渥巴锡-土尔扈特汗渥巴锡部众东归后拨地安置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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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土尔扈特汗渥巴锡部众东归后拨地安置始末


明末清初,土尔扈特蒙古逐水草西迁至伏尔加河流域定居,百余年后,土尔扈特部众在其首领渥巴锡的带领下,举部东归。这支东归队伍,分别由土尔扈特、和硕特、辉特部的人众组成,其中绝大多数是土尔扈特部众,而直属渥巴锡的部众又占土尔扈特部众的多数。清廷极为重视对土尔扈特来归部众的安置工作,其中渥巴锡部众最后定居珠尔都斯草原,就是清廷几经周折、变通办理的结果。围绕渥巴锡部众的安置事宜,在清宫留下了包括办理地方事务大臣奏折、皇帝谕旨在内的大量满文档案,清楚地反映了清廷安置渥巴锡部众的全过程。然而由于这些档案深藏宫闱,落寂多年,到目前为止对这段历史的研究尚难深入。本文依据这些未曾公诸于世的珍贵历史档案,对安置渥巴锡部众于珠尔都斯的起因、经过及其意义试做探讨,以求方家指正。
一、在天山北部的斋尔等地暂行安置及其经过
乾隆三十六年(1771) 三月,署理定边左副将军车布登札布奏报俄方派人来告土尔扈特举部东归这一消息后,清廷就开始考虑指地安置问题。起初由于不知道东归人数的多寡,伊犁将军伊勒图提出如果来的人数在数千之内,即在伊犁附近地方安置;如果人数较多,则将其首领遣往朝觐,然后留在京城,其部众或安置在所辖察哈尔地方,或安置在内扎萨克蒙古地方。乾隆帝认为伊勒图极其不明事理,只想躲避了事,指出应安置土尔扈特人众于额尔齐斯河一带,而让土尔扈特首领朝觐,只是意在开导晓谕,命其严加管束部众。不久,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安泰得知要将来归人众安置于其所辖地方,也以塔尔巴哈台地方储备之粮无多,且靠近俄罗斯边界,提出安置于天山迤南或伊犁地区。安泰这种逃避责任的态度,同样遭到了乾隆帝的严厉训斥。乾隆帝认为,既不能安置于天山南部,也不能安置于伊犁附近地方。因为伊犁地方控扼天山南北,此前业已移住满洲、锡伯、索伦、厄鲁特官兵,已无更多闲地可供安置,况且伊犁地方靠近哈萨克、布鲁特,不便防范逃窜。可以说,如此限定的结果,也只有天山北部离伊犁稍远的某个地方可以安置。随着土尔扈特部众的陆续来归,及至六月十八日,乾隆帝在颁降伊犁将军伊勒图等人的上谕中讲:“若此辈一齐前来,我等尚需略加考虑,将伊等分散安置。今此辈各自行走,相继而来,我等办理之际,无需费力。此辈之中,若有杜尔伯特、乌梁海之人,除即安置于杜尔伯特、乌梁海地方外,土尔扈特、绰罗斯等人,理应另行指地安置之。指地安置时,若安插伊犁之哈沁、沙喇伯勒等地,则与西界较近,易于伊等逃窜;乌鲁木齐附近之地,又临近我巴里坤驿道,均不得安置伊等。朕惟,若将伊等安置于塔尔巴哈台以东,科布多以西,额尔齐斯、博罗塔拉、额敏、斋尔等地,方善。”1从这道上谕中不难看出,清廷对西迁百余年后回归的土尔扈特部落是抱有一定戒心的,由于担心土尔扈特人再次迁走,故而不敢安置于靠近边界的地方;同时又担心土尔扈特人对安全构成威胁,因此也不敢安置于通往内地的乌鲁木齐、巴里坤这些军事重镇附近。应当说,这道上谕是乾隆帝经过深思熟虑后形成的较为成熟的想法。在时隔数日之后,乾隆帝再次谕令伊勒图,强调务使土尔扈特部众住于博罗塔拉、额尔齐斯、斋尔这些远离重要城镇,不妨碍台站交通,且与哈萨克、喀尔喀蒙古等换取牛羊近便的地方。
除了在具体地点上考虑安全之外,针对土尔扈特部众的安置问题,清廷有一贯的策略,就是要分散安置,互不统属,各管其众。这一方面是出于接济方便的考虑,另一方面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其目的是“以分其势”。渥巴锡、策伯克多尔济本是汗王之后,乾隆帝打算等他们到木兰朝觐之后,均皆分封,各管其众,互不兼辖。因此要求伊勒图等在办理过程中,必须遵循这一原则,务使土尔扈特人分地而居,各个游牧地之间须有一定距离,使之互不相干。伊勒图等遵照乾隆的旨意拟定了安置方案并具折奏称:“新旧土尔扈特人众由和布克赛尔、斋尔直至额尔齐斯挨次安置,和硕特人众安置于额林哈毕尔噶之古尔班济尔噶朗等地。除此之外,又有绰罗斯、辉特人众及跟随喇嘛等、因无台吉而兼附于现归台吉等之人众,彼等均为小股,各自人数原本无多,倘兼附土尔扈特安置,或兼附和硕特安置,则土尔扈特、和硕特二部人口众多,久而久之,以此等小股人等为彼等所带回,必为彼等所兼并,于事无益。经奴才等商议,将此人众,均令暂住伊犁,遣派侍卫、员弁照料,供应口粮,候旨办理。”2 就是说,除了留在伊犁的一部分人和遣往额林哈毕尔噶之古尔班济尔噶朗的和硕特人以外,其余土尔扈特人众要挨次安置在自和布克赛尔、斋尔至额尔齐斯一带地方。这一安置方案,因符合乾隆帝的意图获准实施。
