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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裘锡圭:“宠辱若惊”是“宠辱若荣”的误读
“宠辱若惊”是“宠辱若荣”的误读
裘锡圭
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
“宠辱若惊”是《老子》中大家比较熟悉的一句话,成语“受宠若惊”就源出于此。但是“宠辱若惊”其实是“宠辱若荣”的误读。
这句话见于《老子》第13章(为了方便,本文所用《老子》的章序,皆据今本),我们先据通行的王弼本,将此章中与本文讨论的问题有关的前半部分文字引录于下: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以下解释“何谓贵大患若身”的内容从略)
在《老子》的各种本子中,与上引王本不同的异文,集中在“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这两句。下面先说刊本、石刻本和敦煌卷子等纸质古抄本的情况。
在比较重要的本子中,除傅奕本外,各本与这两句相当的文字,都与王本有出入。如易玄(係石刻本,用高明《帛书老子校注》的简称)、遂州、顾欢、强思齐、敦煌丙、P2584、S6453等本作“何谓宠辱,宠为下”。河上公、景龙(石刻本)等本作“何谓宠辱,辱为下”。景福(石刻本)、北宋陈景元等本作“何谓宠辱?宠为上,辱为下”。此外,金寇才质、元李道纯等少数版本价值不高之本,作“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上;辱为下”。[1]
陈景元的注说:“河上公本作‘宠为上,辱为下’……皇甫谧本亦作‘宠为上,辱为下’……”[2]其所见河上公本之文与今所见一般河上公本不同。但有的河上公注日本古抄本,如天平十五年抄本等,正作“宠为上,辱为下”,[3]与陈氏所见之本合。
与今本第13章相当的内容,不但见于西汉早期的马王堆3号墓出土的帛书《老子》甲、乙两本(以下简称“帛甲”、“帛乙”,或总称“帛书本”)和北京大学所藏西汉中期竹简本《老子》(以下简称“北大本”),也见于战国中期偏晚的郭店楚墓出土的《老子》简(以下简称“郭简”)。这为第13章的校读提供了良好条件。下面按上举各本的时代先后,将其有关文字依次录出。
郭简《老子》乙5~6号简:
𢤲(宠)辱若
河上公-裘锡圭:“宠辱若惊”是“宠辱若荣”的误读,[4]贵大患若身。可(何)胃(谓)𢤲(宠)辱?𢤲(宠)为下也。
河上公-裘锡圭:“宠辱若惊”是“宠辱若荣”的误读(得)之若
河上公-裘锡圭:“宠辱若惊”是“宠辱若荣”的误读,
河上公-裘锡圭:“宠辱若惊”是“宠辱若荣”的误读(失)之若
河上公-裘锡圭:“宠辱若惊”是“宠辱若荣”的误读,是胃(谓)𢤲(宠)辱
河上公-裘锡圭:“宠辱若惊”是“宠辱若荣”的误读。……[5]
上引文末句“宠辱”下脱一“若”字,但“辱”字右下方有通常用为句读号的小短横,“辱”与下一字的间距也较一般为大。彭裕商、吴毅强怀疑也许“是底本此处不大清楚,或已脱字,抄手加一小横并拉大其间隔以作标识”。[6]李天虹则怀疑短横在此用为重文符号,“辱”、“若”古音相近,重文号表示的“辱”读为“若”。[7]二说不知孰是。
帛甲113~114行:
龙(宠)辱若惊,贵大梡(患)若身。苛(何)胃(谓)龙(宠)辱若惊?龙(宠)之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胃(谓)龙(宠)辱若惊。……[8]
帛乙227行上~下:
弄(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胃(谓)弄(宠)辱若惊?弄(宠)之为下也,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胃(谓)弄(宠)辱若惊。……[9]
北大本152~153号简:
宠辱若【
河上公-裘锡圭:“宠辱若惊”是“宠辱若荣”的误读(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宠为下,是谓宠辱。得之若
河上公-裘锡圭:“宠辱若惊”是“宠辱若荣”的误读(惊),失之若
