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为-戊戌的思想启蒙和辛亥的革命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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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戊戌的思想启蒙和辛亥的革命风暴


近代中国历史是发展迅速的,特别是甲午战争以后。“维”资本主义之“新”,“变”封建主义之“旧”的维新运动,引发了社会的变动、思想的启蒙;十多年后的辛亥革命,推翻了清朝统治、结束了长达两千多年的封建帝制。探究这段历史,寻求相互关连,无疑是很有必要的。

康有为等维新志士在1895年“马关条约”签订以后,发动“公车上书”,痛陈民族危机,请求变法维新,提出“拒和”、“迁都”、“练兵”、“变法”。此后,又设学会,办报刊,不断上书,联合帝党,取得了“诏定国是”的实现。尽管新政施行,只有一百零三天,但对近代中国的社会变迁,却起了深远的影响。
戊戌变法之所以是思想启蒙运动,是因为它对传统的否定。我国是长期的封建社会,鸦片战争后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在漫长的封建社会中,皇帝的权威是不可动摇的,孔子的权威也是不可动摇的,经过戊戌变法,这两个传统“权威”,却发生了动摇。
我国自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以来,皇帝一直是最高权威,皇帝的意旨,臣民是必须服从的。康有为等维新志士也想利用皇帝权威发动变法,从而不断上书,希望政治上立宪法、设议院;经济上保护民族工商业,予中国资本主义以适当的发展;军事上重练海陆军,挽救瓜分危机;文教上废科举、办学校,译新书,以培养新的人才。设想只要“皇上之明”,就能“举而行之”。然而,从小在慈禧太后“训政”下,1889年“亲政”后仍无实权的光绪皇帝,虽有翁同龢等的支持,却抵制不住后党的压力,终致政变猝发,幽禁瀛台,皇帝连自己都不能保,当然谈不上“权威”。
封建皇帝的权威动摇了,这种对封建传统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戊戌变法的启蒙意义在此。政变不久,曾和康、梁共事的章太炎避居台湾,写了《客帝》,说是“逐加于满人,而地割于白人,以是为神州大诟”(注:《客帝》最早发表在《台湾日日新报》1899年3月12日;旋又发表在日本《清议报》,光绪二十五年四月出版,署“台湾旅客来稿”,收入《訄书》原刻本,增改很多。),开始提出“逐满”的课题。然而,康有为却组织保皇会,展开“勤王”活动,还想扶植已被幽禁的皇帝。当唐才常在上海组织自立军,召开愚园“国会”时,章太炎感到“同会诸君,贤者则以保皇为念,不肖者则以保爵位为念,莫不尊奉满洲,如戴师表,九世之仇,相望江湖,嘻亦甚矣”(注:章太炎:《耒书》,《中国旬报》第十九期,一九○○年八月九日出版。)。宣言脱社,“割辫与绝”。接着,“匡”过去与“尊清者游”之“谬”,撰《正仇满论》,指出康、梁不能“隐爱”于光绪皇帝一人,“今其所谓圣明之主者,其聪明文思,果有以愈于尧耳?其雄杰独断,果有以侪于俄之彼得者耶?”(注:章太炎:《耒书》,《中国旬报》第十九期,一九○○年八月九日出版。)对光绪皇帝提出了批评。两年后,又针对康有为“皇上复辟,即定宪法,变新政而自强”的言论,写了《驳康有为论革命书》,对康有为尊为“圣上”的光绪皇帝说是“载湉小丑,未辨菽麦”,把皇帝称为“小丑”,把皇帝权威降之为“小丑”,可说是一个极大的社会变动。