乾隆帝考虑到时任伊犁将军的伊勒图办事经验不多,且不懂蒙古语,故命办事经验丰富、又略懂蒙古语的钦差大臣舒赫德署理伊犁将军,而将伊勒图调任乌什参赞大臣,后又调任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同时,对陆续到来的土尔扈特部众,随到随接济,随到随安置。东归队伍出发时,“土尔扈特人众约为三万数千户、十五万余口,和硕特人众二千余户、一万余口,又绰罗斯、辉特及跟随喇嘛等二千户、近一万口”, 3共计17 万人,回归途中折损过半,最后渡过伊犁河的有15 793户、66 073人。其中,渥巴锡部众在伏尔加河时,“其部众原为二万余户、十一万余口,今已渡伊犁河者,计有八千二百五十一户、三万五千九百零九口”。4 如此众多的人口,要顺利移往斋尔等地亦非易事。据当时的统计,对陆续抵达伊犁地区的土尔扈特、和硕特等部众,动用当地从哈萨克易获之羊10 000余只、仓存粮食10 000石,每10 人给羊1 只,每人给粮1斗,以作路途口粮。委派满洲协领巴虎、前锋协领胡图克、防御八十四,厄鲁特额外副总管博罗胡尔噶、佐领萨音讷木库、额外佐领巴图锡等员,自乾隆三十六年(1771) 六月十七日开始,督率土尔扈特部众渡过伊犁河,陆续迁往斋尔地方。又委派满洲佐领胡图可、厄鲁特额外佐领博罗辉等员,督率和硕特部众渡过伊犁河,迁往乌鲁木齐所属古尔班济尔噶朗地方。5
当土尔扈特部众尚在前往安置地途中时,伊勒图考虑到分别安置各指定地点后接济粮食较为困难,于是奏称:“现遣往和布克赛尔、斋尔、济尔噶朗等地人等,复由塔勒齐散给口食羊只。惟看得,彼等极为疲惫者众,有牲畜者寡,况又赢瘦。奴才等适才所奏由和布克赛尔至额尔齐斯依次安置地方,距斋尔较远,倘若务将彼等送至指定地方,难免路途又复受损。斋尔地方尚属宽敞,彼等之牲畜无多,尚可暂行居住,况距塔尔巴哈台又近,便于接济彼等口粮。倘若塔尔巴哈台粮石不敷,由伊犁、乌鲁木齐接济亦为近便。此等人众,倘准暂住斋尔过冬,明春再行遣往,则便利多多。适才舒赫德在途察看其行走情形后,咨行奴才者亦与此同。故奴才当即札饬安泰,俟土尔扈特部众抵达斋尔,即将彼等暂行尽数安置于彼,接济口粮过冬。”6 乾隆帝从实际考虑,也赞同伊勒图的这一建议,认为土尔扈特部众经过长途跋涉,备显窘迫,当务之急,应是解决口粮问题,而调运口粮,还需考虑近便,应在斋尔地方暂行集中安置,以便安全越冬。这样,除和硕特部众仍移往古尔班济尔噶朗地方和土尔扈特部众内老弱病残者暂留伊犁调养外,其余人众全部遣往“位于绰尔东北五十里,逾山而至,东北至额敏三百里,地广绕水草”7 的斋尔地方过冬,其暂住地基本分布情况为渥巴锡部众在博湖图,策伯克多尔济、舍楞部众在纳穆,巴木巴尔、旺丹、博罗、默们图部众分别在楚尔、多罗诺图、乌兰霍托、舒鲁岱等地。
将所有回归人众安顿于暂住地之后,清廷始得从容考虑这些人的永久居住地问题。自乾隆三十六年(1771) 十月至三十七年(1772) 正月,经反复斟酌,清廷最后确定来归人众的居住地最终安排:策伯克多尔济部众,移住和布克赛尔;巴木巴尔部众,移住济尔噶朗;默们图部众,移住精河;舍楞部众,移住科布多所属青吉勒等地;和硕特部众,移住珠尔都斯。惟有渥巴锡部众继续留居斋尔地方,而且一部分老弱病残者仍住伊犁调养。
二、在天山北部斋尔居住期间遇到的问题及其解决方案
土尔扈特汗渥巴锡部众被安置于斋尔地方后,远途劳顿虽告结束,但生活上的各种困难却接踵而至。归纳起来,存在如下四种问题:
首先是温饱问题。土尔扈特部众离开伊犁前往斋尔时,按人数领取了粮食和羊作为路途所需盘费。到达斋尔之后,虽然按月发放口粮,但仍不能彻底解决温饱问题,其根本原因有三: 一是渥巴锡部众系远道来归,路途历尽艰辛,踏上故土之时已是粮尽炊断,衣不遮体,牲畜殆尽。也就是说,土尔扈特人众几乎不具备任何自救能力,需要依靠他人帮助。二是塔尔巴哈台地方本属极边,物资匮乏,储粮原本无多,当地有限的资源无法满足数万之众生活之需。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安泰最初得知数万土尔扈特部众将安置于斋尔,其本能的反应就是塔尔巴哈台所存粮食本是比照当地近两千名驻防官兵的数目储备的,如果按照以每人每日三合三勺粮计,每人每月给粮一斗、十人合给羊一只的标准按月发放,估计土尔扈特人众即便只有五万,当地粮食也只能支撑四个月。何况安泰所制定的标准,按照乾隆帝的说法,十人合给羊一只,作一日之餐尚可足食,要作为一月口粮,谈何容易。三是土尔扈特东归壮举,虽经渥巴锡等人详尽筹划并实施,但中间少了一个重要环节,就是未曾与清廷通信联络。清廷在事先不知情,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对这一突发事件,做出应急反应,也需要一个过程。清廷在了解了土尔扈特人众的窘境之后,几乎是动员了全国的力量来帮助土尔扈特人渡过难关。据镌刻于至今耸立在承德普陀宗乘之庙院内石碑上的乾隆帝亲自题写的《优恤土尔扈特部众记》记载,新疆、甘肃、陕西、宁夏及内蒙古等地各族人民捐献物品计有:“马牛羊二十余万头、米麦四万多石、茶两万余封、羊裘五万余件、棉布六万余匹、棉花近六万斤、毡庐四百余具”。除此之外,清廷还拨专款采办牲畜、皮衣、茶米等等,尽力接济来归的土尔扈特人众。清廷所做的这些努力,对贫困中的土尔扈特人固然是雪中送炭,但所有运作过程,需要耗时耗力,不可能瞬间齐备。因此,土尔扈特人众所得到的资助是陆续的,存在时断时续的问题。
