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些时日,有两位新客来访鱼玄机,饮宴至酒酣耳热之际,一客人感到内急,忙到后院的紫藤花下小解,见一大群苍蝇聚集在浮土上,驱赶开后,又复聚过来。由是客人生疑:若无脏物,何来蝇聚?仔细一看,地上隐隐能见血迹,而且散发出刺鼻的腥味。客人出来后,将此蹊跷悄悄告诉了仆人。仆人回家后,又告诉了当衙役的哥哥。偏偏无巧不成书,这个衙役曾经打过鱼玄机的主意,被鱼玄机厉言拒绝后,一直怀恨在心。一听这事,便认为报复的机会来了,他立马来到咸宜观门外窥伺。他听到附近有人窃窃议论:真奇怪,为什么观里看不到绿翘的出入?于是,衙役叫来一帮兄弟,拿着铁锹,突然闯进咸宜观的后院,挖开紫藤花下的浮土,见到了一具女尸,竟然肌肤未腐,宛如生时,观中小道姑认出这就是绿翘。
鱼玄机被衙役们带到京兆府,府吏审讯了鱼玄机。鱼玄机为免皮肉之苦,一五一十地交待了杀人经过。很多官员都站出来替鱼玄机求情,京兆府无奈,只好将此案上奏皇帝。
轰动长安城的这桩杀人案,居然被提交到唐懿宗的御前。唐懿宗决定将此案交给著名酷吏京兆尹温璋来办。
温璋办案历来严酷,六亲不认,他曾将一个掏鸟窝的人判处死刑。在他担任京兆尹期间,长安城始终处于严打状态。但对鱼玄机杀人案,温璋却感到非常棘手。一是因为鱼玄机名气太大。很多官员都和她有一腿,求情的人络绎不绝,甚至黑社会都插手了,舆情容易影响判案。二是此案不同于掏鸟窝案,掏鸟窝没有相关的法律条文,可以听凭审判官判罪;而杀人案却有详细的法律条文。
按照《唐律》,奴婢“并同畜产”,乃“贱隶”。《唐律》规定:“诸奴婢有罪,其主不请官司而杀者,杖一百。无罪而杀者,徒一年。”绿翘是鱼玄机的侍婢,也就是说,不管绿翘有罪无罪,鱼玄机在这桩杀人案中都是不应该被判死刑的。也许是鱼玄机名气太大的原故,也许舆论是对判案的影响太大的原故,这样一个充其量“徒一年”的案子,酷吏温璋居然不敢判,又把案子上报给了皇帝,让皇帝亲自判决。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不知道唐懿宗是出于什么原因,居然不顾《唐律》的规定,御前判批鱼玄机为斩刑。秋天一到,鱼玄机被处斩了。这一年,她才二十五岁,就这样匆匆走完了波折变幻,冰火悲凄的一生。
关于鱼玄机之死,晚唐的皇甫枚在《三水小牍》中这样记载:“一女僮曰缘翘,亦明慧有色。忽一日,机为邻院所邀,将行,诫翘曰:‘吾出,若有客,但云在某处。’机为女伴所留,迨暮方归院。缘翘迎门曰:‘适某客来,知练师不在,不舍辔而去矣。’客乃机素相暱者,意翘与之私。及夜,张灯扃户,乃命翘入卧内讯之。翘曰:‘自执中盥数年,实自检御,令有似是之过,致忤尊意。且某客至款扉,翘隔阖报云:‘练师不在。’客无言策马而去。若云情爱,不蓄于胸襟有年矣,幸练师无疑。’机愈怒,裸而笞百数,但言无之。既委顿,请杯水酹地曰:‘练师欲求三清长生之道,而未能忘解佩荐枕之欢,反以沈猜,厚诬贞正,翘今必毙于毒手矣,无天则无所诉,若有,谁能抑我强魂?誓不蠢蠢于冥冥之中,纵尔淫佚。’言讫,绝于地。机恐,乃坎后庭瘗之,自谓人无知者,时咸通戊子春正月也。有问翘者,则曰:“春雨霁逃矣。”客有宴于机室者,因溲于后庭,当瘗上,见青蝇数十集于地,驱去复来,详视之,如有血痕且腥。客既出,窃语其仆。仆归,复语其兄。其兄为府街卒,尝求全于机,机不顾,卒深衔之。闻此,遽至观门觇伺,见偶语者,乃讶不睹缘翘之出入。街卒复呼数卒,携锸具,突入玄机院发之,而缘翘貌如生。卒遂录玄机京兆,府吏诘之辞伏,而朝士多为言者。府乃表列上,至秋竟戮之。”
后世对唐懿宗的御前判案很不理解。但因为温璋是京兆尹,又是此案的判官,所以,后世把矛头都指向了他。说他本是鱼玄机的超级粉丝,追求鱼玄机好几年,鱼玄机却看不上他,于是怀恨在心,在办案过程中,利用职权,以别的罪名,将鱼玄机屈打成招。还有一种说法,说判案的是裴澄,也是因为被鱼玄机拒绝,而伺机报复。不管上述说法对不对,温璋都在为唐懿宗背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