章太炎出狱东渡,主编《民报》,宣传反清革命,还在《复报》上发表《逐满歌》:“莫听康、梁诳尔言,第一雠人在眼前,光绪皇帝名载湉”(注:见《复报》第五期,1906年10月12日出版,署名“西狩”。),康、梁奉为“圣明之主”的皇帝,已沦为“第一雠人”了。
戊戌变法的失败,皇帝权威的丧失,是以舆论为导向的,十三年后的辛亥革命,推翻清朝,建立民国,结束了两千多年的封建皇帝统治,不能说和戊戌的思想启蒙无关。

孔子学说是两千余年封建文化的正统,封建统治者一直把他奉为圣人。康有为也想利用孔子的权威推动变法,他自己就说:“布衣改制,事大骇人,故不如与之先王,既不惊人,自可避祸”(注:康有为:《孔子改制考》,中华书局1957年9月重印本第267页。)。
早在1891年,康有为在广州长兴里“讲中外之故,救中国之法”时已经宣称“圣统已为刘秀篡,政家并受李斯殃”(注:康有为:《门人陈千秋、曹泰、梁启超、韩文举、徐勤、梁朝杰、陈和泽、林奎、王觉任、麦孟华初来草堂问学,示诸子》,见拙编《康有为政论集》第87页,下简称《政论集》。),表示“孔子经世之学在于《春秋》,《春秋》改制之义着于《公》、《毂》”(注:康有为:《长兴学记》第十七页,光绪十七年夏四月万木草堂刊本。)。1894年,他在桂林讲学时说:董仲舒“为汉世第一纯儒,而有孔子改制、《春秋》当新王之说”(注:康有为:《桂学答问》第二页,广州双门⑤全经阁刊本。),“孔子所以为圣人,以其改制,而曲成万物,范围万世也”(注:康有为:《桂学答问》第二页,广州双门⑤全经阁刊本。),鼓吹孔子改制。次年,入京考试,“朝考卷”还提出“法《易》之变通,观《春秋》之改制,百王之变法,日日为新,治道其在是矣”(注:康有为:《变则通通则久论》,系“朝考卷”,见《政论集》第111页。)。接着,创刊《万国公报》、《中外纪闻》,组织北京强学会、上海强学会。在《强学报》创刊号上,公然以孔子纪年,署发刊年月为“孔子卒后二千三百七十三年”,以之与光绪二十一年并列。还刊出《孔子纪年说》,说是孔子“凡所称为尧、舜、禹、汤、文、武成功盛德,皆孔子所发也,孔子既损益而定制,弟子传其道,弥塞天下”(注:《孔子纪年说》,《强学报》第一号,光绪二十一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出版。)。1897年,康有为又组织两粤广仁善堂圣学会。他的《孔子改制考》,也于1898年春由上海大同译书局印行。
《孔子改制考》说是孔子创立儒教,提出一套他自己创造的尧、舜、禹、汤、文、武的政教礼法,编写六经以为“托古改制”的根据。经过诸子争教,“儒墨显学”,从战国历秦到汉,“天下咸归依孔子”,因为他创立的儒教,教义最成熟,制度最齐备,徒众最众多,于是在汉武帝时取得一统的地位,孔子也成为“万世教主”。他对封建卫道者的借孔子以维持封建制度极为不满,又想依靠孔子儒经实行他的维新大业。从而塑造出“托古改制”的孔子,以对抗“述而不作”的孔子,把封建时代的大圣人演为维新的改制者。他要的是资产阶级的“新制”,用的还是封建主义的“旧方”,他的“尊”孔子,又说是“诸子尊教”,把孔子与诸子并列;孔子之成为“万世教主”,又是汉武帝“取得一统”后政治上的需要,无形中“转移”了孔子的地位。
