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让除了性命之外，还付出很多前置代价，事情没办成，但心结解开了。

　　第五个是聂政。

　　等到老母已去、姐嫁之后，他闲人不用、仗剑直入，上阶刺侠累，一击必杀，然后毁容挖眼，自屠出肠，不过是为了嫁人的姐。

　　聂政除了性命之外，还付出很多前置代价，于是事情办成了。

　　聂政已死，当时谁也不知道这具尸体就是聂政。其姐聂荣千里收尸，哭死于聂政尸旁，也让聂政显名列传于后世，这叫作侠姐。

　　这些都是真的大侠。他们在舍命之前，都付出了沉甸甸的额外成本。这些成本，叫

　　作侠气。不具备侠气而只有名气的，算是世俗大侠。

　　最有名的世俗大侠，曰荆轲。

　　荆轲，懂刺杀的盖聂看他是个“小瘪三”，懂刺杀的鲁句践看他也是“小瘪三”。不论他是不是个“小瘪三”，只看他自己真正付出了什么就好了。

　　燕太子丹以为他是妙药，吃喝嫖乐供着。直到王翦灭赵，太子丹憋不住了才说：“大哥，我想再养你五百年，问题秦军快到易水边上了。”

　　荆轲说：“我去可以，先帮我弄三件东西吧。”

　　第一件是秦叛将樊於期的人头——价值千金和封邑万户，第二件是赵国徐夫人的匕首——价值百金，第三件是燕国土地——督亢地图。虽然这三样东西很贵，但还都可以用货币来衡量。

　　这三件东西背后，不能用货币衡量的，我们来看一看价值几何。

　　第一，燕太子丹不忍杀樊於期，荆轲前去游说樊於期：“你全家都被秦王杀了，你给我脑袋，我到时候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胸，将军之仇报矣。”樊於期信了荆轲的话。

　　第二，价值百金的徐夫人匕首，是用活人试验的匕首毒效，几条烂命下来，果然见血封喉。

　　第三，刺杀失败的后果，不是丢失督亢一地，而是燕国尽丧。

　　以上三件东西的成本和三件东西背后的成本，都不是荆轲自己埋单。荆轲自己从头到尾，只付出了烂命一条。他吃了、玩了、嫖了，还不愿意走，最后是被燕太子丹用话逼走的。

　　荆轲临走之时，腰里别着借来的人头、买来的匕首和骗来的地图，在音乐家高渐离的伴奏下，慷慨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翻译一下就是：“风儿吹又吹，易水啊你冷不冷?我抬眼看看你们这些在风里吹的人啊，哥们儿我走了，就没想过回来，最多把命扔在咸阳罢了。哥们儿我虽是亡命徒，但有艺术家的底蕴。去不去?我去了。成不成?天知道。”

　　这是什么做派?有名气的大侠的做派。

　　这事过去1000多年后，稼轩借用这个典故写了一首名词：“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这是歌颂荆轲的。又过去很多年，我借用稼轩的词来讽刺一下：“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心凉胜雪。真泼皮、悲歌烂命。”

　　从忽悠燕国到刺秦失败，荆轲从没觉得他那条烂命有多重要。所谓责任，对于荆轲这种人来说都是浮云。

　　荆轲临死还要和秦王说：“我弄不死你，是因为我想要把你生擒，订立永不攻伐的契约。”

　　这个泼皮早就忘了他和樊於期订下的诺言：“你借我脑袋，我帮你报仇。”这位“大忽悠”办不成事情也就算了，临死还要给自己脸上贴金。无论对比哪个时代的价值观，这哥们儿都实在太亏心。

　　至于所谓用活人试验的见血封喉的匕首?那就更是一个大笑话，这位刺客连投掷技术都是忽悠的。难怪鲁句践听说这事之后，要私下说：“可惜这小子不讲求击剑刺杀的技术。”荆轲在燕国磨磨蹭蹭的时间，或者去听高渐离击筑了，或者去妓坊玩女人了，哪里有时间去练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