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太平天国的“天”和“天教”——兼谈太平天国宗教的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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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太平天国的“天”和“天教”——兼谈太平天国宗教的正名


王国平
对太平天国文献作文字的统计,会发现使用频率最高的一个字是“天”。如果对太平天国的“天”作概念的求索,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太平天国的“天”有着五种不同的含义,是一个“五位一体”的概念。如果从用法和制度等角度考察太平天国文献中的“天教”一词,就很难同意“天教”是太平天国宗教的自称。

太平天国文献中的“天”有着五种不同的含义,是一个“五位一体”的概念。
第一,指称基督教和太平天国上帝教的上帝,是一个人格化的神。例如:太平天国曾发布《救一切天生天养中国人民谕》的着名布告,所谓天生天养,洪仁玕曾这样诠释:“万邦人之灵魂、灵性由天父所生……万邦人之肉身,是当初天父甄土以造之,故人死仍归土也,灵魂则升降也。天父养之,故以日月风而化谷果鸟兽以供食,使丝麻草木以资衣被……人生在世,又安能一刻忘天父上帝衣食之恩,风光之德,视听之妙乎?”[1](P770)就是说,上帝就是天,天就是上帝。其他如天堂(上帝所在之圣殿)、天教(信仰上帝的宗教)、“奉天讨胡”、“顶天扶朝纲”、“天讨”、“天威”、“从天妄说是从番”、“任妖万飞,任妖万变,天要诛他一锅熟。”“皇天(即皇上帝)震怒,令我天兄而舍命代人……上天(即上帝)眷顾,不惜太子而降之凡间”等均是。[2](P317)王庆成先生撰有专文指出:“太平天国以‘天’称呼上帝和作为与上帝意义相同的词,是频繁的,一贯的。”[3](P289)
第二,指称与太平天国国家有关之事物。如国名。《钦定敬避字样》称:“太平天国,是天父、天兄、天王开辟之国。”太平天国先后用过的国名有三种即太平天国、上帝天国、天父天兄天王太平天国,也可简称“天国”。又如君王名号。洪仁玕说:天王“盖谓系王于天,所以大一统也。此天王尊号前代无人敢僭者,实天父留以与吾真圣主也。”[1](P762)天王就是太平天国的君王。其他如朝名:天朝(天朝田亩制度、天朝九门御林、“天朝号为太平天国”);京名:天京、天都、天城;历法名:天历;省名:天浦省、浙江天省;还有天四驸马、天东驸马、天西驸马、天兵、天将等均是。正如洪仁玕所说:“今我天王蒙天父、天兄下凡带坐山河,创开天国、天朝,定鼎天京,奉天诛妖,兵皆天兵,将皆天将,官属天官,尽理天事,同顶天父纲常,故自天王以至某天侯皆冠以天字”。[1](P764)
第三,指称与天王有关之事物。如“天酉”。1837年,农历丁酉年三四月间,洪秀全在应试失利后大病一场,历时40余日,在此期间,发生了一连串的异梦。洪秀全的“异梦”在太平天国运动中占有异常特殊的地位。《钦定敬避字样》规定“天酉”为敬避字样,将天王异梦上天的这一“丁酉”年赋予特别重要的意义。“单是真圣主上天之年称之,以志天恩也。余仍用丁酉字样。”又如天试,太平天国前期的考试制度为三级考试制度,即县试、省试和京试。京试每年在天京举行,由天王、东王、北王、翼王等王府分别开科取士,天王府开科取士称为天试,余称东试、北试、翼试等,均于各王之诞辰举行。天京变乱后,东王死难,北王被诛,翼王出走,京试惟余天试一项,天试即为京试。其他如天亶(太平天国钦定敬避字样,颂天王之诚信美德)、天日(如洪秀全诏书所说:“爷哥在天朕真日”)等均是。
第四,指称“天下”、世界。如天王诏书称:“天下无弃土,普天之下通是爷哥朕土”;“诏颁普天,咸使闻知”、“苦诏普天进窄门”等均是。