孔子是封建时代尊奉的圣人,他的地位“转移”,自然引起封建卫道者的反对。康有为等把资产阶级的民权、议院、选举、民主、平等,等等,都附会到孔子身上,如说“世官为诸子之制,可见选举实为孔子创造”。把孔子说成是“以时更化”、创立选举等制、想望“民主”之“太平”的“制法之王”,用自己的观点,阐发儒家经籍,铺衍“孔子改制”,想用孔子的“权威”“托古改制”。无怪乎封建卫道者要说他是“乱成宪”、“伪六经”、“背叛君父,诬及经传”,“启人悖逆之萌”的“非圣无法”者了。戊戌时期的“孔子改制”之争,也成为维新与守旧之争的一个重要内容。
以“托古改制”的孔子反对“述而不作”的孔子,封建卫道者对“乱成宪”的改良派猛烈攻击,“成宪”,指的是封建的旧的规章制度,改良派要改“成宪”,封建卫道者自然要反对。改良派以“孔子改制”始,又因“孔子改制”而为封建卫道者诬为“叛君父、诬及经传”终。封建时代的圣经贤传遭到“诬及”,孔“圣人”地位也就发生变化了。
康有为神化孔子,“托古改制”,也有人“深恶长素孔教之说,遂至激而诋孔”(注:章太炎:《与柳翼谋书》,见拙编《章太炎政论选集》第764页。)。章太炎在《诸子学略说》中论述儒家时说:“儒家之病,在以富贵利禄为心”,“孔子之教,惟在趋时”,“用儒家之道德,故艰苦卓厉者绝无,而冒没奔竞者皆是”。“孔子讥乡愿,而不讥国愿,其湛心利禄又可知也”(注:章太炎:《诸子学略说》,见拙编《章太炎政论选集》第288-291页。)。对儒家及其创始人孔子进行了批判。值得注意的是,这篇长文刊登在以儒学为“国家固有之学”的《国粹学报》上,这正反映了孔子“权威”地位的转移。

维新运动虽然失败,但京师大学堂还是成立了,各地也纷纷开设学校,“废八股为策论”的“上谕”也颁布了,试题再不是依据“圣经贤传”,课程兼学西方科技,连多年来受到压制的妇女也能“禁缠足”,入“女学”了,这不能不说是巨大的社会变动。
维新的启蒙,促使了学校的设立、学制的改革,一些青年还出国留学,新的人才蔚然成长,辛亥革命风暴的掀起,与此有关。
还在维新运动时期,湖南就已开设时务学堂,以梁启超为中文总教习,韩文举、叶觉迈、欧榘甲为分校习,李维格为西文总教习,普通学讲经学、诸子学、公理学、中外史志及格算诸学。专门学则授以公法学、掌故学、格致学。这和过去塾师的专授四书五经显然不同了。
据《湖南时务学堂遗稿》中的“学员提问”,有姓氏可据的,有李炳寰、蔡艮寅、周镇藩、邹代均、董瑞麟、李洞时、黄汝銮、李渭贤、周宏业、唐自杰、戴修礼、汪燮、谭学芹、唐才质、蔡钟沅、徐世琮、李泽澐、方传鸾、戴敦鼒、郑宝坤、杨树达、杨树藩、左景伊、谭国黼、杨树毂、成曜亭、杨士辉、沈崇德、陈其殷等(注:据《湘报》记载,时务学堂报考三次:1897年9月24日(八月二十八日),第一次考试,取录学生四十名;1898年3月22日(三月初一日),第二次考试,取录内课生三十名,外课生十八名,附课生七名;5月(四月)取录第三期学生内课生四十六名,外课生五十二名,备送北洋学生十名。见《湘报》第三十七号、第六十六号,光绪二十四年三月二十八日,四月初二日出版。)。其中蔡艮寅,字松坡,参加自立军,失败后,改名蔡锷,入日本成城士官学校习陆军,立志“流血救国”。1904年,毕业回国,在广西从事军事教育和督练新军。同盟会举行镇南关起义,他事先秘密会见黄兴,“共谋革命”。唐才质,唐才常之弟,参加自立军。李炳寰,自立军死难烈士之一。蔡钟沅,钟浩之弟,也参加自立军。
