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社会,比魏晋南北朝更开放多元。男性美的类别更趋丰富多样化,甚至不同年龄不同阶层所崇尚的男性美都是不一样的。社会的娱乐机制又创造出那么多种偶像,你很难评判哪一种偶像更美。阴柔如韩剧男星是美,阳刚如好莱坞肌肉男是美,冷酷、洒脱、智慧、幽默皆是美,成熟男人与阳光少年都是美。潘安作为男性美符号,他所体现的那种唇红齿白的清秀、偏于柔美多愁的文才风流,既是个体的又是普遍的,当“貌比潘安”这个深深嵌入生活上千年的词语,在现代生活逐渐消失,代之以深沉、性感、酷、炫等五花八门的形容之后,潘安终于和我们渐行渐远。
帅哥如云的魏晋一朝,为什么只有潘岳变成了美男子的符号?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徐公持先生曾给记者一个答案。河北大学蒋剑云教授提供了另一种解读:潘岳一生对妻子非常专情,两人从订婚到完婚,经历了17年,之后感情极好。妻子死后他写的悼亡诗非常优秀,甚至开创了悼亡诗这个题材。爱情本是永久的话题,不朽的作品也促成了作者不朽的声名,这是他成为美男子符号的另一深层原因。
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徐公持先生说:“潘岳内心,保留着一块净土,以供他灵魂休憩之需。相应地在他的文学创作中,也出现了一片光华璀璨的区域,所以不能以‘无行’一语对他的人品和文品的全部作简单概括。”
潘岳内心的净土,是孝母至诚,对妻专情,对亲朋情怀真挚。潘岳诗赋文皆擅,总体成就不小,但最重要的是他“首创悼亡诗题材”,是魏晋时期最出色的哀诔文章高手。哀诔文章加上哀情诗赋,构成其作品最有特色的部分,其创作个性和艺术成就也在这一方面有最引人注目的表现。
这又是为什么呢?一个少负才名又漂亮无比的时代宠儿,为什么“爱与哀愁”充溢他的内心?好像全世界的痛苦都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他成了一个“我的心,不习惯幸福”的人。千载之后,仍然在文字中曲曲折折地向我们倾诉。潘岳非常多情,有恩必报,笃于友情。
潘岳的妻子是杨肇的女儿,杨家在魏及晋初是名门望族,杨肇历任大将军参军、荆州刺史、折冲将军等职,封东武伯。潘岳12岁时即有“奇童”和“国士”之称,深得杨肇赏识,把长女许给了他。潘岳和妻子两人完婚约在公元275年,当时潘岳29岁。从订婚到完婚,两人经历了漫长的17年。之后两人长相厮守,直至公元298年杨氏卒于洛阳德宫里,当时潘岳52岁。
潘岳为爱情所做的诗不少。他19岁时写《内顾诗二首》,诗一:静居怀所欢,登城望四泽……漫漫三千里,迢迢远行客。驰情恋朱颜,寸阴过盈尺。夜愁极清晨,朝悲终日夕。山川信悠永,愿言良弗获。引领讯归云,沉思不可释。诗二:乐情既来追,我心亦还顾。形体隔不达,精爽交中咱。不见山上松,隆冬不易故?不见陵涧柏,岁寒守一度?无谓希见疏,在远分弥固!
这是潘岳在三千里外遥寄未婚妻的山盟海誓。从订婚到完婚,他们经历了漫长的17年,这对情侣做到了矢志不渝,这是非常动人的。对潘岳这个常被洛阳女子掷果盈车、萦手于道的大众偶像而言,如此专情,尤其不易。17年两地相思,正是婚后20多年和谐幸福生活的坚厚感情基础。也正因如此,丧妻之痛才被潘岳表现得空前摧心断肠。
潘岳悼念爱妻的诗赋文章,有《悼亡诗》三首、《杨氏七哀诗》、《悼亡赋》、《哀永逝文》六篇,在中国文学史上,潘岳创了一个纪录,“他最先创作了悼亡题材的文学作品,也因停不了的悲伤创作了最多也最感人的悼亡文学”。这是魏晋时代重情任情思潮下,潘岳用真情和才华写就的一束忧郁之花。这捧祭献亡妻的花束,是百结断肠缠绕而成,是碧血和泪凝结而成。对于失去妻子的诗人而言,写诗是心灵受重创后的一种自我修复,一种从危机中解救自己的手段。他在《悼亡诗》中写道:“岂曰无重纩,谁与同岁寒?岁寒无与同,朗月何胧胧!展转眄枕席,长箪竟床空。床空委清尘,室虚来悲风。”夫妻永诀,触景皆情。诗中吸纳了民歌风,清新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