第五,太平天国的“天”在一定的语境中也指称与地相对的物质的天。如《醒世文》说:上帝“六日造成天共地,并造山海与人民。”又如东王杨秀清询问访问天京的英国官员:“有人识得天上有几多重天否?”“有人识得天上重重天都一样高否?”“有人识得天上头顶重天是何样否?”洪秀全诏书有云:“天地安息太平日”、“天上地下有天国、天京、天朝、天堂”。其他如“有父有兄在高天”、“三十三天爷排先”、“天上真神一上帝”、“爷哥在天”、“九重天廷”、“九重天上一东王”、“乃念日头好上天”等均是,毫无疑问,上述五种含义中,以“天”指称上帝应该是最本源最主要的含义。太平天国的“天”既是客观存在,又是主观的神秘存在,“这种‘混沌’状态”正反映了太平天国思想的特点,太平天国的“天”也是“客观认识和主观认识混一的产物。”

太平天国以“天”指称“上帝”,其文化与宗教依据如何?这一问题涉及中国的传统文化,也涉及基督教神学。
张荣明着《权力的谎言——中国传统的政治宗教》指出,至迟在“西周时期,上帝信仰始终主导着人们的思想。”“大概在上帝信仰产生的同时,还产生了‘天’的信仰。”至西汉,“以‘天’为最高的政治信仰体系在西汉中期基本创立。”“董仲舒所创造的‘天’不仅是宇宙世界的主宰神和缔造神,而且是社会正义的创造神和仁义道德的化身。”[4]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天”有多重含义,其中也包括以“天”指称“上帝”。如《书•泰誓上》云:“天佑下民。”《诗•邶风•北门》:“天实为之,谓之何哉!”《礼记》孔颖达疏称:“天,据其在上之体谓之天,天为体称,故《说文》云:‘天,颠也。’因其_育之功谓之帝,帝为德称也。……故周礼司服云‘王祀昊天上帝。’”[5](P479)
冯友兰在《中国哲学史》中说:“在中国文字中,所谓天有五义。曰物质之天,即与地相对之天。曰主宰之天,即所谓皇天上帝,有人格的天。曰运命之天,乃指人生中吾人所无可奈何者,如孟子所谓:‘若夫成功则天也’之天是也。曰自然之天,乃指自然之运行,如《荀子•天运篇》所说之天是也。曰义理之天,乃谓宇宙最高之原理,如《中庸》所说‘天命之谓性’之天是也。《诗经》、《左传》、《国语》中所谓之天,除物质之天外,似皆指主宰之天。《论语》中孔子所说之天,亦皆主宰之天也。”[6](P55)吴康《诸子学概要》认为,天之概念,大致为三。其一,有意志的人格化之天(The Personified Heaven);其二,无意志的与变形的天(The Non-Voluntary Transfigured Heaven);其三,非人格的自然的天(The Impersonal and Natural Heaven)。吴氏认为,儒家关于天的概念的演变为三个阶段,最初为有神论的天(Theism);其后衍化为自然神论(Deism)或泛神论(Pantheism)的天;最后又更趋向无神论(Atheism)的天。
由上可见,中国的传统文化很容易导致人们产生这样的结论,即中国古代经典中的“天”就是古代经典中的“上帝”。所谓“主宰之天”、“人格化之天”就是“上帝”。但这一点在基督教史,特别是中国基督教史上,却是一个曾经引起轩然大波的复杂问题。
明末清初来华的传教士“因言语不达,许多宗教名字,颇难取决,天主之名尤为其一。起初译Deus为陡斯,译音而不译义,利玛窦起初取用天主一字,嗣后研究中国古籍,知天与上帝之名,为中国古圣贤用以指天地之主宰,于是改变初志,以天及上帝名Deus而不用天主二字矣。及读朱熹集注察出朱子之注释,是将古圣贤所解说天与上帝之真旨,改变其意义,以为天是苍苍之天,而上帝并非有天地主宰之义;利子于是又以天主与天、上帝三名并用之矣。”[7](P231)利玛窦“从一开始就对中国人的理性的头脑印象深刻,他深信,孔子论述上帝本性的学说在本质上类似于基督教教义;他相信,孔子教导他的信徒不要崇拜可见的天空,而要崇拜看不见的上帝,即天国之主,这一点可以毫无困难地用基督教的术语来加以解释。许多基督教注释家对于中国的宗教作出了相似的评论”。[8](P19)