河上公-裘锡圭:“宠辱若惊”是“宠辱若荣”的误读(惊),是谓宠辱若
河上公-裘锡圭:“宠辱若惊”是“宠辱若荣”的误读(惊)。……[10]
前文指出的各本异文集中的两句,帛甲、帛乙基本相同,只是第二句之末帛甲无“也”,帛乙有“也”。郭简与北大本相近,不同之处是,第二句末郭简有“也”,北大本无“也”,第二句后北大本多出“是谓宠辱”一句。王弼、傅奕二本与帛书本相近,易玄、遂州、顾欢等本与郭简和北大本相近。其他各本,第一句多作“何谓宠辱”,与郭简、北大本和易玄、遂州、顾欢等本同。北大本的“是谓宠辱”一句,为所有其他本子所无(参看注10所引书附录韩巍文218页)。
郭简中与其他各本“惊”字相当之字,整理者释读为“缨(惊)”。[11]我曾认为此字“似从‘賏’从‘萦’”。[12]此字下部原作“
河上公-裘锡圭:“宠辱若惊”是“宠辱若荣”的误读”,确为“萦”之简体,上博简《内礼》8号简提到的祭名“攻(简文原作“
河上公-裘锡圭:“宠辱若惊”是“宠辱若荣”的误读”)、禜”之“禜”,以“萦”为之,即写作“
河上公-裘锡圭:“宠辱若惊”是“宠辱若荣”的误读”;[13]清华简《芮良夫毖》以“萦”为“营”,字亦作“
河上公-裘锡圭:“宠辱若惊”是“宠辱若荣”的误读”(《清华大学藏战国竹书(叁)》,上海:中西书局,2012年12月,下册《字形表》215页),可证。但我以上部为“賏”,则是错误的。
白于蓝根据李守奎对“贝”、“见”二字字形的分析,指出见于此字上部的
河上公-裘锡圭:“宠辱若惊”是“宠辱若荣”的误读,上端作锐角形,乃是“目”而不是“贝”的上部,[14]这是正确的。他认为此字当分析为从“䀠”“萦”声,并提出了两种释法,或释为“䁝”的异体,在上引郭简简文中仍读为“惊”,或直接释为“惊”的异体。[15]后说显然受到郭简此字与《老子》各本的“惊”字相当的影响,不可从。前说释此字为“䁝”,应该是可信的。
此字在上引简文中凡四见,除第二例上部从“䀠”外,实皆从“覞”。就是第二例,也未尝不可以视为借“火”形中部的“
河上公-裘锡圭:“宠辱若惊”是“宠辱若荣”的误读”兼充“见”的“人”形。不过,在汉字形旁中,“目”与“见”可以通用,[16]“䀠”与“覞”大概也可相通。《说文·四上·䀠部》:“䀠,左右视也。从二‘目’。”《八下·覞部》:“覞,并视也。从二‘见’。”从“䀠”或“覞”,似可表示所视或所见不定的意思。《说文·四上·目部》:“䁝,惑也。从‘目’,‘荣’省声。”训“惑”的“䁝”,其异体以“䀠”或“覞”为形旁,是合理的。
我们认为,从“䁝”的字音,以及“宠辱若䁝”与“贵大患若身”的并列关係来看,“䁝”不应该读为“惊”,而应该读为“辱”的反义词“荣”。
“䁝”和“荣”的上古音都属匣母耕部,在古代还都是合口字(郭简“䁝”字声旁“萦”也是古合口字),其音极近。《说文》说“䁝”从“荣”省声,大概就着眼于二字读音的接近。“惊”是见母耕部开口字,与“䁝”的上古音也相距不远,但毕竟不如“荣”与“䁝”那样接近。所以从字音上看,读“䁝”为“荣”比读为“惊”更合理。
以前的解《老》者,大多数将“宠辱若惊”的“宠辱”看作并列的两件事。按照这种理解,“宠辱若惊”和“贵大患若身”这两句并列的话的结构是不一致的。我们把“宠辱若䁝”读为“宠辱若荣”,“宠”显然应该看成动词,“宠辱”是动宾结构。按照这种解读,这句话的结构就与并列的“贵大患若身”句完全一致了。常人喜爱“荣”而厌恶“辱”,贵重“身”而畏惧“大患”。老子在这里却主张像常人宠荣那样宠辱,像贵身那样贵大患(大患指死,贵大患若身,就是将生与死的价值同等看待,详另文),这完全合乎老子立言的一贯风格。
总之,从字音、文句结构和文义来看,郭简的“宠辱若䁝”都应该读为“宠辱若荣”。我们认为《老子》原来应该是说“宠辱若荣”的,大概由于较早流传之本多用假借字表示“荣”(郭简是其中一例),就被后人误读成了音近的“惊”,导致了对此章文义的严重误解,老子的正面主张被很多人解释成了对俗人的批判。
应该指出,以前的解《老》者中,有少数人已将“宠辱”之“宠”看成动词。如元代吴澄在解释“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时说:“宠,犹爱也。名位之尊,人以为荣,反观之,则辱也(引者按:这是对“宠辱”的解释)。……贵,犹重也。财货之富,人以为大利,反观之,则大患也(引者按:这是对“贵大患”的解释)。……”[17]刘师培在解释这两句时说:“案此文‘宠’、‘贵’对文,‘辱’与‘大患’对文,宠亦贵也。……”[18]他们不知道“惊”是“荣”的误读,对这两句文义的理解当然不正确,我们为了节省篇幅,对他们的解释没有全引。但是,他们都以“宠辱”与“贵大患”为对文,视“宠”为动词,这是完全正确的。