其次是疾病流行。据署伊犁将军舒赫德奏称:“此辈投出之时,正值严寒,隆冬时节从原地起行,至夏季始抵于此,途中又遭兵事,其蒙古包、帐篷等悉被遗弃,风餐露宿,行抵大瀚海数日不得水,故见水则不管其好坏即饮,食倒毙牲畜之肉,腹涨而死。又因汗病死亡者甚多。即便未受穷困饥馑之苦者,亦俱勉强到达。”8 可见,土尔扈特部众到达伊犁之时,已深受疾病侵害。尤其是渥巴锡部众,在回归途中一路冲锋陷阵,其损失最大,病弱伤残者也最多。鉴于渥巴锡部众这一贫病交加的情形,清廷加以区别对待,凡病弱伤残者,约15 000余人,一律暂行留在伊犁,安置于伊犁河南岸克特曼、双科尔等地养病,使之免于再受路途颠簸之苦,惟将尚属强壮、能够坚持行走者迁往斋尔。但这部分渥巴锡部众到达斋尔之后,一种不幸突如其来,天花开始在渥巴锡所属部众中流行,本已很脆弱的生命抵御不了瘟疫的肆虐,许多人因此而丧生。渥巴锡的妻子、女儿染患天花,于乾隆三十六年(1771) 十月二十二日同日病殁。十一月初三日,渥巴锡的母亲又因染患天花而病殁。到了十一月二十七日,渥巴锡之五岁幼子阿苏盖出天花亡故,最后仅剩一婴儿。渥巴锡部众出天花不已,不断有染患者,而痊愈者极少。此间男女老少22 490余口,相继亡故者3390 余口,次年正月领取口粮人数仅为19 000余口。渥巴锡遭此不幸,乾隆帝很是同情,立即谕令护送渥巴锡等从避暑山庄返回游牧地的户部侍郎福康安加以开导安抚,并转赏银两要渥巴锡回至游牧地后用于为其亲人念经超度。还考虑渥巴锡在思想上会有波动,即一是担心渥巴锡面对丧亲之痛会对自己的来归之举产生悔意。二是与其邻近的策伯克多尔济、巴木巴尔等部中并无天花流行,因此怕渥巴锡会怀疑清廷指给自己的牧场不佳,以至于会有过激行动。基于这种考虑,乾隆帝要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伊勒图在安抚的同时,须不露声色地加以防范。渥巴锡离开避暑山庄,一路缓行,于乾隆三十七年(1772) 正月十二日才返抵其游牧地博湖图,但为避痘疫,并未深入其游牧地,只是住在边缘地带,直至月余之后据报尚未去探视其幸存的婴儿;所属斋桑等来见,也不准进蒙古包,只是命人传话。也许正是这些防范隔离措施,使渥巴锡逃过一劫而得以幸存。这年年底,疾病和天花再次流行,又有不少人死亡。天花不仅夺走了数千人的生命,而且也使幸存者产生了恐慌心理,包括渥巴锡本人在内的部众都不愿再在斋尔居住,他们希望能有更好的生存环境。
再次是畜牧不旺。渥巴锡部众回到故土之时,所带骆驼、马匹、牛羊所剩无几,严重影响了日后牧业生产的发展。清廷通过募捐和购买等手段调集大量牲畜分发给来归之众,仅来归当年分发的牲畜就达200 000头之多,其中100 000头牲畜是作为维持生计的孳生牲畜发放的。但正处于贫困中的土尔扈特人并未像清廷期望的那样很好地牧养这些牲畜,而是将大多数牲畜偷杀食用。我们不妨从以下数字了解当时的情况,到乾隆三十六年(1771) 底,“巴尔品所管默们图等游牧,孳生牲畜原为一万零四百一十八头,现剩三千六百九十六头,仅剩三分之一;萨喇善所管策伯克多尔济等游牧,孳生牲畜原为七千七百一十九头,现剩一千四百八十余头,仅剩七分之一;阿思哈所管渥巴锡游牧,孳生牲畜原为三万七千四百六十四头,现仅剩九千二百七十四头,仅剩四分之一”。9 可见,其牧养牲畜数目在急剧下降。在此暂且不论策伯克多尔济等人游牧牲畜减少的原因,但就渥巴锡部来讲,其原因大致有二:一是给养不足,清廷尽管调拨了大量粮食、牲畜用来接济,但毕竟被接济人口众多,物资供应许多时候还是捉襟见肘。二是在渥巴锡前往避暑山庄觐见乾隆帝期间,代为管束部众的渥巴锡之妻染患天花亡故,部众一时无显要首领管理,外加时值冬季,因此随处移动,各寻背风处躲避风寒,住处逐渐分散,远离了清廷派往管理大臣的驻地,给收束管理带来了难度。尽管管理游牧的大臣等一再嘱令各个斋桑等严加制止,但宰杀孳生牲畜的现象还是屡禁不止。渥巴锡游牧地流行天花期间,许多人由于其亲属患病,将清廷拨发的孳生牲畜偷杀熬汤,用于为患者滋补,也有部分患者分到的孳生牲畜,因无力喂养,被他人盗去偷杀。
等到渥巴锡从避暑山庄回到伊犁,伊犁将军舒赫德将其游牧地的详细情况一一告知,并要渥巴锡回到游牧地后一定要严加管束部众。渥巴锡也不愿坐视盗风日盛,尤其后来发展到偷盗管理游牧大臣等人的马驼,就连渥巴锡自己的坐骑五匹,也在其住处附近被盗,因此采取了一些很严厉的措施。先是将伊犁将军缉获解送的六名盗犯“, 在其蒙古包附近责打,灼其左眼,用火镰烙其脸颊”。继而用托忒文颁布两份布告,其中一份写:“盗羊一只以上,其拿获此贼之人,赏以百狮(土尔扈特人众所用货币) ;讦告之人,赏以十狮。”另一份写有“诸斋桑须好生管束所属之众,每日点数,倘有欲往他处者,经禀告准假方可。斋桑等倘不管束其众,复行偷盗,将免其职治罪”。10渥巴锡如此赏罚分明,偷盗之风略被遏制,但盗案仍有发生,以至于渥巴锡采取了更严厉的措施,将“一名偷驼之人,用斧击头而毙,悬尸于木示众,并宣称再行偷盗,拿获后概照此办理”。11 渥巴锡的这些措施,对维护其内部安定起到了一定作用。