在康熙年间发生的“礼仪之争”中,来华天主教传教士向罗马教廷汇报说,“几乎所有的教士都说,中国的文人们——中国最有影响的阶层,总认为他们遵循和教导的这一阶层的学说掉入无神论中至少有五百年了。他们全体或几乎全体认为“天”和“上帝”,除了物质上的意义外,没有任何其他含义,是指看得见的物质的天空,或者至多指天空中的某些天的力量。他们认为这些力量是万物的本原或源泉。因而,就按这样理解,他们去祭拜天地,也拜其他星球、山水。在主要的大城市,如北京、南京,他们就到庙里去祭拜天地。他们在一年中某些特定的日子里到庙里去祭拜天地。尤其在北京,皇帝本人也主持祭天礼。”[9](P21)
不管这些天主教传教士对中国人的天的观念的了解是否有失偏颇,他们确实影响了天主教界的看法,在天主教看来,中国文献中的天和中国人所崇拜的天是“物质的”。教宗克莱孟十一世的备忘录称:“我们宣布这些答覆:在中国话中无法用欧洲词汇适当地表达‘Deus’的名字。‘天主’一词,意即天堂之主,应被允许指‘Deus’,它已被中国传教士认可,并在信徒中长期得到认可并且使用着。但是另一个‘天’字,和‘上帝’(至高无上的皇帝)则完全应该加以反对。”[9](P95)显然,基督教界也不同意以“天”指称上帝。
受西方基督教界影响,中国基督教界同样不同意以“天”指称上帝。教会人士认为“中国古代传统文化思想,对天之阐释,乃极主要之论题。不论唐、虞、夏、商、周之上古时代,或先秦诸子时代,亦不论以老庄为首之道家,以墨翟为首之墨家,均常以天为主要论题。至若以孔孟为首的儒家,便更不消说了。”“正因为对天阐释太多,使人对天的认识,形成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而莫知所从之局。有谓天是至高无上的主宰;有谓天是天地万物事理的最高原则;有谓天只为自然的现象。在基督教的学者与信徒中,有说儒家思想所言之天,即等于基督教的上帝;又有谓儒家思想所阐释的天,只是哲学思想中的天,与基督教所信全能之上帝无关;更有谓儒家用阴阳的易理去阐释天理,更用来卜作咎,定吉凶,实导引迷信,与基督教所相信的全善、全智与全爱之上帝,相去不知其几千万里。种种说法,不一而足,而彼此之间,不独互有不同,甚至完全相反。”[10](P27)中国基督教界也不同意以“天”指称上帝。
作为中国基督教界的少数例外,何世明牧师等人则认为:中国古籍往往以天称上帝,《说文》云“天者,颠也,至高无上也,从一大。”《礼统》云:“天之为言镇、神也。理统万物,主宰群生。”由此可见古代中国人所信之天,的确与上帝并无差异。而敬天、信天、法天、顺天与祭天,即可以证明中国人乃信神之民族,而所信者更是一神——至高无上之主宰,独一无二之上帝。此乃绝对无可置疑之事。他还说,他就是想“证明古代中国人之上帝”,是“亚伯拉罕的上帝、以撒的上帝、雅各的上帝”,但同时也是尧、舜、禹、汤、文、武、孔、孟的上帝,是普天下人包括中华民族在内的上帝,藉以表示我们也是上帝的子民,是以应该归回上帝,因为“上帝是一位”,哪里有中外与古今之分?至于说基督教是“洋教”,而相信基督教便是信仰“西方人的上帝”的论调,“更不是我们所应当接纳的。”[10](P21)有趣的是,何牧师们今日所作的努力,和一个半世纪以前洪秀全等所作过的努力何其相似。
结论是,太平天国上帝教以“天”指称上帝,主要是受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正因为如此,洪仁玕才会说:“虽敬奉耶稣,却与外洋的天主教、辨正教微有不同,究有孔孟敬天畏天一样道理。”[11]还应该说一句,如果有朝一日何世明牧师等所作的努力收到成效,我们对太平天国上帝教可能还会有一些新的评价。

