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权谋的将军,是要懂得用侠的。观其侠气,用其技巧,化私剑之悍,为斩首之勇。
将军的天然属性,一半是保家卫国,一半是开疆拓土;游侠的天然属性,进一步侠之大者,退一步横行乡里。两者都具备勇气,但两者的差别是,将军把勇气储存在军营中,游侠把勇气宣泄在江湖中。
所谓观其侠气,也就是能够把勇气收敛于一身之内而游荡于江湖之中的人,可以用。侠气往往不是名气,侠的名气越大,越是远看神话、近看笑话。
将军的衡量指标,一半是内驻军纪,一半是外战首级;游侠的衡量指标,技巧显名者可用,帮派组织者可杀。从将军的视角看去,一片土地上的侠太多了,只能说明这片土地上缺乏秩序、积贫积弱。这种情况下,再大的侠、侠之天大者,也不过是具备了对内维持秩序的功能而已。
秦国的将军很多,六国的游侠很多。
所以对于秦国的将军来说,六国的游侠是可以筛选利用的,六国的土地是可以肆意征服的。
《史记》写了《刺客列传》,也写了《游侠列传》。刺客是最绝情的侠,以“杀他”为目的。游侠是最有情的侠,以“活他”为目的。
而将军以征服为目的,活着征服固然好,不然如何?人虽死了,土地还在,所以将军凌驾于侠之上,至于刺客和游侠,这两类人从本质上是一样的。只不过刺客更加极端,更加极端就更加讲究一口气的运用。这里借用几位刺客来解释观气。至于用巧,不过是为了活着,留给《游侠列传》作为后话分析了。
第一个出场的刺客是曹沫。
他在外交场合上胁迫齐桓公,为鲁国争夺战争中失去的土地。
曹沫之所以敢的原因,算是报答鲁庄公的厚爱。这哥们儿开始担任鲁国将军,结果“与齐战,三败北”。在战场上输了太多之后,他的收获只有两个:第一是积累了足够的失败经验,第二就是鲁庄公的厚爱。
虽然鲁庄公害怕了,割让遂邑与齐国求和,不敢再打了,但他仍然让曹沫担任将军。于是明明列阵打不过齐国的曹沫,面对自己输出去的土地和鲁庄公的信任不疑,便在会盟这种外交场合上行恐怖主义举动,目的是为鲁庄公讨回土地。
曹沫经过自己的手,失去了很多鲁君的土地,这是他的痛。他对自己所受到的厚爱,又回报不了,这厚爱让他的痛更痛。所以他豁出去了,于是事情办成了。
第二个是专诸。
伍子胥物色了专诸,献专诸给公子光以谋吴王僚。
专诸在太湖学烧鱼三年,又造鱼肠剑一柄,等到吴王僚的两个弟弟盖馀、属雍领兵在外才舍身发动刺杀。
专诸除了性命之外,还付出很多前置代价,于是事情办成了。
《史记》无传而名声在的要离,是第三个。还是伍子胥物色了要离,献要离以刺庆忌。
当时公子光已经夺位一年,称吴王阖闾。吴王僚之子庆忌文武双全,勇名冠于诸侯,一心要重夺王位。要离以竹剑伤阖闾,以真剑自断右臂,杀妻之后让阖闾焚于市,用这些行为来获取庆忌的信任,然后才发动刺杀。
要离除了性命之外,还付出很多前置代价,于是事情办成了。
第四个是豫让。
一刺失败,漆身以癞,吞炭为哑,面目全非,市场行乞,只求再刺。所谓“众人遇我,众人报之。国士遇我,国士报之”。
再刺赵襄子,再败曰:“您的人把我包围了,我知道这次肯定死了,所以这事我也不再指望了。不再指望了,没有希望了,我就可以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了。您把您的衣服给我刺上几剑,算我把事情办成了吧。”随后豫让自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