实际上,时务学堂学员,并不止此,据古哀洲后死者(林绍先)原稿、赵必振增补之《自立会人物考》(注:原载《湖南历史资料》1958年,收入《自立军史料集》,岳麓书社出版。)和《汉变烈士事略》(注:见《清议报》第六十九、七十一册,孔子二千四百五十二年正月出版。),湖南时务学堂学员参加自立军死难的还有林圭、田邦璇、唐才中、周南、蔡钟浩。又据冯自由:《中华民国开国前革命史》,时务学堂学员参加自立军的还有林述祖、范源廉、李群、陈为璋、秦鼎彝(注:冯自由:《中华民国开国前革命史》上海第六章《正气会及自立军》。)。除死难者外,幸存而投身反清革命的也不乏其人。
京师大学堂是在百日维新期间筹办的,所拟章程,“大都参酌东西洋各国学校制度暨内外臣工筹议”(注:光绪二十四年六月二十二日“上谕”,见《德宗景皇帝实录》第四二二卷第二一二页。)。1899年1月,条例“就原议详加分析,凡中学已通,而西学又知门径者作为头班;中学已通而西学尚不知门径者作为二班;其仅通中文而未通中学者作为三班,其中文尚未通者,则与原议十六岁以下、十二岁以上诸生同归入小学堂内”(注:《京师大学堂规条》,光绪二十四年十二月,见《万国公报》第一百二十册。)。同年秋,“别立史学、地理、政治三堂”。格致、算术、化学、洋文在小学就需学习。
1902年,京师大学堂大学分科为:政治科、文学科、格致科、农业科、工艺科、商务科、医药科,自然科学占有很大比例(注:《钦定京师大学堂章程》,光绪二十八年七月十二日,《钦定学堂章程,钦定大学堂章程》第二章《功课》。)。随着学制的改革,除修身、读经讲科外,增设了中国文学、算术、历史、地理、格致、体育各科(注:《奏定初等小学堂章程》,光绪二十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一些中小学生不是“一心专读圣贤书”,而是了解中外历史,扩展视野,逐渐关心世界大事、国家兴衰了。
各地学校,也在维新运动时期先后设立,以上海为例,比较着名的有盛宣怀任督办的南洋公学,设师范院、外院(小学院)、中院(中学)、上院(大学)四院。“公学所教,以通达中西经史大义、厚植根柢为基础,以西学政治家日本法部文部为指归,略仿法国国政学堂之意。而工艺机器制造矿冶诸学,则于公学内已通算化格致诸生中各就质性相近者,令其各设专门,略通门径,则排出归专门学堂肄业。其在公学始终卒业者,则以专学政治家之学为归”(注:《南洋公学章程》,见《愚斋存稿》初刊卷二《奏疏》第一八——二六页。)。此后,公学逐步添设专门。1907年,改隶邮传部,更名为邮传部上海高等实业学堂,即交通大学前身。
还有上海育材书塾,即南洋公学前身。上海三等公学,也“倡新法教育”。值得注意的是女子学堂在维新运动时期也已设立,如经正女学,还有《女学报》等刊物传播。旧的书院也有不同程度的改革。教育渐向新设学校转移。
百日维新期间,光绪皇帝命军机处传知总理衙门:“现在讲求新学,风气大开,惟百闻不如一见,自以派人出洋游学为要。至游学之国,西洋不如东洋,诚以语近费省,文字相近,易于通晓。且一切西书均经日本择要翻译,刊有定本,何患不事半功倍”(注:见《清光绪朝中日交涉史料》卷五二第二页。)。自此,前往日本的留学生日渐增加,据1901年的统计,中国在日本的留学生,计“湖北47人,官费者36人,自资者11人。江苏44人,官费者16人,自资者28人。浙江39人,官费者18人,自资者21人。广东23人,官费者共10人,自费者13人。湖南19人,官费者10人,自资者9人。直隶17人,官费者11人,自资者6人。安徽15人,官费者7人,自资者8人。福建12人,官费者4人,自资者8人。四川11人,官费者9人,自资费2人。江西4人,官费者3人,自资者1人。贵州2人皆官费。山东1人、陕西1人皆自资。广西1人官费。奉天2人,官费者1人、自资者1人。宗室2人,满洲14人,驻防4人,汉军7人,蒙古4人皆自费。又女子3人,浙江2、江苏1。男女凡272人”(注:《日本留学生调查录》,光绪壬寅,《光绪壬寅政艺丛书》上篇一卷五。),说明官费、自费留学人数为272人,包括湖北等15行省和宗室、驻防、汉军、蒙古,还有3名女子。其中以湖北、江苏、浙江、广东、湖南为最多。实际上留日学生的人数并不止此,此后又逐年增加。