从郭简下文解释“宠辱若䁝”的话来看,读“䁝”为“荣”也十分合适。
第13章中异文集中的那两句的前一句,也就是此章第三句,帛书本作“何谓宠辱若惊”,王弼、傅奕二本与之相合;郭简和北大本作“何谓宠辱”,大多数传本与之相合。帛书本出土以后,有些学者认为作“何谓宠辱”之本,脱去了“若惊”二字(帛书出土前,已有一些学者这样看)。彭浩在《郭店楚简<老子>校读》中根据郭店简,论证了“何谓宠辱”下并无脱字。他说:
“何谓宠辱?”其意极明,“问何谓宠,何谓辱”(河上公注),且与下文“宠为下也”衔接得当。简本“人(引者按:此字实当属郭简上章,已见上文)𢤲(宠)辱若缨(惊),贵大患若身”係以下一段的论点;然后说明“何谓宠辱”,再以“得”、“失”释“宠辱若惊”;最后论述“何谓贵大患若身”。全段文义畅通。想尔注本、河上公本等所据同简本,故作“何谓宠辱”;王弼本等所据同帛书本,故作“何谓宠辱若惊”。[19]
按照我们的看法,他对有关文义的具体理解并不正确。但是他认为郭简此章在揭出论点后,先“说明‘何谓宠辱’,再以‘得’、‘失’释‘宠辱若惊(引者按,实应作“荣”)’”,“文义畅通”,则是很正确的。北大本在“何谓宠辱?宠为下”之后,还有“是谓宠辱”一句。先说明“何谓宠辱”,再进一步说明“何谓宠辱若惊(“荣”之误读)”的意思,表示得更为明白。
“宠为下也”是对“何谓宠辱”的答覆。既知“宠辱”为动宾结构,“宠为下”也就应该是动宾结构。“为下”的意思就是“为人之下”、“处于下位”。常人以“为下”为辱,而老子对“为下”却是高度肯定的。在《老子》中有不少这方面的表述,如(引文据王弼本,有必要时括注简帛本异文):
故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是以侯王自谓孤、寡、不穀。此非以贱为本邪?非乎?(第39章)
大国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帛乙作“以其静也,故宜为下也”)。……夫两者(指大国与小国)各得其所欲,大者宜为下。(第61章)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郭简作“以其能为百谷下”),故能为百谷王。是以欲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后之(郭简作“圣人之在民前也,以身后之;其在民上也,以言下之”,将圣人“在民前”、“在民上”当作客观事实,未用“欲”字,优于王本)。(第66章)
善用人者为之下。(第68章)
第28章说“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知其荣(帛书本、北大本皆作“白”),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谿”、“为天下谷”的意思,也就是“为天下之下”。第78章说:“是以圣人云:受国之垢(帛书本、北大本皆作“訽”,即“诟”。训“辱”),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谓天下王”。君主要做到“受国之垢”,“受国不祥”,当然必须“为下”。老子显然认为“为下”是合乎道的一种状态。
老子的“宠辱”是有原则的。第44章说“知足不辱”,由于不知足而招致的辱,老子当然不会去“宠”。所以在解释“宠辱若荣”时,必须先说明“宠辱”之“辱”是指“为下”而言的,也就是体道之君“受国之垢”那一类的辱。
由此可知,“何谓宠辱”句义完整、明确,帛书本作“何谓宠辱若惊”,“若惊”二字应该是在《老子》流传过程中,“荣”误读为“惊”以后增添上去的。
“得之若荣,失之若荣”的意思,就是“得‘为下’若得荣,失‘为下’若失荣”。这是对“宠辱若荣”的解释,所以结之以“是谓宠辱若荣”。这里的三个“若荣”,与此章首句的“若荣”一起,都被后人误读成了“若惊”。
我们对全部有关文句的解释,比以前的解《老》者据“宠辱若惊”之本作出的解释更为直捷,更为合理。《老子》原来肯定是说“宠辱若荣”,而不是说“宠辱若惊”的。