渥巴锡游牧地孳生牲畜的锐减,直接影响了渥巴锡部众的生计,为以后的生产自救及发展带来了困难。渥巴锡返回游牧地之时,其部众所剩马匹已很少,但骆驼尚有6000 余峰,因此舒赫德为其生计考虑,要阿思哈告诉渥巴锡:“倘以尔等之驼换取牛羊立业,则现在伊犁、塔尔巴哈台厄鲁特等尚有少许牲畜,我等为尔等通融办理,视其自愿赶至牛羊,换取尔等骆驼,尚可利裨尔等生计。”12 渥巴锡虽然同意交换,但厄鲁特、察哈尔可供交换的牛羊也不多,厄鲁特所报用来贸易羊只也就2000 余只。为了加强解决困难的力度,又决定从达里岗爱等官牧场途经塔尔巴哈台送往伊犁等地的羊只内“, 动拨二三万只,由塔尔巴哈台遣派官兵,命与渥巴锡属众,或以驼只,或以银两贸易”。13 这些易获牲畜仍不能满足渥巴锡部众生产、生活之需。因此渥巴锡提出派人前往青海、喀尔喀蒙古地区,或与哈萨克易换牲畜,但未得到清廷允许。最后渥巴锡派出商队携带银两、骆驼,前往库尔喀喇乌苏、博罗塔拉、伊犁、塔尔巴哈台等地,以伊犁将军舒赫德等人奏定“头等驼一峰折羊二十五只,二等驼一峰折羊二十只,带牛犊乳牛一头折羊十只,牛一头折银四两,羊一只折银七钱,重七钱银币折银三钱”14之例进行贸易。现根据档案粗略统计,至乾隆三十八年(1773) 渥巴锡部众迁居珠尔都斯为止,渥巴锡派出的商队通过贸易,共换取牛马600 余头、羊近40 000只。这一贸易活动,确实有助于解决渥巴锡部众生活中的燃眉之急,从交易过程中拒购当时不能挤奶及怀羔羊只的情况看,贸易目的还是重在解决生活困难,对生产发展所起的作用并不十分明显。
再次是务农不善。清廷在平定准噶尔之后,调迁满洲、察哈尔、索伦、达斡尔、锡伯等八旗兵前往伊犁等地驻防实边。这些驻防兵在征战巡边的闲暇,亦耕亦牧,收到了农牧丰收、社会安定的实效,清廷在借鉴此经验的同时又基于防止土尔扈特人众因专事游牧力量逐渐强大的顾虑,在土尔扈特回归之初就确定了令其“农牧并举”的方针,计划“明年春季,由伊犁、塔尔巴哈台、乌鲁木齐再酌情拨给彼等籽种,令其耕种”。15至于安置在斋尔的渥巴锡部众究竟在何处种地为宜,管理渥巴锡部众的三等侍卫阿思哈经过派人勘查,称“惟有布鲁勒地方堪以耕种。据闻,塔尔巴哈台厄鲁特去年曾于果哲尔德地方耕种,果哲尔德距布鲁勒甚近,本年若令厄鲁特仍于彼处耕种,相互混杂,似属烦琐,将厄鲁特等另行拨地耕种方善。再,斋尔之舒鲁斯泰、乌兰霍托、多罗诺图、楚尔、擦勒海、博湖图、布尔噶苏泰、达尔达木图等地,为过冬之地,春夏不可居此。现游牧皆已迁出,移牧于乌尔图布拉克、雅玛图、沙喇霍洛苏等草原。察哈尔等倘于沙喇霍洛苏地方种地,不可在土尔扈特游牧之中,令察哈尔等在他处种地,则于事有益”。最后确定“抽一千人携眷安置布鲁勒种地,命渥巴锡游牧人等,俟至三四月,由果哲尔德向东南游牧,夏秋在雅玛图、斋尔西礼、喀喇麦礼游牧,冬季在乌兰霍托、楚尔、撒勒海等地度过”。16 所抽1000 人,考虑其不会种地,原定每人只种10 亩,并拨给了所需麦种。及至渥巴锡回到游牧地,看到部众极其困难,也认识到种地比较有益,遂向管理游牧的侍卫阿思哈要求多种地亩,因此又决定增拨粟黍籽种200 石。确定耕种地点、人数、亩数以及调拨籽种等前期工作结束后,到乾隆三十七年(1772) 三月,渥巴锡部众耕种了青稞、麦子,并陆续出苗,四月二十日前又赶种了粟,耕种面积达13 000亩。只是土尔扈特蒙古原本是游牧民族,不谙农事,虽经清廷拨给籽种、农具,挑派绿营兵教习耕作技术,但毕竟是一厢情愿的事,其耕种者本身并无生产积极性。据阿思哈报称,渥巴锡部众在“月初领取口米后,半个月间尚各奋力,二十日以后则怠惰推诿,耕作不力。照料种地土尔扈特人众之护军校常春、教习耕种千总安成福等尽力开导敦促,方勉强种齐,此外再不能增种”。17 原先决定增拨的200 石粟黍籽种,也只种了起先运到的40 石。渥巴锡部众种下粮食后,也未善加管理,却远牧他处,再加这年雨水稀少,山水短缺,渥巴锡部众只是作法祈雨,也未找水源引水灌溉,天旱地干,所种作物长势不佳,及至最后,全都枯黄,基本颗粒无收。
面对如此结果,乾隆帝除严厉训斥阿思哈办事不力外,再次颁旨接济,并同意舒赫德等人分散渥巴锡部众(迁往博罗塔拉、塔尔巴哈台1500 户,迁往伊犁1900 余户) 的方案,从乾隆三十八年(1773) 初始,实际迁往博罗塔拉、伊犁的有1265 户。至于留在斋尔的渥巴锡部众,则拟令“遣派三千二百人,在布鲁勒、沙喇霍洛苏等地,耕地四万余亩。所需籽种两千七百余石,官为拨给”。18 后核计仅耕这些地亩仍然不敷一年口粮,又拟于额敏河以南地方耕种18 000亩,并增调土尔扈特男丁850 人,加拨籽种1600 石,耕畜由1500 头增加到2000 头,农具则由乌鲁木齐调运,分在六处耕种,派60 名绿营兵教习耕作,由守备安成福督办,至乾隆三十八年闰三月中旬,麦、粟、黍三种作物全部播种完毕。清廷期望土尔扈特汗渥巴锡游牧“存留男妇大小共一万三千一百余口”,通过这60 000亩地、4400 石籽种,到秋天能收获粮食35 000余石,以解决“该游牧一年需口粮二万七千余石,尚可余粮七千余石,以为明岁籽种之用”。19 好在这年雨水充沛,作物长势极好,六月底已有收获。从收成上来讲,这年已比上年大有成效,但务农毕竟有违渥巴锡部众的生活习俗,种地之后需要管理灌溉,种地就意味着定居,就再不能寻觅冬暖夏凉的地方随意迁移,游牧民族受不了这种束缚,渥巴锡部众种地实在是一种无奈之举。