国内教育的改革和出国留学的增加,使一些知识分子在戊戌变法以后扩展视野、睁眼看世界,从而推动了此后的革命运动。只要看,辛亥革命的一些领导人,差不多都曾出国留学或旅居海外开展革命活动。
孙中山在1894年的《上李鸿章书》中还说:“窃尝深维欧洲富强之本,不尽在于船坚炮利,垒固兵强,而在于人能尽其才,地能尽其利,物能尽其用,货能畅其流。此四事者,富强之大经,治国之大本也”(注:见《孙中山全集》第1卷第8页,中华书局1981年8月版。)。同年,创立兴中会。政变后,在日本托人请康有为改弦易辙,共同革命大业,并支持自立军起义。1905年,兴中会、华兴会、光复会合并为同盟会。朱执信于1904年官费留学日本,次年加入同盟会。刘揆一,维新运动时期参加南学会,政变后结识会党,支持自立军。并赴日留学,曾代理黄兴主持东京同盟会庶务达四五年之久。
华兴会的领导人黄兴原在湖北书院肄业,课程“除经史文学外,尚有天文、地理、数学、测量、化学、博物等,兵法史略学及兵操等新学科”。“于课程余闲,悉购西洋革命史及卢梭《民约论》诸书,朝夕盥诵”(注:《黄克强先生荣哀录》第21集。)。曾协助自立军。1902年,被选派赴日本留学。1903年秋末,发起组织华兴会。同盟会成立,推孙中山为总理。1911年,武昌起义爆发,他赶赴武汉前线,任民军战时总司令。和他一起创立华兴会的宋教仁,也留学东京,创办《二十世纪之支那》,促使了同盟会的成立。
光复会的领导人陶成章自称:“愚从事军事之心,起自甲午,以迄今日”(注:陶成章:《致陶汉超书》,1903年2月8日,见拙编《陶成章集》第70页,中华书局1986年版。)。“政变”发生,康、梁出逃。接着,义和团起义,八国联军入侵,严重的民族危机,促使他离开书斋,投身社会。1900年—1901年,曾两次北游,“欲手刃慈禧”(注:魏兰:《陶焕卿先生行述》。)。1902年赴日本,入清华学校,继入成城学校。1904年归国,联合会党参加革命,成立光复会,推蔡元培为会长。1907年,在日本东京参加同盟会,任留日会员中国浙江分会长。辛亥革命上海光复时,光复会起了重要作用。蔡元培,甲午战后,“鉴于明治维新之效,竞言维新”,“亦涉猎繙译西籍,与友设东方学社,习和文”。政变后,“元培深致惋惜,叹其寡助致败,谓欲革新排旧,必先培养人才”。从事教育,曾在上海南洋公学等校任教,创设爱国女校、爱国学社,光复会成立,“被推为会长”。章太炎于甲午战后同情维新运动,政变后流亡日本,逐渐倾向革命,1902年,在日本发起“支那亡国二百四十二年纪念会”。1903年,发表了着名的《驳康有为论革命书》,把康有为奉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光绪皇帝说是“载湉小丑”。入狱三年,出狱后再赴日本,主持同盟会的机关报《民报》。
上面所举,都是辛亥革命期间的主要领导人,他们差不多都是在甲午战后关怀国事,从事政治活动,变法失败由改良步入革命的;他们也差不多都是旅居日本或留学异乡而投身革命的。戊戌的思想启蒙引发到对皇帝的不信任而推翻帝制;由对以孔子为代表的儒经怀疑而兼学政教科学,短短的十多年间,社会发展是那么迅速,这正证明了对传统否定的启蒙运动的伟大作用,也证明了启蒙是政治变革和社会革命的理论先导。