中国宗教史上使用“天教”一词作为自称的宗教似乎只有在中国的犹太教。古代入居中国的犹太人自称其宗教为一赐乐业教(一赐乐业即希伯来文以色列的异译),中国古代民间称其为挑筋教。徐宗泽着《中国天主教传教史概论》说:“士人以挑筋名其教,若辈乐而受之者,所以自别于回教也。若辈又自名其教曰‘古教’,曰‘天教’。”[7](P24)史学界也有学者认为“天教”是太平天国宗教的自称,应为太平天国宗教正名。[12]太平天国文献在说及太平天国宗教时也确实常常出现真道、真教、天教等字样。从各种文献资料看,涉及和似乎涉及太平天国宗教的名称大致有如下几种:
(一)天主教。太平天国上帝教曾被清政府和封建卫道士视为天主教。1854年2月,曾国藩发布《讨粤匪檄》称:“粤匪窃外夷之绪,崇天主之教”,“痛天主教之横行中原”。[13]在封建卫道士看来,基督教就是邪教。“是耶稣诸说,非杨非墨,既属异端,在中国即为邪教。”[14](P251)“耶稣在海外教人为善,海外举为神人可已,在中国则为异端,奉其教者且应诛。”[14](P262)
(二)上帝教。张德坚在《贼情汇纂》中说:“两粤八闽,素多天主教,因地方官缉捕严迫,遂讳其名,改教为会,故有上帝会、添弟会、小刀会诸名目。”“洪逆等结盟之始,曰上帝会,复更名天帝会,亦名添第会。”张德坚的意思是,因地方官缉捕严迫,上帝教才“改教为会”,称为上帝会。如果真是这样,上帝教就曾是太平天国宗教的自称。[14](P249)
“上帝教”名称的正式使用见于成书于光绪年间之清末京师译学馆的《本朝史讲义》和李滨的《中兴别记》。《本朝史讲义》“为光绪甲辰乙巳间”汪荣宝“教授京师译馆时逐日讲演之作书”。该书称:洪秀全“更与云山摭拾基督教义,自树一帜,谓之‘上帝教’”。[15](P94)《中兴别记》亦成书于光绪乙巳年,书中处处可见“上帝教”字样,如“上帝教匪首洪秀全传教于桂平、武宣交界鹏化山。”“洪杨诸逆,倡上帝教会。”“一时无识之徒,骇其占地之广,稽诛之久,至不能定其为何等寇,谬称之为太平天国。余斥而定之曰:彼倡上帝教以作乱,此即上帝教匪也,又何难定之有哉!”[16](P970)到辛亥革命以后,王钟麟的《太平天国革命史》一书,也称太平天国宗教“刺取基督教义,自树一帜,谓之‘上帝教’”。[1](P746)
(三)太平基督教。英国外交官密迪乐最早提出“太平基督教”的名称。他在《中国人及其叛乱》(1856年)中说:“如果我必须将我个人对于太平基督教的观念发表出来,而征引欧洲的宗派以为例,则可比拟之于‘宣定博派’(Swedenborg)的基督教。”“太平基督教则亦是改正宗的基督教而却受儒道所变化的。”[17](P1739)而到简又文着《太平天国典制通考》其《宗教考》即以“太平基督教”为题,作为太平天国宗教的专称。
(四)拜上帝教。这一名称使用得最普遍,已经成为约定俗成的太平天国宗教的“专称”和“正式名称”,一说到“拜上帝教”,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就是太平天国的宗教。但是,正如许多学者所提出,用“拜上帝教”以名太平天国宗教并不适当,太平天国宗教应称之为“上帝教”。如徐如雷说:“我国史学界有‘上帝教’之称,这很合适,因为太平天国的确非常突出‘上帝’,也不必再称‘拜上帝教’。”[18](P311)
(五)“拜上帝会”宗教或“拜上帝会”的宗教。王庆成认为:“‘拜上帝会’在金田起义以后已逐渐消失,‘拜上帝会’只存在于从冯云山建会到金田起义前后的几年时间内。”这段时间洪秀全创立的宗教被称为“拜上帝会”宗教。《“拜上帝会”释论》论述了“‘拜上帝会’宗教的源头”、“‘拜上帝会’宗教要旨”等。[3](P51)
(六)真教。《太平天国起义记》述及,金田起义期间,“秀全命令其党徒,凡三合会人们,如不舍弃旧习而皈依真教,则不容收纳”。[14](P249)1860年12月的幼主“宗教自由诏旨”也说到“天爷天爹之真教乃天教”。[19](P381)可以说,真教一词的使用频率是最小的。