另外,由于缺粮饥馑和疾病流行等原因,渥巴锡部众潜逃事件也偶有发生,凡被获者,均受到惩处。这些逃亡事件的出现,对稳定人心和共同克服所面临的诸多困难,毫无疑问也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
面对以上种种问题,渥巴锡认为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最佳方案就是另选地方迁移,离开斋尔这个天气寒冷且邻近哈萨克使其部众易于逃窜的地方。渥巴锡向伊犁将军舒赫德提出自己的想法,请求另行选址安置。伊犁将军舒赫德基于当时渥巴锡部众的实际情况,表示同意考虑,但关键问题是找到合适的地方。
三、最终移住天山南部珠尔都斯地方及其经过
清代满文档案中的珠尔都斯,文献史料中亦称裕尔都斯,据《西域图志》载:“裕尔都斯,地名,回语,星也,其地泉眼如星,故名。位于伊犁东南路,在空格斯东南二百里,逾山而至,东西六百里,南北二百里,巴伦裕尔都斯河东流,准裕尔都斯河西南流,合尔东流。”即是一个位于纳喇特山与艾尔温根乌拉之间的高位山间盆地,开都河蜿蜒其间,水草丰茂,极宜放牧。明末清初,卫拉特蒙古辉特部曾在珠尔都斯游牧。乾隆年间,辉特汗阿睦尔撒纳叛乱,已故台吉达什达瓦之妻率众东迁,珠尔都斯地方遂被闲置。因此,当考虑来归人众的安置问题时,珠尔都斯自然而然进入到清廷的视线。
安置回归人众于珠尔都斯的想法,最早见于乾隆三十六年(1771) 七月舒赫德的奏折,舒赫德奏称:“为便于接济和硕特游牧口粮,今冬暂安置于古尔班济尔噶朗,明年返青后,奴才拟由古尔班济尔噶朗计其近便,安置于现无人居住之珠尔都斯。惟珠尔都斯地方可否过冬,原先达什达瓦人等皆在喀喇沙尔山中过冬,现喀喇沙尔虽安置回子,但人数极少,且住喀喇沙尔以南库尔勒、布库尔,喀喇沙尔山亦宽阔,与回众无关。”20在此说的是拟将和硕特人众迁往珠尔都斯,并于乾隆三十七年(1772) 初实施这一计划。而真正将渥巴锡部众迁往珠尔都斯一事提到议事日程却是在乾隆三十七年九月,舒赫德亲自前往渥巴锡游牧地,面商将其极其贫困人众迁往伊犁、塔尔巴哈台等地接济事宜之时,渥巴锡提出:“大皇帝赏给我等之斋尔游牧地方甚好,惟邻近哈萨克,我部人多,贫困者众,倘有不肖之徒妄自窜至哈萨克、俄罗斯,我委实担当不起,为此甚是惕怵。倘若靠里另有可牧之地,我等迁往居住益善。”舒赫德认为渥巴锡所提要求有道理,也想找到更理想的安置地,经过反复考虑,也“惟有喀喇沙尔地方,先前达什达瓦之父墨尔根戴青曾率万户居住,目前闲置”。因此告诉渥巴锡:“尔之所思甚善,此尚是,惟此宽敞之地难觅,现此斋尔地方尚属辽阔,绵延千余里。此外,特克斯、博罗塔拉地方居有厄鲁特、察哈尔,特穆尔图湖地方虽属宽阔,但距布鲁特、哈萨克过近,再无地方可觅,惟有珠尔都斯、喀喇沙尔地方宽阔,现在闲置,开都河鱼亦甚丰,虽属回子地方,先前曾有众多厄鲁特居住,尚可居住。惟尔众现无力迁移,暂不能迁移。兹将尔属极其贫困人等,我等代为养赡管束,尔对尚在游牧人等,当仁者仁,当管者管,率斋桑等好生留心办理。俟尔众稍得恢复,再行商议”。21 渥巴锡表示自己新来乍到,不熟悉地方情形,愿听舒赫德办理。而舒赫德由渥巴锡游牧地返回伊犁后,即向伊犁地方的达什达瓦厄鲁特打听珠尔都斯的情况,得知珠尔都斯、喀喇沙尔一带不仅有夏、冬季牧场,尚有可耕之地,足够渥巴锡部众居住,因此准备渥巴锡到伊犁之时再商议乾隆三十八年(1773) 秋或来年春进行迁移。
伊犁将军舒赫德准备迁移渥巴锡部众的打算,遭到了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伊勒图的反对,其理由有三:一是此前名为努鲁布者告发有四位斋桑密谋逃跑,遭到清廷追查,倘若赶在这时商议迁移之事,会产生迁移之事由此而发的错觉,怕引起渥巴锡部众惊惧。二是渥巴锡部众所养骆驼及拨给羊只已经开始繁殖,四万多只羊已有一半产羔,当年所种地亩也多,一旦粮食丰收,生活即可安定。三是秋收之后再令迁移,天已寒冷,牲畜难免损失,而况彼等之牲畜本属不多,不能驮往所获粮食,迁过去以后,食粮又复不继。因此主张仍令在斋尔居住,俟两三年后,将伊犁、塔尔巴哈台赡养土尔扈特等交还彼等时,再定其迁牧事宜。22 舒赫德同意了伊勒图暂不迁移的主张,但坚持俟至迁移之时,仍迁往珠尔都斯。23而此时,万里之遥的乾隆帝,虽然后来赞成伊勒图暂不迁移的主张,但起初已经同意了舒赫德要迁移的建议,因此舒赫德接到先发回来的乾隆帝同意迁移的朱批谕旨,即开始筹办迁移事宜。他先是从伊犁派遣熟悉地形的厄鲁特蓝翎伊斯麻里等七人至喀喇沙尔,从乌什、喀喇沙尔等地亦派熟悉珠尔都斯地方之人,详细勘查何处可安置若干户种地、何处可过冬之处,以便确定具体迁往地点。