“荣”已误为“惊”的帛甲不避“邦”字讳,字体近于秦隶,学者公认其抄写年代不会晚于汉高祖时期。从学者们已经指出的、帛甲保留楚文字字形“
河上公-裘锡圭:“宠辱若惊”是“宠辱若荣”的误读”(关),以及与郭简一样以“浴”为“谷”等迹象来看,其底本或较近的祖本应为战国晚期的楚地抄本。究竟是战国晚期的《老子》传本中,已经出现了将“荣”误读为“惊”的本子;还是秦汉之际或汉初转录战国晚期抄本的人,将“荣”的假借字误读成了“惊”,现在已经难以确定。误“荣”为“惊”之本出现后,这种误读显然很快就统一了《老子》传本的“天下”,以致我们现在看到的帛甲以下各本,包括抄写于西汉中期的北大本在内,全都是作“惊”之本。
“荣”误读为“惊”以后,“宠为下”的原义就失传了。帛甲和帛乙都在“宠”和“为下”之间加上“之”字,应该是将“宠为下”理解为“宠是卑下的”这类意思的。后人对“宠为下”的理解多与之相似,但并无《老子》传本袭用在“宠”下加“之”字的说法,至少在现存各本中看不到。
帛甲、帛乙都已在“何谓宠辱”下加了“若惊”二字。这样,“宠之为下(帛乙有“也”字)”,就与“得之若惊,失之若惊”连在一起成为对“宠辱若惊”的解释了。这样理解文义,似乎可通。但是问的是“何谓宠辱若惊”,答覆时却只提到“宠”,其实也是不够合理的。
后来的传本虽然都接受了“惊”这一误读,但接受“何谓宠辱若惊”的说法的并不多,大多数本子仍作“何谓宠辱”,其下一句,多数作“宠为下”。这些本子裏的“何谓宠辱?宠为下”这两句,应该辗转来自“荣”尚未被误读为“惊”的古本,也就是类似郭简所据之本的战国古本。在“荣”已误为“惊”的本子裏,这两句很不好讲。北大本多出的“是谓宠辱”一句,对解释这种本子的文义并无帮助,决不会是在“荣”已经误读为“惊”之后才出现的。所以,北大本的“何谓宠辱?宠为下,是谓宠辱”这三句,也应该源自“荣”尚未被误读为“惊”的古本,很可能是一种与郭简所据本属于不同系统的战国古本。
河上公本作“何谓宠辱?辱为下”,更不好讲。俞樾《诸子平议》“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条说:
樾谨按,河上公本作“何谓宠辱?辱为下”,注曰“辱为下贱”。疑两本(引者按:指王弼本与河上公本)均有夺误。当云“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上,辱为下。”河上公作注时,上句未夺,亦必有注,当与“辱为下贱”对文成义。传写者失上句,遂并注失之。陈景元、李道纯本均作“何谓宠辱若惊(陈景元本此句实作“何谓宠辱”,俞氏袭毕沅之误。注1所引蒋锡昌书68~69页已指出)?宠为上,辱为下”,可据以订诸本之误。[20]
前举河上公注日本古抄本的经文,正作“何谓宠辱?宠为上,辱为下”,其注文也正有“与‘辱为下贱’对文成义”的“宠为尊荣”一句,[21]似对俞说有利。
晚近学者颇有信从俞说者。如王卡点校《老子道德经河上公章句》,即于经文中补出“宠为上”三字。[22]注译《老子》者所定经文,也有取“宠为上,辱为下”之文的。
但是,敦煌所出河上公注抄本S477的经文作“何谓宠辱,辱为下”,[23]与一般河上公注同。大约成书于东汉末期的《老子想尔注》,与《老子河上公注》关係颇为密切。其书早佚,但敦煌出有保存《道经》大部分的抄本S6825。我们所讨论的文句,此本经文作“何谓宠辱为下”,[24]与一般河上公本相近。韩巍怀疑想尔抄本此文“辱”字下脱重文号,原文当与一般河上公注刻本相同。[25]虽然刻于唐代末期景福二年(893年)的《道德经》碑(即上文所说的景福本),已作“何谓宠辱?宠为上,辱为下”;从上述敦煌抄本的情况来看,河上公本原来在“辱为下”之上似乎不会有“宠为上”句。
所以实际情况很可能是这样的:河上公注所据经文,是误“宠为下”为“辱为下”之本。由于其文义难通,后来有人在“辱为下”上增入“宠为上”句,并在注文中增入与“辱为下贱”相对的“宠为尊荣”句。这种本子一度曾为不少人接受,但最终未能取代旧本。
时代较晚的寇才质、李道纯等本,作“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上,辱为下”,可以视为糅合了王弼本和增句的河上公本。即使採用这样的文句,要想讲通有关文义,仍需增字解经。
《老子》成书早,又自古流传广泛,异文极多,文本关係错综複杂。与“宠辱若惊”有关的异文,是一个相当典型的例子。
