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的争宠之谜 她嫁了西门庆为何仍不满足?(2)

  吉林大学教授、金学家王汝梅认为:“第二十七回是人类xing爱小说的上乘篇章,是性爱小说的经典回目。此回着力写潘金莲的xing行为性心理……表现了兰陵笑笑生通过性爱,塑造人物,探索人性奥秘的非凡艺术才华。”(见《王汝梅解读〈金瓶梅〉》,时代文艺出版社2015年第一版)此说可供参考。

  我注意到王汝梅先生使用了“人类xing爱小说”这一概念,他的意思,这不但不是一个需要贬抑的概念,而且是一个需要肯定的正面概念。我个人认为,“xing爱小说”起码应该被视为一个中性的概念。虽然我们这边对于《金瓶梅》的出版发行仍有所限制,但是我注意到,对于西方的一些性爱小说,比如劳伦斯(1885—1930)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纳博科夫(1899—1977)的《洛丽塔》,在翻译出版发行评论推介上已经都很开放,“小萝莉”已经成为年青一代中非常流行的用语,是“小可爱”的代称。

  在电视真人秀节目中,常有年轻姑娘称自己为“小萝莉”,而这个符码的来源,就是纳博科夫的《洛丽塔》,“小萝莉”就是洛丽塔,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她和可以说是老头儿的男子亨伯特发生了不伦之恋。

  再有“屌丝”一词的流行,也值得研究。什么是“屌丝”?“屌”这个字在《金瓶梅》里当然会有,“屌”就是男性的生殖器,“屌丝”就是男性的阴毛。可是现在的电视节目里,甚至是征婚节目,会有年轻的女子笑嘻嘻地说:“我就是一个屌丝!”录制时她这样说了倒也无所谓,问题是主持人及其他嘉宾竟也满口“屌丝”,编导及审查者可能并不是因为思想开放,而是由于没有去查资料推敲,就没有将这些话语剪掉,照播不误。

  当然,现在称自己或别人为“屌丝”的人,大概只是把这个词汇理解成“很微不足道的人”“很二的人”“很随便的人”“很邋遢的人”一类的意思,并不是真按那字的原意来加以使用。我讲到这些,是为了说明自己这样一个观点,就是对于涉及色情的文字,在学术范围内不能禁绝,但在面对全社会的通俗传播载体上,考虑到青少年不宜,有所删节,有所避免,还是必要的,可以理解的。

  而且我相信,一定会有那样一天,我们对待《金瓶梅》,也能有对待《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洛丽塔》那样的包容雅量,毕竟,《金瓶梅》是我们本土的文学经典,理应获得比外来性爱小说更多的尊重。

  潘金莲被西门庆娶进门做了五房,满足了她与最佳性伴侣纵欲的需求。但是,西门庆并不是只跟她交欢。西门庆不仅可以随便在妻妾中挑选交欢的对象,还会和仆妇丫头奶妈伙计老婆等众多的女性发生关系,甚至还有男宠供他玩弄,更经常跟妓女泡在一起。

  因此,潘金莲要想独享西门庆的情欲,那是万不可能的。但是潘金莲被作者写成一个情欲超常旺盛的女子,本来,脱离了被张大户欺辱,被武大郎恶心占有的处境,她应该没有性苦闷了,没想到被西门庆娶进门不久,跟她热络几天之后,竟然一头扎进了丽春院,被一群帮嫖的人围随,“乐不思蜀”,多日不着家。

  吴月娘等其他妻妾对此虽然不满,也只能是无可奈何,潘金莲却绝对不能忍受寂寞,她在大苦闷中,给西门庆递去情书,西门庆仍在妓院不归,她便饥不择食,把三房孟玉楼带过来在花园看门的小厮琴童儿,拿来泄欲。这说明潘金莲并不是一个追求爱情的女子,她的生命存在,就是性欲存在。对比于那个社会中被封建礼教禁锢压抑的许多女性,她自己解放自己,蔑“天理”,纵人欲,以行动呼应着李贽那样的思想家对礼教的解构,有其勇敢的一面。

  但是,我认为,对她作评价,“个性解放”是并不恰当的,要去掉“个”字,说她是“性解放”的先锋,恐怕更适宜一些。我想起了鲁迅先生写的《祝福》《我之节烈观》,离开《金瓶梅》所描写的明代生活已经很久远,到了20世纪了,像祥林嫂那样的妇女,仍然没有对自己身体的自觉意识和自主支配意愿,而布满中国各个地方的节烈牌坊,扼杀过多少年轻寡妇的正当性欲,“碧海青天夜夜心”,多少女性在礼教约束的煎熬中失却了做爱的享受,那本是生而为人的天赋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