这支十余人的队伍经过仔细测量,发现“宜于夏牧之处甚多,且可耕之地共有十八万余亩,此等地亩内,计其三年轮耕一次,扣除和硕特人等、哈喇沙尔绿营兵、库尔勒、噶匝玛回子等所耕七万九千三百余亩,尚有十万零六百余亩,足敷渥巴锡部属每两年轮耕一次”。24 至于伊勒图担心的几个问题,也提出了解决办法:第一,舒赫德觉得努鲁布告发四位斋桑密谋逃跑,渥巴锡惧而请求迁牧,清廷顺遂其意,趁机办理,正合时宜;第二,渥巴锡部众牲畜不足,不能驮运口粮,也是事实,但稍加变通,也能解决。舒赫德就此事奏称:“渥巴锡部众迁往珠尔都斯,人数众多,马驼短缺,尚不敷其妻孥乘骑并驮载用品,若再驮往其接济粮石、籽种、耒耜,全然不可,倘官为办理遣往,或雇觅牲畜运往,不仅所需雇价银过多,可得牲畜亦无多。奴才思虑再三,复与办事官员等熟商,拟俟本年粮食收获后,于九月将彼等迁往珠尔都斯。彼等抵达珠尔都斯后,以种地者每月给粮三十斤、不耕地者每月给粮二十斤计,至秋收时,约需三万石粮食,现哈密、辟展等地所存御赐彼等办事银五万八千余两,珠尔都斯、喀喇沙尔附近库车、沙雅尔、布古尔、库尔勒、吐鲁番等地,回子等均种有地亩,近几年因粮食收成甚好,粮价极低,该约三万石粮食,即于乌什等十城收购,送往喀喇沙尔,计脚价银在内,每石不过需银八九钱,尚不足一两,三万石粮,方共需银万余两。所需耒耜,由辟展、哈密等地送往,亦属近便。土尔扈特等本年在塔尔巴哈台、斋尔等地所种粮食收获后,其起程前,除所食口粮盘费外,大约尚余两万石粮谷,现塔尔巴哈台并无多余粮石,此项土尔扈特等所余粮石,及本年农事所剩耒耜,皆就近留于塔尔巴哈台,备作军粮,万一接济策伯克多尔济等众,皆有裨益。此等粮石折价,与从回城购粮价相比,尚可大为节省。如此一经变通办理,两厢皆便,且无为难之项。”25 舒赫德如此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迁牧所面临的最大困难,即粮食和牲畜问题,深受乾隆帝赞赏,因此颁降谕旨曰:“珠尔都斯究属内地,倘将渥巴锡游牧迁往珠尔都斯,于其生计极有裨益,且相距哈萨克、俄罗斯遥远,亦可净绝不肖之徒逃往哈萨克、俄罗斯,或肆意肇事。先前伊勒图未曾将渥巴锡游牧迁往珠尔都斯之处与渥巴锡商议,但凭一时之情形奏称迁徙无益,今观舒赫德之此奏,乃计长久牢固之处办理者,逾思逾善。”26故而同意秋收后办理迁牧事宜。舒赫德接到谕旨,认为原先分别从十城购粮的方法过于繁杂,遂对原拟方案稍做改动,动拨乌什、库车、辟展、叶尔羌、喀什噶尔、和田六城库存官粮,雇觅回子牲畜,按路程远近付给价银,驮往喀喇沙尔预备。至于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伊勒图,见乾隆帝如此支持舒赫德的方案,也觉得这是一劳永逸之举,就不再坚持缓迁的主张。至此,迁移之事基本确定。
迁移一事确定以后,舒赫德就开始筹办准备工作,具体事项可分以下几项:其一,解决迁移后的生存发展问题。清廷迁移渥巴锡部众,旨在令其扎根土地,务农为生,因此必须首先解决来年农耕所需牲畜、籽种及农耕技术方面的问题。除籽种准备由天山南部各城调拨外,经舒赫德调查发现“, 伊犁共有换取备用骟牛两千八百余头,除补给伊犁种田回子外,再无用处,由此项牛内选取一千五百头,赶至其游牧纳喇特岭,带往前行,路途倘有疲惫滞后、不能行走之人,即以此牛送往,然后交付彼处办事大臣好生牧养,俟春耕时借给使用”。此外,渥巴锡部众要“耕种之地亩甚多,均为初垦,其引水开渠,分立阡陌之处,土尔扈特等全然不晓,且于开垦播种之处,亦较生疏”。27 故此,拟从辟展、库车每处调兵100 名遣往喀喇沙尔,教习渥巴锡部众种地,从而解除生产技术上的障碍。其二,确定行走路线、迁移时间并解决路途所需。对确定渥巴锡部众迁往珠尔都斯行走路线,舒赫德也做了一番详细调查,最后因乌鲁木齐至珠尔都斯的两条路,一条多为戈壁,一条过远,故而选择了水草丰美、行经精河以东托里驿站,从纳喇特岭前往珠尔都斯的路线。至于开始迁移时间,渥巴锡部众扶老携幼,分编队伍,需要时间,如果要等收获所有耕种粮食,须至十月,那时天气转冷,不便行走。因此打算部分粮食收割之后即于八月初起程,其余粟黍等作物,调拨各地种地绿营兵帮助收割。其路上所需物资,因渥巴锡部众扶老携幼而行动缓慢,需用两月个时间,开始拟将其口粮以每人每月30 斤为标准,给予3 个月口粮,后又考虑携带不便,以2 个月口粮、1 个月羊计,将所有“一万两千七百余口所需两万五千余只羊,即由伊犁官羊动拨,赶至途经便利之处发放,至于口粮,由其所种粮石内携往”。28最后因渥巴锡称其游牧驼少,改为携带一个月口粮,其余半月口粮由官驼驮往在途接济,另半月廪给羊亦送往在途接济。其三,解决安全问题。为了路途行进顺利,除派熟悉路线回子伯克买买提克力木、厄鲁特官弁一员做向导外,为了防止路途随意滞留或逃窜,每队各派两名官员、20 名兵丁,前后巡查,伊犁派领队大臣郭星阿统辖各队,三等侍卫阿思哈、副护军参领双观则殿后。路上分段交接,由塔尔巴哈台领队大臣送至托里驿,伊犁所派领队大臣送至纳喇特岭,喀喇沙尔办事大臣迎至纳喇特岭,然后送往其游牧地。并在所经厄鲁特、回子游牧地附近,设放6 处卡伦,每处卡伦各驻两名官员、20 名兵丁。29
