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子见到这样一份证明,其惊慌失望之状,可想而知。如果写出收养6岁芳子的具体日期,等于明确告诉中国当局她的真实年纪。很多人因此怀疑时年82岁的川岛浪速是否已经老糊涂了。
但秘书小方对川岛的心思有不同的看法。小方手中一直保存着川岛浪速为此事所做的辩解回信。“关于将芳子出生年月日改为大正五年一事,虽曾试与村长等人协商,但恐难办到。”小方曾再三催促他把伪造的户籍抄本寄去,但是川岛浪速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这个决心。在当时不利的处境下,他害怕自己因此被定为战争罪犯。
身世传奇——命运的女仆
生父肃亲王善耆与养父日本浪人川岛的相遇,从一开始便注定了芳子的人生悲剧。同芳子一母所生的妹妹显琦后来评价姐姐时说道:“芳子姐确实很聪明。她的悲剧的原因之一,就在于当了川岛浪速的养女;另一个原因就是美貌。我认为美貌葬送了她。”芳子同母所生的长兄宪立,提到对芳子的看法,以稍带辛辣的口吻说道:“她既没有得到家庭的温暖,又加上她生来的特异性格,这就使她在反复的一意孤行中,毫无意义地结束了一生。”芳子的侄女、肃亲王第一王子的女儿廉铝回忆其姑母:“她很会调制菜肴的味道……如果不遭遇那样的命运,肯定会成为一个好的家庭主妇……我真觉得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肃亲王善耆是一个崇尚日本明治维新、试图借助日本力量恢复清室荣光的相当能干的亲王。流传甚广的有关肃亲王为人的故事,便是他曾经救过汪兆铭。宣统三年(1910年),汪兆铭暗杀摄政王失败入狱后,爱才的善耆免于汪兆铭死刑。
热衷于“兴亚会”的日本浪人川岛浪速坚信,“亚洲的局势已受到白种人的威胁,中国、朝鲜和日本只能勉强维持其独立而已”,为了挽回这种局面,“必须首先防止中国之灭亡”。1886年,从横滨来到上海的川岛感慨自己:“为了国家,只好抑止个人情义去了中国,对双亲实感抱歉。”
对于川岛的性格特征,他在1936年发行的题为《川岛浪速翁》的“传记”中这样描述自己:“余之天性,如同脆薄玻璃,稍受刺激,就会引起破裂,实乃一极易冲动之神经质男人。”
在一度席卷中国的义和团运动中,精通中文的浪速曾单身到神武门,劝说守兵顺利地打开了东华门,守兵按照他的指挥退出城外。据川岛的“传记”记载:自从川岛浪速兵不血刃地打开紫禁城的宫门以来,肃亲王对川岛寄予了绝对的信任,并参照日本方面的建议着手革新。从川岛浪速穿着清朝客卿二品的官服,与肃亲王并排坐着配有藤花的日本屏风前面所照的照片来看,两人关系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亲密程度。在川岛来说,早就抱有想通过满蒙之独立组织沙俄侵略的夙愿;在亲王来说,则想借助经过明治维新而兴旺起来的日本的协力,以加强清王朝的统治。两人的利害关系一致,气度上也很可能相通。
川岛浪速收养芳子为养女那年,正是他策划满蒙独立运动遭到挫折的苦恼时期。肃亲王希望与之建立密不可分的亲属关系,以便他回到日本后也能代表清王朝。本来最初选中的是宪立,可是根据清朝皇室典律规定,不允许将皇族男孩送给皇族以外的人做样子,这才挑中芳子。川岛的“传记”中提到,亲王让女儿带来一封信:“将小玩具献君,望君珍爱。”
当年11岁的宪立对芳子当时离家的情况还记忆犹新。“芳子去二楼父亲的房间辞行时,身穿中国衣服,头发上系着一个白色丝带,哭着说:‘我不愿意去日本。’母亲一再地哄着说:‘好孩子不要哭’。”宪立说:“我至今还不能忘记生母在那一天的痛苦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