附识:蒙同事郭永秉先生代检所引资料出处,并打印文稿,十分感谢。
作者 2013年4月14日
[1] 以上所举异文,主要据高明《帛书老子校注》,北京:中华书局,1996年5月,276页(此页两处“宠为上,辱为下”皆误作“宠为下,辱为上”,当是笔误或印刷之误);参用蒋锡昌《老子校诂》(上海:商务印书馆,1937年6月,67~68页)、郑成海《老子河上公注斠理》(台北:台湾中华书局,1971年5月,77页)。
[2] 蒙文通《校理陈景元<老子注>》,收入同作者《道书辑校十种》,成都:巴蜀书社,2001年8月,754页。蒙氏所说的《老子注》,即见于《道藏》的《道德真经藏室纂微篇》。
[3] 注1所引郑成海书,77页。
[4] 原简文此句之首有“人”字,其实是上一章末句“人之所畏,亦不可以不畏人”的末一字,被抄写者或阅读者误点为属下,参看彭裕商、吴毅强《郭店楚简老子集释》,成都:巴蜀书社,2011年11月,413~414页及418页“今案”。
[5] 荆门市博物馆《郭店楚墓竹简》,北京:文物出版社,1998年5月,图版7页,释文118页。
[6] 注4所引《集释》,422~423页“今案”。
[7] 李天虹《郭店楚简文字杂释》,武汉大学中国文化研究院《郭店楚简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00年5月,97页。亦见注4所引《集释》422页。
[8] 国家文物局古文献研究室《马王堆汉墓帛书[壹]》,北京:文物出版社,1980年3月,释文11页。该书图版不标页次。
[9] 同上,96页。
[10] 北京大学出土文献研究所《北京大学藏西汉竹书[贰]》,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12月;图版83~84页,释文149页。
[11] 同注5,118页。
[12] 同注5,119页注五所引“裘按”。
[13] 马承源主编《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四)》,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12月,226、227页。
[14] 白于蓝《读郭店简琐记(三篇)》,《古文字研究》第26辑,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11月,308页。
[15] 同注14,308~309页。
[16] 高明《中国古文字学通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6月,133~135页。
[17] 《道德真经吴澄注》,上海:华东师範大学出版社,2010年8月,15页。标点略有改动。
[18] 刘师培《老子斠补》,《刘申叔遗书》,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现改为凤凰出版社),1997年3月,875页下右。何宗思的《老子》注译也将“宠辱”之“宠”视为动词,见《中华传统文化精品文库》第4卷《道家经典:<老子>、<庄子>》,北京:新华出版社,2003年6月,27页。附识于此。
[19] 彭浩《郭店楚简<老子>校读》,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00年1月,85页。
[20] 俞樾《诸子平议》卷八,上海:世界书局,1936年12月,86页。
[21] 注1所引郑成海书,77页。
[22] 王卡点校《老子道德经河上公章句》,北京:中华书局,1993年8月,48页。但王氏似不知日本古抄本有相应注文,未在注文中补出“宠为尊荣”。
[23] 黄永武主编《敦煌宝藏》第4册,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6年8月,33页。
[24] 饶宗颐《老子想尔注校证》,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11月,15页。
[25] 注10所引书,149页注二。今按,也可能是《想尔注》所据《老子》文本已脱落了“辱”的重文号。
本文原刊于《中华文史论丛》2013年第3期,1-12页。