在清廷紧锣密鼓备办迁移渥巴锡部众事宜的同时,渥巴锡本人也在做出发前的准备。渥巴锡将其所辖人众分为六队,每队都派斋桑管束。乾隆三十八年(1773) 六月二十四日,渥巴锡亲赴塔尔巴哈台会见伊勒图,一是对安置斋尔以来所得到的种种照顾表示感谢,二是要求早些迁移。伊勒图以天气尚热为由,劝其回到游牧地后选择适当时机动身。渥巴锡回到游牧地后,开始收割所种青稞,其中“额敏、喀喇乌苏、布鲁勒、沙尔霍洛苏之粮,因蝗被灾三五六分不等,额敏仅收获青稞两千一百九十七石八斗、喀喇乌苏收获青稞一千三百零六石、布鲁勒收获青稞一千七百三十一石、沙尔霍洛苏收获青稞四百八十石、果哲尔德地方因较为贫瘠收获青稞五百六十余石,恭坦等六台吉之地亩,收获青稞五百五十六石,总共收获青稞六千七百五十九余石”。其中,分给渥巴锡、恭坦等之属众“一万两千二百二十八口,七月一月口粮,八月一月路途所用口粮,共散给五千零九十五石外,其余青稞一千六百六十四余石”, 30 则留于当地。这些准备工作就绪后,渥巴锡部众分队起程,踏上迁往珠尔都斯的路途。当塔尔巴哈台所派护送领队大臣杜尔嘉于七月十七日行抵沙尔霍洛苏以北图古鲁克地方时,第一起克鲁特昂吉,第三起巴伦昂吉土尔扈特人众,已就近先行移至库布乌苏、伯什伯勒齐尔地方。据此推断,渥巴锡部众第一起开始迁移的时间应早于七月十七日。杜尔嘉安排带往官兵于十八日起分队护送。十九日,杜尔嘉“由图尔古鲁克起程,协同侍卫阿思哈住于沙喇霍洛苏一带,照料第二起嚓棠、第四起六台吉、第五起扎布萨尔、第六起沙比纳尔等土尔扈特人众缓缓前行”。31八月初二日至十一日,渥巴锡部众第一起3165 人、第二起1362 人、第三起1342 人、第四起562 人、第五起2092 人、第六起2845 人,共为11 368人, 32相继行抵托里之库塞木希克地方,领队大臣郭星阿在此一一清点人数,除婴儿外,人均给羊两只,并接替杜尔嘉护送渥巴锡部众前往纳喇特岭。喀喇沙尔办事大臣达色于八月二十四日到达纳喇特岭接应,二十七日至九月初二日,六起渥巴锡部众先后抵达纳喇特岭,总人数为11 336口,与路途中人数陆续增加至最多时的11 381 口比,由于在途病故、逃窜和出卖,减少了45 人。33 在纳喇特岭,渥巴锡部众的给养再次得到补充,总管硕通赶来骟牛1500 头,按每起人口的多寡分发,给予贫病者骑用。喀喇沙尔办事大臣达色接收迁来的渥巴锡部众,一路护送,自“九月初七日至十七日,相继尽数抵达喀喇沙尔附近哈布齐海、喀喇莫多等地”。“达色会同阿思哈择水草之地,与渥巴锡商议,将六起土尔扈特人众,自哈布齐海山南至喀喇沙尔城西北喀喇莫多地方安置三昂吉过冬,哈布齐海山南至喀喇沙尔城东北特伯勒古地方安置二昂吉及六台吉人众过冬”。34 随渥巴锡迁移的3800 余户土尔扈特人众, 35 在清廷安排和各方支援下,度过了一个安定的冬天。乾隆三十九(1774) 年五月十二日,渥巴锡在照管其游牧侍卫关保的护送下,率部离开冬季牧场,移牧水草丰美、柴丰兽聚、凉爽宜人的珠尔都斯草原。六月初一日,行至珠尔都斯东侧奥克勒地方“, 先前有三子,其中二子因痘夭折,仅剩一子”的渥巴锡,喜得一子,取名阿喇布坦多尔济。35 乾隆四十一年(1776) 九月,原先因贫困由斋尔迁往伊犁、塔尔巴哈台等地接济的渥巴锡所属人等亦陆续迁至喀喇沙尔。至此,渥巴锡部众的历史,亦如新生命的诞生,在新的土地上开始了新的一页。
纵观安置渥巴锡部众于珠尔都斯的全过程,就清廷来讲可谓是尽心尽力。当身披战尘的东归队伍刚刚渡过伊犁河,清廷立即予以物资上的帮助,发放牛羊粮食,派出官兵护送到斋尔。及至渥巴锡提出迁牧,又派人前往珠尔都斯实地考察,并积极筹备所需物资,安排日后的生产生活,从而顺利完成了一次万余人的大动迁,也为万里东归的渥巴锡部众找到了一片乐土。而对东归首领渥巴锡及其部众来讲,踏上故土,安居乐业,是他们不惜付出鲜血和生命代价的最终目的。初居斋尔期间,物资匮乏,疾病流行,以至于人口减少,盗贼四起,部落内部几近混乱。渥巴锡作为一位民族首领,体察民情,惩恶扬善,整顿内部,为自己部族的生存发展奔走呼吁,最终迁到了土尔扈特人至今仍在安居乐业的珠尔都斯草原,实现了自己的初衷。而随渥巴锡部众迁至珠尔都斯的土尔扈特人众,也从此过上了安定的生活。渥巴锡旧部迁至珠尔都斯的过程,也是一幅体现民族团结协作的壮丽画卷。土尔扈特回归之初,全国各地积极支援;安置斋尔之后,驻守当地的绿营兵手把手地教习种地,渥巴锡部众生活发生困难时,伊犁、博尔塔拉等地的厄鲁特、察哈尔营纷纷伸出援助之手,供给粮食牲畜;迁往珠尔都斯途中,天山南部的回子伯克等直赴纳喇特岭迎接,其情其景,感人至深,表明了各民族间的团结源远流长。
注释:
1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土尔扈特档》1694 。
2/3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412 —22 。
4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土尔扈特档》1695 。
5参见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418 —5 。
6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413 —18 。
7《西域同文志》斋尔条。
8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435 —23 。
9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508 —39 。
10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488 —34 。
11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491 —13 。
12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443 —10 。
13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489 —13 。
14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461 —18 。
15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412 —35 。
16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488 —21 。
17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491 —13 。
18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503 —2 。
19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508 —39 。
20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435 —36 。
21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474 —2 。
22参见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516 —15 。
23 参见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518 —4 。
24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530 —11 。
25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520 —8 。
26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526 —15 。
27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527 —1 。
28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527 —2 。
29参见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532 —23 。
30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538 —13 。
31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538 —12 。
32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541 —4 。
33参见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544 —35 。
34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547 —4 。
35参见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551 —17 。
36 参见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军机处满文录副奏折》2589 —14 。
(资料来源:《中国边疆史地研究》,第17 卷,第2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