皇帝的消失,又是随着清朝政局的动荡和革命风暴的掀起而消失的。
戊戌政变以后,清朝皇帝由权力的丧失到帝制的废除,大体经历了这样一些过程:
第一,由“幽禁”到“建储”。
政变发生,光绪皇帝被幽禁瀛台,慈禧为首的后党还不甘心,企图立“大阿哥”,作为同治皇帝载淳的子嗣,借以废黜光绪皇帝。1900年1月24日(光绪二十五年己亥十二月二十四日),慈禧召集王公大臣会议,决定立端王载漪之子溥⑨为“大阿哥”,预定次年庚子元旦(1900年1月31日),迫使光绪皇帝行“让位礼”,改元“保庆”,这就是所谓“己亥建储”。
“己亥建储”,没有获得各国公使支持,拒绝入贺。消息传到上海,绅商一千二百三十一人签名,由上海电报局总办经元善领衔上书总理衙门,认为立“大阿哥”违反祖制,要求清政府收回成命,“奏请圣上力疾监御,勿存退位之思”(注:《上总署转奏电禀》,《苏报》光绪二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七日;《知新报》第一一二册,光绪二十六年正月十五日出版。)。光绪皇帝本来没有“存退位之思”,清政府的“建储”也未能实现,而签名反对“建储”的,都是各省寓沪绅商,这些绅商不顾“叛逆”罪名,上书反对,敢于具名,尽管他们赞扬光绪“御极以来,自国民以讫邻邦,无不爱戴瞻慕,蒸蒸焉日进于维新之治”,还是推誉慈禧:“不有太后,曷克致此”(注:《上总署转奏电禀》,《苏报》光绪二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七日;《知新报》第一一二册,光绪二十六年正月十五日出版,经元善:庚子中秋上浣跋语。)。皇帝仅是虚设,实权仍在太后,作为最高权力象征的皇帝连本身设废,都要为别人支配,叫他怎能掌握国家命运?象征性的皇帝在官绅中已经留下阴影。
第二,由出逃到“驾崩”。
一九○○年,义和团运动发生。6月,清政府向各使馆下达宣战书。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却与各国驻上海领事制订“东南互保”,地方督抚可以抗旨,皇帝地位下降了。帝国主义列强侵入北京,慈禧挟光绪逃亡西安。次年,发布“变法上谕”。等到“辛丑条约”签订,始由西安返京。
慈禧是清政府实际掌握政权的皇太后,即使在光绪皇帝“亲政”以后,还是操纵政权,光绪“幽禁”,名义上的皇帝已形同虚设。太后临朝“训政”不久,出逃签约,“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慈禧一伙丧权辱国的面貌日露,皇太后的威信大大下降。
这时,革命形势却日渐发展,全国性的革命团体同盟会成立后,萍浏醴起义、钦廉起义、安庆起义先后展开。清政府为了抵制革命,笼络官绅,于1906年颁布“预备立宪”。1908年,颁布《钦定宪法大纲》,说什么“大清皇帝统治大清帝国,万世一系,永永尊戴”;“君上神圣尊严,不可侵犯”,还有“设法制禄及黜陟百司之权”。“统率陆海军及编定军制之权”等等。然而,“永永尊戴”的“大清皇帝”早已无权,“君上神圣尊严”也已无存,“至高无上”的君主,“不可侵犯”的圣上,已经无力“调遣全国军队”,还要写上《宪法大纲》,表示“不可侵犯”,正如当时报刊所指:“此与专制时代有以异乎?”《钦定宪法大纲》设想强化君权,然而两个月后,光绪、慈禧相继“驾崩”,最高统治集团分崩离析,革命风暴随之兴起。
第三,由“预备立宪”到帝制推翻。