(七)真道。太平天国文书言及太平天国宗教所使用的词汇中,使用频率最高的应数“真道”。太平天国前期文献如《诏书盖玺颁行论》云:“宣扬上帝之真道,俾识天父之仁慈……统遐迩亲疏,咸归真道”、“庶几天父之真道万郭皆同”。后期文献如《钦定英杰归真》云:“所有天情真道,匪特庸庸者流茫然而莫知向往,任是英伟杰出之才,或疑信相参”。“向之身归真主者,今更心归真道矣。”[1]
(八)天教。1860年8月李秀成对外文告称:“查我久列戎行之士兵素明天教,深知外人与天朝臣民同拜上帝,同敬耶稣,应视如兄弟”。[21](P5)1860年11月天王诏旨《谕苏省及所属郡县四民诏》云:“各宜遵守条命,信实认真,克守天教”。[2](P52)1860年12月的“宗教自由诏旨”宣布:“天爷天爹之真教乃天教,耶稣教(基督新教)、天主教(罗马正教)均是也”。[19](P381)1861年3月的“天王诏旨”说:“人必有天有日生,齐遵天教习天学”。[20](P3)1861年的《钦定士阶条例》云:“文艺虽微,实关品学;一字一句之末,要必绝乎邪说淫词,而确切于天教真理,以阐发乎新天新地之大观。”[1](P746)
从上述引文不难看出,第一,天主教、上帝教、太平基督教、拜上帝教和“拜上帝会”宗教等五种名称是太平天国宗教的“他称”,太平天国文献在说到自己的宗教时使用的名词是真道、真教和天教。第二,太平天国文献中的真道、真教和天教意即太平天国所崇拜的天父的宗教、教道,实际上就是包括基督新教、天主教和太平天国宗教在内的广义的基督教,而不是太平天国自己对太平天国宗教的“命名”或“自称”。还应指出,按太平天国的制度或实际做法,太平天国的“自称”往往被太平天国尊为“敬避字样”,如“太平天国”是对国号的自称,《钦定敬避字样》云:“太平天国,是天父、天兄、天王开辟之国,不得渎以妖社稷、宗庙、百灵等字。”“天国”也是自称,《钦定敬避字样》云:“天国,独我天父、天兄、天王、幼主太平天国可称,其余列邦及人地各名均以郭字代。”又如“天京”是对京都的自称,《钦定敬避字样》云:“天京天都,京都天城也,余不准称京称都。”[1](P803)可以这样说,凡是太平天国的自称,均为“钦定敬避字样”。反之,凡非“钦定敬避字样”,即非太平天国之自称。如《钦定敬避字样》中无“太平军”字样,则“太平军”非太平天国之自称。同样,《钦定敬避字样》无“拜上帝教”字样,则“拜上帝教”非太平天国自称。《钦定敬避字样》无“天教”、“真教”、“真道”等字样,“天教”、“真教”、“真道”等也不是太平天国的自称。
据王庆成先生披露的太平天国幼天王、干王等未刊供词中的新史料,洪仁玕在被俘后的一份供词中这样说:洪秀全“后来得了九本书名《劝世良言》,书内说这拜上帝的道理,他天生聪明,从此大彻大悟。那道理就是《书经》内说的,惟皇上帝降衷于民,若有恒生之意。乾吾父也,坤吾母也,故称天父。人都是天生的,耶稣头一个发明天理,故称天兄。虽敬奉耶稣,却与外洋的天主教、辨正教微有不同,究有孔孟敬天畏天一样道理。”[11]洪仁玕的话应该这样解读:在洪仁玕看来,如果说上帝教与基督教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糅合了儒家思想中“敬天畏天’的“道理”。就其认同感而言,洪仁玕的意思是很清楚的,尽管上帝教含有儒学“敬天畏天”的“道理”,但也只是使上帝教与基督教“微有不同”而已,而不是相反。说到底,上帝教仍然只是基督教的一个异端派别或边缘教派。[22](P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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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史学集刊》2002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