做“十日谈”。
老龚特好赌,他赌起来轻易不下火线,每次不把兜里银子输得卵打精光,他就不会散场,不会撤出战斗;赚得的工资、稿费,大半送了赌桌,“定庵以博倾其家资”。老龚在京做官时,曾经收藏过一个宝贝,是赵飞燕的一方玉印,“碧海雕搜出汉宫,回环小篆字尤工,承恩可似绸缪印,亲蘸香泥押医红。”汉代流传下来的呐,单是“出汉宫”,就价值连城,更何况它“玉印径寸厚五分,洁白如脂”,更何况玉上刻有“婕妤妾赵”;它是赵飞燕用过的宝贝呐,上有其“承恩绸缪痕”,亦有其“亲蘸香泥色”;老龚谋得此物,那是花了大价钱的,他以一块宋拓娄寿碑,外加“五百金”,抱得“赵飞燕”入怀而归,爱她得不得了,日日搂着睡,呼为“宝燕”,可是老龚爱宝燕,更爱赌博,“未几,因博丧其资斧,又质之人矣。”
老龚是个赌鬼,每赌必输,但这不妨碍他成为博弈学家,反之亦通,因为他是博弈学家,所以每赌必输。水里淹死的都是水手嘛。“定庵生平最嗜赌,尤爱摇摊﹙即压宝﹚”,他压起宝,都是理论一二三四ABCD,一套一套的,每压一注,首先说一通所以然,“每自鸣赌学之精”,先给自己与别人上堂赌博课,然后下注,结果呢,“然每战则北”,每战每败,每败每战,鞠躬尽赌,输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