如果说,戊戌政变以后,光绪皇帝名存实亡,现在却连掌握实权的太后也随之“驾崩”了。“君已无存”,“权”将安恃?当然他们是要再立皇帝的,继承的是年仅三岁的溥仪,比载湉“继承大统”时年岁还要小两岁。“摄政”的载沣既无慈禧太后那样的政治手段,国内的革命形势却是那么高涨,清政府“阳托立宪之名,以阴施压制之实”,已为一些人识破。革命派的报纸上也号召反帝必先反清:“吾人为我国民今日欲保存固有之权利,不可不先破坏外人之权利;欲破坏外人之权利,尤不可不先破坏独夫民贼之权利。盖外人尚间接以亡我,而政府则直接以亡我者也”(注:《最近时局观》,《民呼日报》1909年6月10日。)。帝国主义的不断侵略,当然与清政府的腐败、妥协有关,不推翻清朝,又怎能振兴中华,抵制外敌。这时,立宪派三次请愿,未能达到目的,也使有的立宪党人对政府失去希望。年幼的“皇帝”,救不了中国,陈旧的“君权”,制不了革命风暴。再加内政不修,灾乱濒仍,单是1910年,长沙发生抢米风潮,山东莱阳、海阳农民又抗捐起义,革命派也于1908年发动安庆新军起义,1910年发动广州新军起义,以至次年4月的黄花冈起义。革命步伐加快,“一时风声所播,全国震动”。就在黄花冈起义后一月,武汉的文学会、共进会联合,准备武装起义。不到半年,武昌起义爆发,延续二千多年的皇帝制度也被推翻了。
戊戌到辛亥,只有短短的十三年,在这短短的十三年中,帝制被推翻,学制起改革,这不能不说它与戊戌的启蒙有关,不能不说启蒙是政治变革和社会革命的理论先导。
启蒙是对传统的否定,是从戊戌时期的反封建传统开始的。政变发生,戊戌志士有的流亡海外,他们政治上是失败了,但他们反传统的功绩却不会湮没。他们和革命派在政治上是对立的,而在文化上,却又能做革命派没有来得及注意的工作,例如《新民丛报》在文化上的“启蒙”,就有超过革命派的《民报》之处。此后的立宪派,有的过去也是赞成维新变法的,他们对京师大学堂以至其他学校、学制的改革,就是革命派所未及注意的。尽管革命、改良“如黑白之不能混淆,如东西之不能易位”(注:孙中山:《敬告同乡书》,1903年12月,见《孙中山全集》第一册第232页,中华书1981年8月版。),但他们都曾在中国历史上作出过贡献。
戊戌到辛亥,只有十三年,在我国的历史长河中,真可说是一刹那。在这一刹那间,社会发展是那么迅速,这就不能不归功于启蒙。戊戌启蒙,真如当时报刊所说:“斯时智慧骤开,如九流腾沸,不可遏抑”(注:无涯生(欧榘甲):《论政变与中国不亡之关系》,《清议报》第二十七册,光绪二十五年八月十一日出版。),经过流血,推动革命,如自立军起义和义和团运动后,“革命改良,各张旗帜,亦自兹始”(注:汉族黄中黄(章士钊):《沈荩》第十七页。)。“士林中人,昔以革命为大逆不道,去之若浼者,至是亦稍知动念矣”(注:孙中山:《自传》,《中山丛书》第一册。),经过不少挫折,一些志士也晤及“天下大势之所趋,其必经过一躺之革命”(注:《康有为》,《苏报》1903年6月13日。)。戊戌启蒙,引发对帝制的冲击,也引发了革命风暴的崛起。
当然,延续两千多年的旧传统,也不是一朝启蒙就可完全消失的,他还有起伏。但经过戊戌启蒙的扫荡,再是辛亥革命后还有袁世凯的“洪宪帝制”,和张勋的拥戴溥仪复辟,但一个只有八十三天,一个寿命更短。民国后曾有公开提出“尊孔”,建立“孔教会”的,也没有闹出气候。这又进一步说明戊戌启蒙的作用和辛亥革命的功绩。当此辛亥革命九十周年之际,缅怀往事,不竞有感。
(字库未存字注释:⑤原字广里加互,⑨原字亻加携右)
(资料来源:《史林》2001年第2期,汤志钧,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